萊爾非常忙。

    阿波羅收回了劍，看著推門進來一臉疲憊的萊爾。

    外面黑暗已經退去了一大半，朝陽在地平線下蠢蠢欲動，隨時準備跳出來一樣，萊爾打了個哈欠，阿波羅都要懷疑，如果有張床擺在這里，他肯定會昏睡過去的，帕里斯看到萊爾回來，總會把木劍丟下，蹦蹦跳跳地跑去喊哥哥，而萊爾雖然極度困倦，但還是伸手摸了摸帕里斯的小腦袋。

    而阿波羅一開始就站在那里，好像一尊過于冰冷的美人雕像，默默目送著萊爾上樓去，直到安娜推了他一下，阿波羅一臉疑惑地看向了她。

    “您給萊爾少爺端上樓去吧，他今天在外面肯定沒怎么吃東西?！卑材鹊吐?，阿波羅看著錫盤里的兩杯處女血和兩塊血果凍，乖乖地點了點頭，就端著盤子上了樓，一開門不出意外看到萊爾躺在床上，舒服地嘆了口氣，阿波羅把血遞到萊爾的嘴邊。

    “先喝了來再睡覺?！?/br>
    “我困死了，你先放到旁邊，我醒了再喝?！比R爾嘟囔著翻了個身，沖阿波羅露出一個厚實的后背，阿波羅把那兩杯血放下，可沒有走。

    “帕里斯學得很快，就是不喜歡劍術。”

    “嗯?！?/br>
    “晚上突然來了一只黑色的波斯貓，很可愛，有一雙漂亮的金色眼睛，但我給他吃血果凍，它不吃?！?/br>
    “貓不喝血，貓吃罐頭，或者說小魚干這些的。”

    “哦。”

    阿波羅開始跟萊爾聊些有的沒的，萊爾倒也沒怎么生氣，只是暈乎乎地附和，阿波羅很喜歡跟他講夜晚在城堡里發(fā)生的所有事，點點滴滴。

    “你等下真的打算喝嗎？”

    “唔，事實上，我完全沒胃口?！?/br>
    阿波羅靜靜地看著萊爾，一種不好的預感在萊爾的心里升騰，他想開口，可阿波羅已經有了動作：他一飲而盡其中一杯鮮血，湊了過來。

    他的唇湊近了萊爾的唇。

    這是萊爾的第一個吻，為此他面紅耳赤，下意識地張口，那甜美的處女血就流進了萊爾的口腔，而阿波羅的舌頭就緊隨其后，試圖把更多的鮮血送進萊爾的口腔，阿波羅看起來如此熟練，他的手輕輕摸著萊爾的耳后，像極了愛人的親熱。

    可萊爾和阿波羅才沒認識多久啊！

    萊爾想推開，可阿波羅的力氣異常地大，感覺到萊爾想離開，溫柔的雙手頃刻間就化為牢籠，把萊爾困在那里，直到嘴里的鮮血被萊爾無意識地喝完他才放開他。

    “等.......！”

    可阿波羅又喝完了第二杯，湊了過來。

    阿波羅異常古怪，這是萊爾知道的，萊爾一開始就覺得阿波羅在一些地方上天真地可怕，在一些地方上殘忍地恐怖，阿波羅曾經拉著他去花園里逛了整整一晚上，在白天差點曬到中暑【一個吸血鬼！竟然會被陽光曬到中暑！萬幸萊爾順著墻的陰影行走，好歹把阿波羅拖回了家?！?/br>
    為什么這樣做呢？

    “我的父親從來不準我在有月亮的晚上行走。”阿波羅這樣回答，“因為他害怕我被月光曬傷?！?/br>
    阿波羅就像是反叛期的孩子，不讓他干什么他就偏偏干什么。

    可阿波羅絕對不止孩童那么簡單：有次他去視察貧民窟，維納斯和帕里斯出去野餐了，他不得不帶阿波羅一起去，阿波羅顯然好奇，一路上東張西望，結果他們走散了。

    萊爾找到他時，他正蹲在地上看著躺在地上的男人，男人干瘦猥瑣，他的胸膛被打開，露出了微弱跳動的心臟。

    “啊，他打算襲擊我，”阿波羅看到萊爾，這樣解釋，他的眼睛里沒有任何興奮殺戮，只有單純的好奇而已，“我打敗了他，他跟我說他什么都可以做，于是我對他說，我其實一直都很想知道人類的心臟究竟是怎么跳動的?！?/br>
    “你要來看看嗎？這個人的心臟跳動不了多久了。”

    萊爾花了很大力氣才擺平了這件事。

    想到這里時，阿波羅終于放開了萊爾的嘴唇，鮮血在萊爾的嘴上就像涂了口紅一樣，而萊爾在阿波羅嚼碎血果凍并試圖喂給他前阻止了阿波羅，他單手撐著床，咽了咽口水。

    “我自己會吃。”萊爾說，“別用這么詭異的方式喂我了?！?/br>
    阿波羅吞了下去，兩手放在膝蓋處。

    “我想你的仆從會很高興她為你做的東西沒有浪費?！卑⒉_說，“你吃吧?！?/br>
    萊爾不得不拿起叉子，吃了起來，鮮血的味道迸了出來，阿波羅看起來很滿意。

    “我還是想問，”萊爾吃完了以后，用餐巾擦了擦嘴，“究竟是誰教你這樣喂別人東西的？”

    “我父親?！卑⒉_說，“我父親在我小時候直到現在，如果不想喝血就這樣喂我。”

    萊爾震驚究竟是怎么樣的父親才會讓阿波羅變成了這樣，他的父親愛阿波羅嗎？萊爾不知道，他只知道就算那位父親真的愛他，那愛絕對不是父親對兒子的，而是畸形的，變態(tài)的，聽阿波羅偶爾的描述，他的父親對他就像對情婦一樣。

    那是不對的。

    懷著某種同情的心情，萊爾開口了：“你下次不能這么做了，畢竟親吻這種事情，是只有互相喜歡的人才會做的。”

    阿波羅顯然不解，但還是點點頭，看著萊爾起身洗漱了一番，又躺了回去，萊爾累得一根手指都不想動，然后他感覺床的重力往一旁傾斜，然后阿波羅的手從他的背后摸上了他的胸脯。

    “……你可以睡客房，大家都看到你了?！?/br>
    “不要?！卑⒉_無意識地捏了捏萊爾的胸，就像貓咪踩奶一樣。

    萊爾也沒說什么，他畢竟太困了，很快就睡著了，他沒看到阿波羅顯然毫無睡意，只是靜靜地看著他熟睡的樣子。

    萊爾真的太奇怪了。

    阿波羅想。

    你看，萊爾的父親愛著他的方式不像阿波羅的父親愛著阿波羅那樣，他的父親對他的愛讓他覺得不太舒服，可父親總是告訴他，那是正常的。

    嘴對嘴喂食是正常的，坐在父親的大腿上是正常的。

    他以為天底下所有的父親都是這樣的，直到萊爾多年前給他說他和他父親的事情，直到他親眼見到麥耶爾和萊爾的互動。

    萊爾的家庭真的不太正常，可這不正常阿波羅很喜歡，阿波羅想到這里摟緊了萊爾，他聽到了萊爾不舒服的呃了一聲，他自認為體貼，所以他不再動作，只是把臉貼在萊爾的后背，閉上了眼睛。

    他做了個夢。

    他夢見了一個女人，抱著一堆白玫瑰，有著深棕色的頭發(fā)和琥珀色的眼睛，她赤腳立在水中央，白色的羽毛落在水面上，飄蕩著。

    “你是誰？”

    “你好，我叫芙洛拉。”芙洛拉笑著說，阿波羅皺皺眉，卻看到了芙洛拉俯身，從水下拉起了一個人來，那是萊爾，他全身都濕透了，衣物貼在他的身上勾勒出他結實的身材，就像古希臘的雕像。

    “你對萊爾干什么？”阿波羅皺眉，拔出佩劍，沖芙洛拉走去，可芙洛拉卻搖搖頭，把萊爾的手遞了過去，阿波羅睜大眼睛，而芙洛拉只是憐憫地看著他。

    “可憐的孩子，”芙洛拉說，“我希望你學會愛?！?/br>
    他握緊了萊爾的手。

    阿波羅睜開眼睛，床上空空如也，萊爾已經坐在椅子上開始看書了，這是他為數不多的閑暇時光，阿波羅抬頭，萊爾抬眼，黑色的卷長發(fā)散在床上。

    “你可以再睡一會兒?！?/br>
    阿波羅嗯了一聲，可卻沒有再睡，只是坐了起來，坐在了萊爾的椅子扶手上，沒有讓萊爾再坐在自己大腿上，這是萊爾好不容易讓他改過來的。

    “帕里斯呢？”

    “今天他想花一整天的時間畫畫。”阿波羅回答，“他看起來并不喜歡學劍，他跟我說，如果他在長大一點，他會離開，浪跡天涯去當個流浪畫家?！?/br>
    “這也是父親一定要他學會劍術的其中原因，他不希望帕里斯如果有一天真的選擇離開了，會沒有能力保護自己。”萊爾嘆了口氣，“其實父親更希望帕里斯留下來輔助我?！?/br>
    “你難道沒有想過離開嗎？”

    “就算所有人都離開了，我也不會離開。”萊爾轉頭去看阿波羅，“總得有人守著家?！?/br>
    我會繼承我父親的責任。

    “你呢？阿波羅？一輩子呆在這里嗎？”

    “我不知道，”阿波羅垂下眼，“但我知道如果我在一個地方呆久了，父親會不高興，會生氣，然后我周圍的人就會有人死。”

    萊爾幾乎憐憫看著阿波羅，再次想著那究竟是怎樣的父親。

    “很高興地告訴你，我不怎么害怕死亡。”

    “真的？”

    “真的?！?/br>
    阿波羅眼睛亮了一下，不過很快就恢復成平常的沉靜模樣，那一瞬間他看起來臉紅了，但是萊爾看到了阿波羅眼角的不正常的粉紅，萊爾看著阿波羅欲蓋彌彰地低下頭，阿波羅看著他。

    “我想我更喜歡你了，”阿波羅說，“我可以吻你嗎？”

    “為什么？”

    “喜歡的人就可以接吻，”阿波羅歪頭，“還是說你不喜歡我？”

    萊爾喜歡阿波羅嗎？

    萊爾挑眉，開始認真思索，說實話他認識阿波羅了時間不長，幾百年前只能稱得上是點頭之交，阿波羅住進他家不過幾天而已，他不討厭阿波羅，可讓他短時間喜歡上是完全不太可能的，阿波羅稱得上是過于親密的好朋友，可可以親吻的關系？那還稱不上。

    “不行，至少現在不行。”

    被拒絕的感覺很奇怪，阿波羅眨眨眼，顯然有點不可思議，但他沒有生氣。

    “什么時候才能親吻你呢？”

    “我也不知道。”萊爾聳聳肩，“事先說明，我還挺喜歡你的，但還沒到喜歡得要和你接吻的程度?！?/br>
    “你真古怪?！卑⒉_說，抬頭，抽出來一本樸實的筆記本，萊爾哈了一聲。

    “要我說你才古怪呢……嗯？”

    萊爾被阿波羅手里的筆記本吸引了注意力，阿波羅順著他的目光去看，只看到那封面上寫著一個名字。

    “愛德華.布萊克?！?/br>
    “這應該是爺爺的日記本，”萊爾好奇地摸了摸那日記本，“我父親曾說過爺爺偶爾會記日記，但他一直不知道日記本在哪里，沒想到在我房間里。”

    阿波羅看著萊爾好奇的目光，翻開了那本日記。

    “一起看嗎？”

    萊爾咽了咽口水，點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