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外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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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棉幾乎一夜未眠,他很怕那一刻,曙光乍現(xiàn)的那一刻,因為他不知該用什么眼神再來面對江雪墨,他也不會用什么別的眼神來看向江雪墨,因為他沒用過。 這一層精心裱糊的脆弱不堪的窗戶紙被外人捅破時,夏棉像是喪失了他不堪一擊但曾經(jīng)完整的保護(hù)殼,再也掩藏不好、收斂不住自己的渴望,洞口噓噓漏著外面冰冷的風(fēng),照進(jìn)來外面無溫的光,也探進(jìn)來方便別人窺伺探查的視線。 以前他害怕但又期待著江雪墨發(fā)現(xiàn),是因為他還心存僥幸,現(xiàn)在連那點僥幸都沒有了,就只剩懼怕。 他怕江雪墨會因為他對他產(chǎn)生了這種感情,而感到不自在、尷尬甚至惡心厭惡,他們兩個甚至不能再像以前那樣親密無間地自然相處,相處從小心翼翼到戰(zhàn)戰(zhàn)兢兢再到如履薄冰,走到最后,兩個人對視一眼甚至都會如坐針氈。 他還沒有越界,就要承受被人拆穿越界的后果。 他一晚上偷偷起來好幾次跑到浴室里照鏡子,想象對面站的是江雪墨,然后練習(xí)自己的表情和眼神。 可鏡子里那張泯然眾人千篇一律的臉上具體是什么表情他分辨不出,看到最后只覺得異常猙獰,宛如張著兩口幽幽深淵的惡鬼,嚇得他脊背僵直頭皮發(fā)麻,再不敢去一次浴室。 可時間從不會為誰停下,尤其是當(dāng)一個人害怕它抗拒它的時候。 當(dāng)一縷晨光透過窗簾的縫隙照射進(jìn)來時,夏棉只能深吸幾口氣,裝作不知道他哥哥已經(jīng)知道了的事。 “棉棉”,江雪墨揉著眼睛從臥室出來,帶著點睡眼惺忪的慵懶,“起這么早?我還說起來給你準(zhǔn)備考生餐呢?!?/br> 夏棉一邊擺筷子一邊撅了噘嘴道:“誰叫你昨天晚上不把我搬回臥室去,睡得我腰酸背痛腿抽筋?!?/br> 聞言江雪墨笑了笑,走過去摸了摸他的頭,“那我得上健身房鍛煉個幾年。” 夏棉伸手就捏他的臉蛋,“你嫌我胖?!!” 江雪墨哈哈哈一陣笑,摸了摸他清瘦的小臉,“還允許再長個二十來斤吧,不然賣不出好價錢?!?/br> “洗漱去吧你!”夏棉把人一扳往浴室力推,“能不能讓我在這種大日子有點好心情啊?!?/br> 江雪墨笑著去洗漱了,他一轉(zhuǎn)身,夏棉不由得舒了口氣。 還好,江雪墨沒有避著他;還好,江雪墨剛剛沒有出現(xiàn)一絲的僵硬和尷尬。 夏棉正呆滯的時候,忽見得江雪墨扒著浴室門邊探出個頭來,彎彎的月牙眼漾著清潤和煦的光:“給多少錢都不賣棉棉。” 夏棉愣了一下,趕緊背對著江雪墨坐下了,垂下眼簾時兩把濃睫像是烏黑的鴉羽,捻了捻guntang的耳根,勾起弧度時帶出兩個盛了蜜似的酒窩。 他考了兩天,沒什么感覺,和當(dāng)年在學(xué)校一樣,會做的一定會做對,不會的就只能聽天由命, 就這么麻木不仁地走出考場時,江雪墨在門口的大榕樹下站著朝他揮手,旁邊還跟了個高高大大衣著不凡的人,看樣子,應(yīng)該是談云燁。 “考完了,帶你去放風(fēng)?!闭勗茻钜矝]問他考得怎么樣,邊轉(zhuǎn)著方向盤邊道,“有什么想去的地方嗎?就在蕓城?還是去星際別的地方?”他看向后視鏡里撐著下巴望著車窗外的夏棉,暖風(fēng)和晴光拂得他烏發(fā)飛揚(yáng)發(fā)著光,“或者出國也可以?!?/br> 夏棉瞇著眼,被江雪墨一下又一下的撫摸順得懶洋洋的,“都可以,哥去哪兒我去哪兒?!?/br> 于是當(dāng)天談云燁便開車帶著他們?nèi)チ耸|城臨的海邊。 他們迎著夕陽晚霞,抵達(dá)的時候已經(jīng)是明月當(dāng)空。 夜晚的海邊,人不多,靜謐得讓人心癢,能聽到大海呼吸的節(jié)奏,潮起潮落,悠長起伏。光著腳丫踩在柔軟的沙灘上,海浪一浪一浪綿延不斷地送到腳邊,溫柔到繾綣地沖刷親吻著腳趾,涼涼的,癢癢的。 “這是棉棉第一次來海邊吧。”江雪墨拿出手機(jī)咔嚓一聲將夏棉圈進(jìn)畫里?!傲魝€紀(jì)念?!?/br> “沒和你一起來過?!毕拿迯澭鼡炱鹨恢回悮?,放到耳邊聽聲音。 “你和別人一起來過?”談云燁問道。 夏棉把那貝殼丟到他身上,“沒有?!?/br> 月華如練,星輝璀璨,倒映在海面上,波光、月光和星光三種夜間絕色交織在一起,如夢似幻,空靈純凈,似乎抓一把空氣,都閃著粼粼柔光。遙遙望去,那沙灘,像是什么神仙揉碎了一把銀練,再摻著一把揉碎的夜明珠,隨手撒在海邊,閃著碎光點點。 談云燁在背后追逐夏棉輕盈歡快的身影,瑩瑩幽幽的光暈在他發(fā)梢指尖眼波里唇畔邊,在這縹緲朦朧,似真似幻的光色里,恍若一只靈動無憂的小精靈,談云燁突如其來地胸腔酸軟。 他終于見到了夏棉走出了那逼仄窒息的幽暗窄巷,走出了那昏暗破敗的陋室,走出了那名為江渡橫的一個人的陰影,走出了黯淡無光的少年時代,站到了廣闊無垠的天地里,他想起那一年他想讓夏棉看的許多地方,第一個便是大海,一望無際的大海,在這個星球上,除了天空最遼闊的地方。 那時的他還沒有能力把他從狹隘的角落拽出來,只能通過畫筆給他展示外面的世界。 他選擇畫畫,從沒想過原因,可能是因為興趣是因為愛好,但更多的可能只是因為耳濡目染的家庭氛圍,而夏棉的出現(xiàn)卻給它賦予了一層實際的意義。 每當(dāng)看到夏棉看著他的畫呆呆地說“真好看,我也想帶著墨墨親眼一起看看”的時候,談云燁就覺得自己在做的事情或許會對別人的人生產(chǎn)生那么一點點影響。談云燁居然就這么一點一點醒悟了領(lǐng)悟了藝術(shù)家的使命,從此這興趣這愛好便升級為了熱愛升級為了熱衷升級為了熱忱。 在一次又一次給夏棉繪制外面的世界的時候,談云燁漸漸明白,藝術(shù)家是為那些或因囿于困境或因想象貧瘠或因心靈匱乏而見不到美的人,奉上美、分享美、傳遞美,讓他們向往美,有勇氣有動力向上掙脫桎梏掙脫樊籬的人。 所以,夏棉站在月光下的海邊,單單這件事,就完成了談云燁身為藝術(shù)家的一個愿望一條使命一種信仰。 要知道,許多人可能終其一生都庸庸碌碌,無法尋找到生命的意義人生的信仰。 而對于看似總是在做一些無實際意義的事的藝術(shù)家來說,這便更為重要,否則便會空虛便會迷茫便會半路迷失,因為這條追求藝術(shù)的路上吸毒、酗酒、聲色犬馬紙醉金迷、抑郁自殺的人有太多太多。 夏棉或許只是一個契機(jī),但談云燁何其幸運(yùn),能夠早早地遇到這契機(jī),能夠早早地參到那么一點點的真諦。 他這朵云好像終于不再浮躁,不再虛無縹緲,他生出了心,長出了根,能夠抓到感動化作養(yǎng)分生長壯大,帶著這朵小棉花一起飛到天上,飄飄蕩蕩。 所以,對談云燁來說,夏棉是如此特別是如此獨一無二的存在,因為他是幫著他長大的那個人。 “棉棉!”他把手掩在唇邊向不遠(yuǎn)處的那個人呼喊。 “干嘛?”那個人回過頭來,笑容是前所未有的明媚。 “你走出了溫城,我等著你走出那片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