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半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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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深深沉沉,夢,渾渾噩噩。 海上電閃雷鳴,狂風(fēng)大作,汪洋大海與低沉卷積的烏云同樣黑壓壓的波濤洶涌狂怒,一個浪頭接一個浪頭拍來,小船被拍得歪歪斜斜幾次險些翻船載進海里,夏棉哆哆嗦嗦地緊抱著桅桿,寒冷、恐懼和絕望每一樣都像這癲狂作亂的原始海洋,分分鐘擊潰人的神智。為什么,只有他一個人在海上? 啪嚓——! 夏棉驚恐抬頭,左右搖晃的桅桿,斷了! 數(shù)十米通天高的黑色巨浪狠狠拍來,五臟六腑和骨頭頃刻間噼里啪啦通通粉碎,來不及感受這疼痛,黑水就吞噬了他,爭先恐后地涌入他的鼻腔、耳朵、嘴巴,灌滿整個氣管、灌滿整個肺部,什么也聽不見,什么也說不出來,意識漸漸地墮入黑暗沉淪。 這種感覺好熟悉。 他還有人想見。 想見。 救救我…… 救救我…… 救救我…… “俞……驍……” 林岑朗給他拔針的動作頓了頓,把針猛地一抽之后,瞬間血流如注,他什么都沒墊直接在那針眼上給貼上膠帶,一把把那條胳膊甩回去,“他自己都自顧不暇,別說來救你?!?/br> 塞國國際聯(lián)軍醫(yī)院,來來往往的人行色匆匆,有人穿著病號服拄著拐杖在走廊里慢慢復(fù)健,有人推著擔(dān)架床一路火急火燎沖進醫(yī)院,有人等在手術(shù)室門口雙眼通紅來回打轉(zhuǎn),有穿著軍裝的戰(zhàn)士還在拿著片子跟醫(yī)生溝通戰(zhàn)友的病情。 “醫(yī)生,這已經(jīng)是這23天查的第11次CT了,我們首長到底什么時候才能醒來???”吳勇善單手拄著拐杖,捏著片子,用那顆沒被紗布包裹的完好的眼睛焦急地詢問醫(yī)生。 “這是二次開顱手術(shù)后的第七天,病人現(xiàn)在顱內(nèi)的情況還算穩(wěn)定,中度昏迷,肺部和腿的感染程度已經(jīng)下降,血壓也比較穩(wěn)定,接下來需要對病人的頭部創(chuàng)口愈合情況進行觀察,還需要在ICU等待一段時間。” “那我們首長到底有沒有醒過來的希望?。∏竽?,給個準(zhǔn)話!”吳勇善猛地用那條未受傷的手臂抓住了醫(yī)生的胳膊,要不是當(dāng)時俞驍背著受傷的他左躲右閃逃離流彈攻擊,他一個人也不至于傷成這個樣子,要是俞驍醒不過來,他可怎么跟俞驍?shù)募胰伺笥迅麄€星際交代啊。 “我們已經(jīng)在進行神經(jīng)保護治療了,具體醒來的時間我們不能給出準(zhǔn)確數(shù)字,還是那句話,患者的顱內(nèi)情況還算穩(wěn)定?!贬t(yī)生拍了拍他的肩膀,匆匆去救治下一個病人了。 吳勇善捏著片子在原地打轉(zhuǎn)半晌,然后去了任泰安和褚時立的病房,他們兩個已經(jīng)醒了,只是肺部感染比較嚴(yán)重,氣管被切開,現(xiàn)在無法說話,只能用焦急關(guān)切的眼神詢問吳勇善。 他只好復(fù)述了一遍醫(yī)生的話,“你們放心,我已經(jīng)向上級遞交了很多次轉(zhuǎn)院申請了,今天我又遞上去三份,一份給了國際聯(lián)軍指揮長,一份給了俞大司令,另一份我直接越級上報給總統(tǒng)兼最高軍事長了,這兩天很快就會有回信。” 病床上的任泰安緩緩眨了眨眼。 夏棉的熱度慢慢退去,睜眼的時候還不太清醒,身下的床鋪很柔軟很光滑,室內(nèi)很昏暗,一時什么都看不清楚,恍惚中他還以為自己還在俞驍家里。 眨了眨眼等適應(yīng)黑暗之后看請周圍的布局,意識也才緩緩清醒起來。 渾身酸痛無力,他緩緩撐起身,光滑的綢被從身上滑落,一陣涼颼颼的感覺來襲,夏棉低頭一看,著實驚慌了一瞬,他試探性地動了動腿,沒有什么不該有的痛感,這才慢慢松了口氣。 四周看了一圈自己身上的衣物不翼而飛,他只好裹上被子下床,剛一站起來腿一軟差點沒栽倒。慢吞吞地出了這房間往儲物室走,他要去找件衣服穿上。 “喲,醒了?” 夏棉緩緩轉(zhuǎn)過頭去,黑色的大被子把他從頭裹到腳,只露出來一張蒼白的小臉來,簡直就像是千與千尋中的無臉男,遲緩的動作,漆黑的身體、呆滯的眼神。 林岑朗剛洗漱完畢穿戴整齊,一出門就看見這座小小的黑山在緩緩移動,樣子頗有些滑稽。 夏棉淡淡收回視線,繼續(xù)往儲物室走,林岑朗好歹屈尊降貴照顧了這人兩個晚上,這下被當(dāng)空氣忽略,當(dāng)即怒從心頭起,抬腳就踩在了拖在地上的被子上,夏棉走了兩步就被被子巨大的拖拽力釘在原地走不動了,他轉(zhuǎn)過頭去看見岑朗的動作微微皺眉,“松開。” 那被子由于兩方的拉扯被抻得平直,像一條立在地上的三角形斜邊,林岑朗不退反進,直接踩著那斜邊踏上去,“你說什么,我就要聽嗎?”傲慢得惡劣得仿佛夏棉就是那被他踩在腳下的螻蟻。 Alpha身體的重量扯得夏棉幾乎拽不住被子,緊緊拉扯著,被角還是從他手中一點點溜出去,昏過去的時候一無所知就算了,清醒過來的時候沒人能受得了這種被人看光的羞辱,他揪著被子蹲下蜷縮起來,緊抿著唇默不作聲。 這種四六不通的畜生,說什么都是白瞎。 被子一點點后退,漸漸露出了他烏黑的發(fā)頂、纏滿紗布的脖頸、雪白單薄的肩膀,凌厲的蝴蝶骨、瘦骨嶙峋的脊背…… 夏棉的雙臂自胸前環(huán)到背后來,一只手背上還貼著膠帶,青了一大片,另一只手上纏滿了紗布包裹著里面皮rou翻飛的傷口,它們越過肩膀垂到背后,配合著那纏滿紗布的脖頸,配合著那嶙峋如小鵪鶉的身體,似乎在無聲地控訴:看,這些都是你弄出來的。 如果越過去看他的正臉,還會見到那一側(cè)的臉頰已經(jīng)被紫黑色的瘀血覆蓋。 林岑朗沒由來地?zé)┰?,抬腳就把夏棉踢足球似的踹飛出去,在地上滑行出一段距離撞到墻壁才停下來,咚!的一聲聽起來令人十分心驚rou跳。 賣弄什么可憐?譴責(zé)什么罪行? 夏棉的頭磕在走廊墻壁裝飾凸出一截的柱子的棱角上,一陣頭暈眼花,額角當(dāng)即破了皮腫了個大包,被踹的腰部也立即浮現(xiàn)出一片紅紫的印子來。 他也不哭也不出聲更不回頭,忍著疼痛與幻覺,仍然緊緊地環(huán)抱著自己,自我保護著最后一點尊嚴(yán)。脆弱而倔強。 林岑朗插著兜站在那片漆黑之上,神色晦暗不明,他傲慢又優(yōu)雅地踩過地面,恍若一只桀驁孤高的黑天鵝,經(jīng)過夏棉的時候冷嗤一聲,“敬酒不吃吃罰酒?!?/br> 等人消失于走廊,夏棉才保持著蹲著的姿勢,小鴨子一樣挨挨蹭蹭到那坨被子旁邊,撿起來再度披到身上緩緩去了儲物室。 說是儲物室,其實這里綜合了衣帽間的功能,里面不少衣服,要么是林岑朗不穿了的被家政阿姨扔在這里,要么是以前哪位炮友情人留下來的,要么是哪位來這過夜的朋友留下的,倒是塞得三面到處都是。 夏棉有175,不算太矮,但他如今太瘦,穿什么衣服都顯得大而空蕩。挑揀了半天找出一包新內(nèi)褲,和兩三件看起來小一點的衣服,留著換洗用。 或許是信息素的原因,林岑朗體熱,空調(diào)總是開著而且溫度調(diào)得很低,夏棉穿了件莫蘭迪綠長袖碎花襯衫,配了條白色長褲,褲腳和袖口都有點長,只能挽起來一截。如果有一陣風(fēng)吹來,把他身上那輕盈的布料吹得高高鼓起翻飛,夏棉就更像隨時會被吹斷的紙片人了。 餐廳里,林岑朗邊吃早飯邊看手機,朋友圈里個個都是戲精,昨天晚上那場慶祝宴變成了陪郁時雯療傷痛遣渣男的批斗大會,郝靚發(fā)的朋友圈里郁時雯一個人坐在角落里,彈著鋼琴,晦暗不明的光線照在她身上,生出一種陰郁寥落的氛圍,那音樂是林岑朗和郁時雯曾經(jīng)一起作的曲子,旋律沉悶又詭異。 冰冷、黑暗、陰郁、壓抑,這是林岑朗曾經(jīng)在郁時雯演奏時感受到的很微妙的東西,相比于那些亮的熱的,林岑朗的確對這些負(fù)面的東西更感興趣一點。 他不是喜歡郁時雯,而是喜歡郁時雯沉浸在音樂中時、那些無可抑制表露出來的陰冷抑郁的情緒。 但也僅此而已,當(dāng)那些陰冷的矛頭對準(zhǔn)他自己的時候,林岑朗還因此被動別無選擇地走上一條他討厭的路之后,他就不覺得那么有意思了。 顯然,郁時雯也知道她吸引他的地方在哪里,郝靚發(fā)這段視頻是什么意思他很清楚。林岑朗從鼻腔中發(fā)出一聲冷哼,動手屏蔽了郝靚。 通話界面突然跳出來,又是綠里奇跡。林岑朗毫不猶豫地掛斷,正要低頭繼續(xù)用餐,唇角忽然上翹,想起來點什么,淡色的眼眸倏地盛滿了惡劣的碎光。 夏棉正坐在儲物室里發(fā)呆,等著林岑朗出門以后他再出去活動。門卻突然打開了,他面無表情地看過去,林岑朗微瞇起眼眸上上下下打量他兩眼,“一個星期,把臉上的傷養(yǎng)好,增重至少10斤?!?/br> 夏棉眉頭緊蹙,“你這是做什么?!?/br> “一星期以后我來驗收。”林岑朗轉(zhuǎn)身就要走。 “做不到,提供腺體液可以,但這是強人所難?!?/br> 林岑朗身形頓住,回頭語氣陰狠道:“傷養(yǎng)不好,我不介意添到俞驍身上去,增重么,鼻飼、灌胃,你想要那一種?” 放在膝蓋上的拳頭狠狠收緊,夏棉垂下了長長的濃睫,沒再說話。 林岑朗冷哼一聲離開,他厭惡被人拒絕,所以不會給別人拒絕自己的余地。 …… 房間里很安靜,顯得攪拌器甩在鋼盆內(nèi)側(cè)的聲音更響亮刺耳,奶油其實已經(jīng)充分打發(fā)了,但夏棉仍然恍若未覺地瘋狂攪拌抽打著,手臂因為長時間用力過度微微顫抖著,額角、脖頸和手臂上的青筋在蒼白單薄的肌膚下通通高高暴起,仿佛通身陰暗的怒火和怨氣龐大得發(fā)泄不完,要沖出這副身體嘩啦!一下鋪張開去。 他的胃早就餓得很小了,PTSD的病情惡化,時時刻刻都被那些陰暗瘋狂自殘自虐的念頭逼得要癲狂發(fā)瘋,除了食欲不振還時常反胃嘔吐,林岑朗的要求根本就是天方夜譚。 夏棉只能每天做這些高熱量又耗時間的甜點,瘋狂加糖、芝士、黃油、吉利丁片、奶油、巧克力……一切高糖高熱量的炸彈。 從以前開始,他在痛苦難受的時候就只會做一些機械重復(fù)性的勞動來轉(zhuǎn)移注意力,以前能織毛衣,而現(xiàn)在他只能成天泡在廚房里,才不至于推開那扇窗跳下去,才不至于把那把刀再度架到自己脖子上去。 一番功夫之后,櫻桃撻蛋糕出爐了。 聞著都甜到齁,嘗起來更是甜到齁,夏棉叉了一塊丟進嘴里,腮幫子都高高鼓起,臉上并無任何享受的愉悅輕松,仿佛他咀嚼吞咽的動作都是機械地完成任務(wù),實際上從口感到飽腹感這東西都跟享受不沾半點關(guān)系,味同嚼蠟。 6寸的櫻桃撻很快空了一角,夏棉很噎得慌,但他不喝一口水,胃就那么大點地方。 在他又咽下去一口之后,腸胃又開始痙攣鬧騰,他緊哽著嗓子,抬手按在自己的喉結(jié)上,阻止食物上涌,臉漲得通紅。 片刻后,他還是猛地沖向浴室,吐了個天昏地暗。 漱完口之后出來,又自虐一般繼續(xù)吃剩下的東西。 林岑朗這一周不在,只有家政阿姨來了三次打掃衛(wèi)生,或許是得了林岑朗的指示,夏棉和她說什么她都毫不理會。 今天就是最后一天了,他不知道自己胖了沒胖,如同他不知道林岑朗到底準(zhǔn)備干什么,不過,也和他無關(guān)。 第二天夏棉又在做蛋糕的時候,那條惡犬突然興奮地狂吠起來,夏棉頭也不抬,繼續(xù)專心致志地在他的紅絲絨蛋糕胚上面裱花。 門口傳來開鎖成功的鈴聲,杜高犬一蹦三尺高撲向來人,把跟在后面的一行人嚇了一跳,噔噔噔后退好幾步害怕得緊卻還是陽奉陰違道:“林少,這是您家的狗呀,長得真威風(fēng)?!?/br> 那狗可聽不懂人夸,見到陌生人還在主人懷里趴著就擠出頭去兇神惡煞地狂吠,后面幾個Omega都是膽小的主,這狗又兇得厲害,嚇得他們動都不敢動了。林岑朗摸了摸狗頭往里走,唇角帶著點惡趣味的笑意,“進來啊,Henry?!?/br> Henry和自己的同事對視幾眼見那條狗已經(jīng)跟著人進去了,他們幾個才叮呤咣啷扛著東西進去。一進去,烘焙香甜的氣息就撲面而來,“呀,有人在烤蛋糕嗎?好香呀?!?/br> 林岑朗逗了會兒狗,“隨便坐,我去叫人?!北闫鹕硗鶑N房走去,見夏棉正側(cè)對著他,捏著紫紅鮮艷的車?yán)遄油且呀?jīng)成型的紅絲絨蛋糕上一顆一顆耐心點綴,濃墨似的碎發(fā)垂下來,露出一截白凈的脖頸,不仔細看淤痕和傷口已經(jīng)很淺淡了。 他身上穿著身不知誰留下來的一件藕荷色的針織衫,因為不合身而松松垮垮,圍裙帶子系在身后,收斂出那真實的腰身,纖細到不盈一握。 他垂著鴉羽般的濃睫,整個人籠著一層極致的專注安靜、恬淡柔和的光芒。 林岑朗忽然想起來那天他踹在那截腰上的感覺,凸出的一節(jié)節(jié)脊柱隔著軟底鞋都硌在腳掌上,很明顯。 他看了一會兒,居然就那么漫無目的地站著,似乎在等著夏棉把最后一顆車?yán)遄狱c綴到它應(yīng)有的位置上去。 他厭惡這種光芒,此刻卻沒什么強烈反感的情緒,而是一種有過幾次的奇異微妙難以言喻的滋味,不濃烈,但酸酸麻麻的感覺席卷了每個細胞。 裝點完畢,夏棉抽出長刀,把左手搭在右手腕上,一刀下去切成兩半,正要切第二刀的時候,他猛地渾身一顫,右手中的長刀梆啷啷地掉落在地。 林岑朗本意只是心血來潮想看看他左手上的傷好了沒有,沒想到夏棉會這么大反應(yīng),恬淡急速退去,豎起了一身倒刺,瞳孔驟縮面無血色,視他為洪水猛獸。 夏棉霍得甩開了那只被他鉗著的手腕,蹲下去撿地上的鋸齒刀。他恐懼別人碰他,更恐懼林岑朗碰他,不僅恐懼還惡心。 那股莫名其妙的煩躁再次點燃,就像那天早上一樣,莫名其妙不知如何排解,再一次地,他抬腳就狠踹在夏棉的肩膀上。 夏棉悶哼一聲栽倒在地,幻覺和痛感不知哪個更強烈,涔涔冷汗瞬間打濕了他額前的碎發(fā),腸胃像被一只腥臭的大手拽著食道肆虐翻攪,他軟在地上半天起不來。 林岑朗看著倒在地上細微顫抖面色慘白的夏棉,那種煩躁之感不僅沒有紓解,反而更明顯起來。 他整人的方式很多,通常都是擊潰對方的心,奪取對方賴以生存的資本,就像對待俞驍一樣,暴力這種行為已經(jīng)算得上低級了,這兩年他已經(jīng)很少親自使用。 夏棉畏懼他,這很正常,他要的就是畏懼就是臣服就是瑟瑟發(fā)抖就是涕泗橫流,他也不懂為什么會突如其來的龜毛會突如其來的失控,突如其來的不滿意于這種反應(yīng)。 就像現(xiàn)在,他其實想的是,為什么剛才會狠狠地把這個人踹倒在地,又為什么會更煩躁。 要再給幾腳嗎? 他這么想著。 正在這時,外面的造型師和化妝師走了進來,“林少我們該開——” “喲!這怎么在地上躺著呢?”dy越過林岑朗看向倒在地上的夏棉,打量了兩眼,五官秾艷長相漂亮,就是蒼白單薄了點,擠進去就要動手去扶。 夏棉猛地向后蜷縮了一下,dy的手尷尬地僵在半空。 “謝謝……我沒事,自己來就好……”夏棉啞聲解釋道,他知道自己的行為會讓別人的好意受傷。 淡色的眼眸微微瞇起,林岑朗看著夏棉自己慢慢站起來,神色晦暗不明。 dy笑笑,“原來是你在烤蛋糕啊,手真巧聞著也好聞。” 夏棉忍著嘔吐和眩暈的感覺,把刀沖洗擦干凈,“謝謝,但是這個我做得太甜了,就不請你們吃了。” 也能這樣好好說話么。 林岑朗淡淡地撞開身后的幾個人,“放下東西,出來?!?/br> 反應(yīng)再遲鈍,這群人也該感覺到林岑朗和夏棉之間的關(guān)系很古怪了,來之前他們都以為肯定是某個得寵的紅人或者正在熱戀的對象,畢竟能把他們這種平時明星御用的造型團隊都請來家里,應(yīng)該是個分量不輕的人物,沒想到,沒見到半點曖昧的火花和旖旎的氣氛,硬邦邦冷冰冰得動一動能嘎巴嘎巴碎成冰碴子。 夏棉默不作聲地跟在人后面去了客廳,這里已經(jīng)被一排排五顏六色的華服堆滿了,從地面下升上來的長桌擺滿了各種化妝工具和化妝品,一個穿著過于時尚的男人站在化妝鏡前沖夏棉熱情地打招呼招手,“弟弟,咱們先來做妝發(fā)。” 夏棉下意識地后退半步,防御抗拒姿態(tài)開到滿級,他僵硬地搜尋林岑朗的身影,想問問他這是要干什么。 林岑朗翹著腿坐在沙發(fā)上,拿著鏡子欣賞自己一周前新打的眉骨釘,暗黑色的圓釘在左側(cè)眉峰上一上一下,映襯得那眉眼更加凌厲張揚,邪氣四溢?!叭プ鲈煨停裢砀页鱿粋€宴會?!比ソo某些人一個大大的“驚喜”。 夏棉不明白,他把他看做器物看做藥品也就算了,現(xiàn)在又要把他牽出去溜溜,當(dāng)做什么?供人取笑玩樂的一條狗嗎? “你請別人去吧,我這個樣子,就不出去丟人現(xiàn)眼了,當(dāng)然,要丟也是丟你的?!毕拿尢_往儲物室走,凌空飛過來一個硬物重重地砸在他的背上,瞬間五臟六腑都被磕得鉆心地疼。 紅木方鏡磕在地上,噼里啪啦四分五裂。就像夏棉的身體一樣。 “別讓我說第二遍?!睗M是山雨欲來的危險氣息。 忙忙碌碌的人都嚇呆了,鋪開來的焰硝味讓他們極其難受,知道林岑朗這是動怒了,Henry慣會看人臉色,一把拉過夏棉就按在了化妝鏡前,“寶貝,咱們聽話,先化妝,啊。哥保證把你打扮得艷壓群芳?!?/br> 夏棉僵硬地坐在那里,冷汗出了一層又一層,他覺得自己好像又溺水了,意識模糊,無法呼吸,只有恐懼越來越強悍。 Henry也察覺到了他的僵硬和難看的臉色,一個勁兒地給他講笑話聊天,一雙舌燦蓮花的嘴把他夸得天上有地上無,夏棉通通沒有聽到,他能感知到的只是自己滿身的蛆蟲已經(jīng)爬滿了那個化妝師的身體,還在不斷蔓延,蠕動著爬向其他人其他地方去。 好在Henry不愧是拿過多項大獎多位頂級明星御用的化妝師,這死氣沉沉慘白無光的臉色被他硬生生畫出了幾分紅潤氣色。 夏棉仿佛做了一場醒不過來的噩夢,他都不知道自己做了些什么,造型師來來回回折騰十幾趟之后,給他定好了最后的造型。 Dior軟呢米白色西裝內(nèi)搭黑色波點襯衫,配了條同款黑色波點絲巾剛好掩蓋住勃頸上那條顏色淺淡的疤痕,胸口點綴了一枚施華洛世奇的白鶴造型的鉆石胸針。 夏棉如今愈發(fā)清瘦,又沒了活潑開朗的天真和孩子氣,這樣一套造型下來勾勒得他清冷又貴氣,往那閑閑一站,就恍若仙風(fēng)道骨的白鶴少年,遙立云端。 連造型師們也不由得贊不絕口,多拍了幾張照片。 他們卻不知道,笑起來的夏棉才是真正的翩若驚鴻流光溢彩。而不是如今從頭到腳都裹在一層木乃伊一般的尸殼中的樣子。 夏棉卻看不出什么,他只覺得自己恍若打扮得油頭粉面供人取笑消遣的過街老鼠,賣弄丑態(tài),賣弄滑稽,貽笑大方。 林岑朗也做好了造型,他今晚的造型中規(guī)中矩,可能是日常穿這些東西穿多了也沒什么太大感覺,只在胸口點綴了一款情侶款的丹頂鶴造型的胸針,聽見那邊人的唏噓贊嘆,忽地扭頭過去,連他也不得不承認(rèn),著實有些驚艷。 可能有些人就是這樣,長在小城,長在陋巷,但氣質(zhì)超凡脫俗,稍加修飾就是活脫脫的國色天香出水芙蓉。 “走吧?!绷轴式泄芬粯記_他勾勾手指。 夏棉沒說什么,跟在他后面第一次踏出這道門,高檔小區(qū)的公寓,電梯都富麗堂皇,夏棉縮在角落,盯著自己有生以來穿過的最昂貴最锃光瓦亮的皮鞋,電梯下行給他帶來一陣又一陣的失重感,若是電梯出故障自由落體,那感覺一定跟酣暢淋漓。 他閉了閉眼,又來了,這種念頭。 再睜眼時,抬頭,卻在金色鸞鏡里與林岑朗視線相撞,發(fā)現(xiàn)對方正在看他,不知道是什么眼神,總之從冰冷的金屬面上反射而來,那感覺也是冰冷徹骨的。 他默不作聲移開視線,被逼真的幻覺折磨一天,他現(xiàn)在已經(jīng)虛弱得隨時要昏迷過去了。 林岑朗不知道在想什么,突然沒頭沒尾地來了一句,“你長這么大,不知道喜怒不形于聲色么?!?/br> 夏棉不懂,他的表情已經(jīng)足夠麻木不仁了,還要怎么樣收斂?再戴上一層面具么? 電梯叮了一聲,門口四位西裝革履的保鏢恭恭敬敬地行禮,“少爺晚上好。” 從電梯經(jīng)過豪華奢靡的大堂,一路上各種人向林岑朗點頭致意,林岑朗仿佛已經(jīng)習(xí)慣了這些似的敷衍地回應(yīng)或者干脆無視,大步流星地出了旋轉(zhuǎn)門,三亮黑色豪車已經(jīng)等在門口,前后兩輛估計是保鏢車,中間一輛正是勞斯萊斯,同樣西裝革履的司機等在門口。 夏棉一直在走神,腦海中的思緒凌亂翻涌。比如,他想著今晚會不會有那么萬分之一的機會遇到熟人,比如,他想著該找什么機會再給俞驍打個電話。俞驍,俞驍他脫離生命危險了沒有。比如,今晚他被搞得油頭粉面帶出去,面對的將會是什么。 他想起那天那兩個紈绔子弟對他說的話做的事,林岑朗是要把他送給那一群人嗎?他們會怎么對待他? 想到這,他呼吸急促凌亂起來,該怎么辦?該怎么才能—— 忽地他額頭一痛,撞上了Alpha寬闊堅硬的脊背,夏棉差點沒尖叫出聲,下意識后退一步,幻覺頓時向他襲來。 林岑朗緩緩轉(zhuǎn)過身來,居高臨下地看向他,眸色深深。 保鏢已經(jīng)為他拉開了車門,他收回視線俯身鉆進車廂,夏棉在原地踟躕片刻,一聲冷淡的聲音傳來,“再不上來,你就跟在車后面跑著去?!?/br> 夏棉一咬牙,鉆進了已經(jīng)為他打開門的后車廂。 已是六月末,屬于夏棉的季節(jié)已經(jīng)來臨,都已經(jīng)下午六點多可天幕只暗下去不多少度,遙遠的疏星初現(xiàn),不仔細看很容易看不見。 夏棉靠在車窗上,漫無目的地看著窗外,他連這是哪座城市什么地方都不知道。環(huán)路交錯,四通八達,高樓鱗次櫛比,來來往往的豪車隨處可見,華燈初上的時候已是炫彩霓虹,不遠處的江底巨大的探照燈像是什么怪獸明晃晃的眼睛,竟是比仞城還要繁華的地方,估計是什么超一線的大城市吧,整個星際也就那么十幾二十個。 車子駛?cè)胍惶幓趾霘馀蓪m廷風(fēng)的建筑中去,綠蔭密植,流水淙淙,來來往往都是千萬甚至上億級別的豪車,由于林國峰身份敏感,所以這個宴會由岑鶴發(fā)起,來的都是各個州的州長和參議院和國會的政要及其家眷,欲蓋彌彰似的稍稍掩蓋那強烈濃厚的政治意味,實際上就相當(dāng)于圓桌會議了。 臨下車之前,林岑朗突然道:“今晚好好配合我,別讓我有機會說第二遍。” 夏棉還在咀嚼他這句話是什么意思,車門已經(jīng)被打開,一只修長大手出現(xiàn)在眼前,目光上移,手腕上戴著價值不菲的鑲鉆手表,再上移,林岑朗正噙著笑目光柔軟地看著他,“寶貝,走吧?!?/br> 夏棉五臟六腑狠狠一抽,若不是緊抿著嘴早已經(jīng)吐滿了那只手。 一秒鐘過去,兩秒,三秒,夏棉僵硬著,沒辦法動作。 林岑朗仍然保持著溫潤的笑意,可眼睛卻冰冷狠毒起來,“寶貝,讓別人等可是不好的習(xí)慣呀?!?/br> 字字都是威脅。 夏棉緩緩把手靠過去,林岑朗已經(jīng)反客為主地握上去,用了點力攥了攥夏棉的手,立刻讓他除了幻覺還感受到一陣鉆心的疼。 不用看都知道,被踹過砸過的肩膀和背肯定都青紫了,而且他的手還沒好,為了好看林岑朗不讓他裹紗布,里面貼的全是滿滿的創(chuàng)可貼,估計剛結(jié)了痂的傷口又裂開了。 身著旗袍的侍應(yīng)生,各個姿容不凡,熱情卻不殷勤地引著他們往會所里面去,里面更是雍容華貴又大氣非凡,價值不菲的紫檀木的屏風(fēng)、擺件等藏品是隨處可見的風(fēng)景。 而夏棉卻無心觀賞,林岑朗用他們兩個人能聽到的音量命令他挽著他的胳膊,夏棉每走一步都繃不住要吐個昏天黑地, 尤其是在這樣富麗堂皇燈火輝煌的地方,他更覺得自己滿身蛆蟲滿身污穢,低垂著眼睛,不敢看任何人一眼,總覺得所有人都在嫌惡地對他指指點點。 恍惚想起來,上一次去這樣富麗堂皇的地方的時候,他半個身子都被俞驍攬在懷里,那時,他有心觀賞,那時,他覺得很安全。 夏棉的眼眸忽地就潮濕起來。 他也不知道走了多久,終于停下時,只見亭臺舞榭,流水湯湯,樹上、飛檐上的明燈一盞盞的亮著,整條長河反射著朦朧燈火、閃爍著粼粼波光,肥碩的錦鯉游弋,時不時躍出水面濺起水花朵朵,長河上還來來往往許多雕龍畫鳳的花船,一眼望過去,簡直就是秦淮河岸,甚至還要顯得更紙醉金迷。 衣香鬢影的人們在河岸上觥籌交錯,把酒言歡,他們剛一進去,侍者就端著托盤迎上來讓客人選酒,因為多重原因夏棉滴酒不沾,但卻因為惡心得說不出話,只能隨便拿了杯什么玩意就那么端著當(dāng)擺設(shè)。 緊接著,人群中不知是誰看見了林岑朗,突然高呼了一聲,“喲,林公子您可總算來了!” 他們就忽然成了人群的焦點,那些人簇?fù)矶?,和林岑朗問好攀談起來,自然有人暗自打量著夏棉,清貴又不失秾艷,信息素馥郁雅致,看著像是什么教養(yǎng)精細的世家公子,不知是誰家的。 “林少,這是哪家的小公子呀?”人群中終于有人替他們問出了這個問題。 林岑朗倏地攬過夏棉的肩膀,隔著衣料兩個人的身體緊密地貼到了一起,“自然是我家的?!?/br> 夏棉惡心得已經(jīng)到了一定地步,甚至控制不住細微地掙扎起來,林岑朗按在他肩膀上的手指暗暗發(fā)力,那片被踹傷的地方立刻劇烈疼痛起來。 有的人反應(yīng)快已經(jīng)轉(zhuǎn)過彎來,有的人還在琢磨沒聽說這岑大小姐還生了個小公子呀,“這是,林家二公子?” 有人吃吃地笑起來。 “不,這是林家少夫人?!绷轴势^頭,目光柔柔地降落在夏棉的臉龐,軟得能掐出水來。 眾人得了這么一句回應(yīng)之后,驚疑不定起來。他們之中大部分人早就收到了林家發(fā)來的訂婚請柬,自然知道林岑朗的夫人會是星際元首的女兒,而且今晚攢這個局是為什么,大家都心知肚明。 一來是通過他們聯(lián)絡(luò)各選區(qū)的選民,影響民情輿論,二來是,林氏家族和郁氏家族向來是黨羽眾多的政治家族,而與兩大政治家族有千絲萬縷關(guān)系的超級大財閥岑家,為了保護自己的利益,幾乎是竭盡所能地往兩大政治家族中滲透,這任總統(tǒng)已經(jīng)連任兩屆,不可能再連任第三屆,而今晚之宴的目的,便是岑郁兩方鞏固關(guān)系,為下一任元首和內(nèi)閣造勢。 總統(tǒng)當(dāng)然不方便親自來,第一夫人和郁大小姐卻來了。 是以,這一聲林家少夫人可就變得微妙起來,他們都打好算盤靜觀其變,打了兩句哈哈糊弄過去。 這事馬上就傳到了林岑夫婦二人耳朵里,被眾人眾星捧月圍在中間推杯換盞的兩人不約而同地遙遙望過來一眼,冰冷無聲的警告。 林國峰和身邊的秘書耳語幾句,林淼收到消息馬上攬著男伴迎上來,倒是頗為贊賞地多看了一眼夏棉,轉(zhuǎn)頭就和林岑朗道:“岑朗,我已經(jīng)提醒過你了,趁著小郁和夫人還沒來,你快叫人把他送回去吧,或者叫人給開個包間也可以。過了今晚,下下周就是訂婚宴,別任性當(dāng)著這么多人面給弄難堪?!?/br> 他的視線又落在林岑朗左眉上的眉骨釘上,不由得蹙起眉頭來,“你還弄這些,明明知道你父親和郁夫人最討厭這些?!?/br> 林岑朗抬手喝了口香檳,居然笑得露出尖尖的獠牙來,“就是他們討厭,所以我才弄啊,你不是知道的么。” 勾著夏棉又往前去,林淼一把把他的手臂握住,“岑朗,你就聽一句勸,鬧大了,不好過的不是你。”他的視線落在夏棉身上,意有所指。 林岑朗肩膀一動將人甩開,“這就不勞你們cao心了?!?、 林淼早就知道勸不動,冒死一試而已,嘆了口氣,攬著自己的伴去為自己未來的官運仕途做鋪墊去了。 夏棉又惡心又暈眩,聽得云里霧里,還是搞清楚了一點基本的東西:林岑朗是拿他來當(dāng)擋箭牌來了。 又有許多人蜂擁而來,林岑朗以往不耐煩和這群政客虛與委蛇,但今晚幾乎是耐心攀談,為的就是馬上讓這條消息傳遍,給郁時雯弄難看,搞砸接下來的訂婚宴。 從來沒有人能對他指手畫腳,以前指畫過還得逞了的,總歸要統(tǒng)統(tǒng)討回來,加倍! 許多人開始打探起夏棉來,話里話外都在問他的家世背景,還“紆尊降貴”地給他敬酒,有頭有臉衣著不凡的人們,一次兩次還能拒絕,次數(shù)多了就顯得不給人臺階不通情理了。 夏棉站在人群中,恍惚間覺得自己就是一只灰頭土臉骯臟不堪的老鼠,看客們圍在他周圍,丟過來的餌料都是有毒的,仰頭飲下一杯又一杯的瞬間,好像那天那個楊靜萱的手一直推在他的杯底,灌他喝下一杯又一杯攙了毒的水。 林岑朗一直在一旁和一波又一波涌上來的人閑聊,余光里瞥見那群人使壞給夏棉敬酒,簡直就像是掉進一群狼窩里的兔子,只有任人宰割的份。 他以為夏棉至少會回頭向他投來一個求助的眼神,畢竟,這里能稱得上和他認(rèn)識的也就只有他而已。 可是夏棉自始至終沒有,沒有回頭,沒有求助,倔強地飲下一杯又一杯。 他穿著一襲白衣站在夜晚波光粼粼的河岸邊上,清霜似的月色在他周身鍍上一層清冷雅逸的光暈,恍若一只潔白的云中仙鶴,圍在他周圍的人群都成了某種滑稽的下等生物。 只是那點孤高的意味,在林岑朗看來不過是可笑的逞強,有點不夠看了。 “翁老先生,這杯酒,我替他喝?!绷轴寿康爻霈F(xiàn),替夏棉擋下一杯酒,夏棉喝得喉嚨燒痛、腸胃痙攣、思維遲滯,被林岑朗帶著離開人群都沒什么反應(yīng),像個溫順的洋娃娃,任人擺布。 身后一陣喧嘩吵鬧傳過來,不用回頭看,都知道是誰來了。 岑鶴和林國峰夫婦二人迎上來,林國峰怒瞪了他一眼,差點沒當(dāng)場動手和他打起來,岑鶴的視線在夏棉身上一掃而過,一向慣兒子的她也語氣冰冷滿含警告,“我?guī)湍闩獊磉@玩意,不是叫你這么用的?!?/br> “做不到配合,就馬上帶著人給我滾出去”,林國峰道,“別逼我用點什么別的手段?!?/br> 那雙淡色的眼眸寒光一閃,眼見應(yīng)邈和郁時雯已經(jīng)相挽著朝這邊走來,林岑朗直接轉(zhuǎn)過身擁著人大喇喇地迎上去,郁時雯臉色瞬間難看到極點,應(yīng)邈笑吟吟地問好剛說了半句,林岑朗已經(jīng)擦肩而過,還留下一句,“郁夫人,郁大小姐恕不奉陪了,家父家母趕我回去和男朋友抓緊時間親熱溫存呢?!?/br> 應(yīng)邈愣了一下,最基本的體面和風(fēng)度幾乎要保持不住,這什么意思? 林國峰惡狠狠地剜了岑鶴一眼,兩人沒多做交流立馬陪著笑臉迎上去,一通賠禮道歉外加罵那逆子頑劣不堪,但那兩人并不是真的有什么關(guān)系。 應(yīng)邈語氣不善陰陽怪氣地嗆了兩人一晚上,林岑兩人姿態(tài)極低地照單全收,心里都在盤算回去該怎么教訓(xùn)嚴(yán)懲林岑朗。 郁時雯早就沒在聽,松開了母親的手,悄悄地追著那兩人跟上去。 夏棉腦袋暈暈的,像塞了一大團棉花,走在路上也像是走在一團棉花上,深一腳淺一腳,沒有實感。 一陣晚風(fēng)拂來,花香得沁人心脾。 夏棉情不自禁深吸了一口,停了下來,仰起頭來望著頭頂星光閃爍的深藍色夜空。 林岑朗走下幾步臺階,忽然聽得身后沒了動靜,便叫引路的侍應(yīng)生先等一等,回頭看過去,見夏棉站在幾步之上青巖石階的臺子上,被大片橙紅色扶?;ù?fù)碇鲋w細的脖頸,目光盈盈地望著天空。 鬼使神差地,他居然也向上看過去,一切如常。 “快走?!彼荒偷卮叽俚?。 夏棉緩緩地收回視線,目光落在他身上,像是剛剛剪下了兩片星空,居然盛滿了細碎的星光,“我想要星星?!彼f。 林岑朗愣了一下,這會兒才反應(yīng)過來夏棉是醉了??墒悄欠N莫名難言的滋味又在他的身體里蔓延開來,他喉結(jié)微動,眸色深深地看著那張褪去恐懼、冷漠、厭惡、憎恨的臉,久久沒有說話。 許多人和他要過許過東西,包包、手表、香車、金屋、Omega、資源、權(quán)力……沒有一個人跟他要過星星,這樣一個不切實際、只在童話和幻想中才能摘得到的東西。 超出了他的能力,用他所擁有的錢權(quán)地位獲取不到的東西,這些凡塵俗物永遠可望而不可即的東西。 夏棉眨了眨眼,笑起來,臉上浮現(xiàn)出兩個酒窩。他抬起手,食指在臉頰一側(cè)的酒窩里輕輕點了點,軟糯糯地撒嬌:“這里適合掛星星,我要星星?!?/br> 林岑朗只站在幾步臺階之下,第一次以這種平視的視角看著這個人,也是第一次這樣仔仔細細地看著這個人。 他突然發(fā)現(xiàn)原來夏棉笑起來是這樣的,撒起嬌來是這樣的,甜到發(fā)膩。 其實也不是沒見過,只是沒這樣面對面見過。他舉著一串糖葫蘆喂俞驍,站在大片同樣橙紅的艾瑪漢密爾頓夫人中與俞驍接吻的時候,也是這樣甜到發(fā)膩的表情,或許,比這個還要甜上一點。 他仍舊沒有說話。 突然地,他渾身一僵,夏棉的手落在了他左眉峰上的那顆黑色眉骨釘上,輕輕地來回摩挲。 “星星在這里,我想要這個?!?/br> 他的指腹有些涼,摩挲在皮膚上,像微風(fēng)拂來的一滴細雨,輕柔得連一片花瓣都拈不動,卻不妨礙一種麻麻癢癢的觸感通過被撫摸的皮膚直直炸裂開來,直取腺體和心臟。 感覺陌生又奇異。 就算夏棉此刻已經(jīng)把手收了回去,那片皮膚仿佛還殘余著那種觸感。 一個在他手下受過百般折磨的男孩說,星星就在他這個惡魔的眉梢。 夏棉站在幾步之外,目光盈盈滿懷期待地望著他,良久都沒得到回應(yīng),他的目光漸漸黯淡下去,看著可憐又寥落,不再是云中清冷孤高之鶴,而像是被主人拒絕了親吻的可憐兮兮的小貓小狗。 隨即他又笑起來,眼里卻噙著潮濕的碎光,“你不送我也沒關(guān)系”,他抬起手在自己的心臟上輕輕揉了揉,“痛痛已經(jīng)飛走了。” 林岑朗想說你醉了,開口卻是,“你想要誰的星星?!?/br> 一個荒謬又愚蠢的問題。 誰會有星星呢。 他關(guān)心他想要誰的星星做什么呢。 夏棉呆呆地偏過頭,看向那一片橙紅色的扶桑,緩緩地抬手從衣襟里掏出一枚銅制彈殼,“小彈殼,很痛……” 沒頭沒尾的一句。 意思朦朦朧朧,模模糊糊,但大致能讓人領(lǐng)悟。 林岑朗倏地長腿一伸一步跨到他之下的一個臺階,抬手扳回他的臉,一張口就狠狠地咬破了他的唇瓣,然后重重一吮,潮熱的木樨和梅子味道的血液在口腔中蔓延開去,順著喉嚨一路滑進胃里。 就像那天那碗軟糯的食物,就像那天在沙灘上的那幾句溫柔的只言片語,暖暖的熱流一路彌漫開去,侵占了常年的冰冷苦寒之地。 他討厭光,更憎惡熱。 但卻狠命地吮吸著那潮熱馥郁的血液,停不下來。 夏棉遲滯木訥地站在原地,沒有任何反應(yīng),幾秒之后,他緩緩眨了眨眼,忽地軟軟地向前栽去,林岑朗眼疾手快將人扶住,打橫抱起,掂了掂輕飄飄的人朝臺階下走去。 唇角上揚,居然噙上了點不知是柔軟還是輕快的笑意,可嘴里懶散呢喃的卻是:“我只會毀掉你的星星,讓你和你的小彈殼更痛,而且揉也沒有用?!?/br> 滿是惡意甚至惡毒的一句話,卻因為褪去了陰狠和冷漠,配合著那漫不經(jīng)心微微沙啞的語調(diào),在香風(fēng)習(xí)習(xí)花前月下的夜里,生出了幾分繾綣和旖旎。 圓形拱門后,長裙飄飄的女孩子指甲深深地嵌進掌心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