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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耽美小說 - 公子扶蘇(父子)在線閱讀 - 章九下逐客離秦,黃金臺崩(一)

章九下逐客離秦,黃金臺崩(一)

    嬴政囚禁太后,怒殺二十七個為太后求情的大臣,王城臺下尸身橫陳,滿朝文武噤聲,學生不敢議論,而王國上下卻未太多的異議。

    少數(shù)的幾聲質疑嬴政撲殺兩子又幽囚生母的聲音湮滅在老秦人的反駁中,秦人對太后大有憤懣,只因蒙羞太過,所以不會反對。

    恰好這個時候,茅焦來了。

    齊國的老學士茅焦云游列國,學時經商,正好住在咸陽。

    一聽說王城殺人盈階,茅焦也不知道作何想得,二話不說,不顧勸阻,上趕著前來送死,哦不,是諫言。

    老學士大步奔向王城,到了宮門被攔下,侍衛(wèi)聞知他的來意,嚇得臉都白了,勸他別作死,瞧著還有幾年活頭,何必自尋死路呢。

    侍衛(wèi)不得已去稟報秦王,當時秦王正和大臣在小書房議事,等結束后已經是兩個時辰以后了。

    一聽到有個不怕死的老家伙非要為這事觸及自己眉頭,眾樞要大臣還在看著,嬴政的臉色的變得鐵青,只丟出一句:“讓他滾?!?/br>
    茅焦不肯滾,挺到第二日。

    嬴政不愿意見他,對侍衛(wèi)說:“先讓他去看看臺階下的死人,問問他可選好了自己躺的地方?!?/br>
    但是茅焦回答說:“天上有二十八星宿,地上也要有二十八具尸體,老夫不是談生怕死的人,非要湊個整數(shù)?!?/br>
    其時嬴政已在西暖閣檢查扶蘇的課業(yè),自雍地變亂之后,嬴政就變化許多,感情寡淡許多,手段也越發(fā)暴戾,原先還敢爬到他頭上撒野的扶蘇都不敢生事了。

    聞言茅焦還不肯走,嬴政氣笑了,厲聲下令:“寡人成全了,拖下去烹殺。”

    扶蘇手一抖,玉碗里的蜜漿灑出來一半。

    嬴政冷眼掃過來,端走了扶蘇的蜜漿,執(zhí)起書簡,“繼續(xù)背?!?/br>
    扶蘇背的是兵書,磕磕絆絆不順暢,嬴政不滿意,正要訓,又聽侍衛(wèi)匆匆來報。

    “大鑊已經架起來,茅焦不畏不懼,要褪去衣服走進鍋里,甲兵和許多人都在圍觀,等他一死。”

    “死便死了,為何還要來報?”

    嬴政“啪”的丟了書,煩躁的在屋內轉了一圈,扶蘇團起雙腿,捧著玉碗喝了一口蜜漿,暗道若沒你允許,旁人哪敢再三打擾的。

    茅焦是一學士,如果真被嬴政烹殺了,反倒讓他名頭傳播了出去。

    但嬴政自己下的命令,此刻又沒有別的大臣,他想反悔可連個臺階也沒有。

    嬴政又令:“召老廷尉監(jiān)刑?!?/br>
    老廷尉一收到命令就知道嬴政的意思了,裝模作樣的對茅焦一頓疾言厲色的教訓,茅焦面對熊熊烈火,滾滾沸水半點不懼。

    老廷尉入殿對按劍端坐在寶座上的嬴政道:“大王,這茅焦不畏死亡非要強諫,雖然冒犯了大王其罪當誅,但老臣認為不如先聽聽他到底有什么話說,如果沒有道理再殺不遲?!?/br>
    嬴政正等他的話呢,點頭道:“也好,把他帶上來,寡人倒要聽聽他有何可說的,若是沒道理,烹殺也太便宜他了。”

    殿外一聲高喝:“秦王有令,帶茅焦上殿!”

    須發(fā)灰白的老士緩緩走上了大殿,殿上眾人紛紛側目,寶座上的君王眼神異常的冷酷,如開鋒的寶劍犀利無比。

    “茅焦,你執(zhí)意要見寡人,有什么話要說么?”

    “茅焦是來湊二十八星宿之數(shù)?!?/br>
    嬴政語氣更加冰寒,“再說這些廢話,寡人就將你切成二十八塊。給你三句話機會,如果不能讓寡人滿意,你自當知曉下場。”

    茅焦正色道:“臣為秦王囚禁太后一事而來?!?/br>
    “第一句?!?/br>
    秦王拔劍,怒目而視。

    茅焦不懼道:“臣聽說活著的人不怕說到死亡,一國之君不忌諱亡國言論。因為忌諱談死亡的人活不長久,忌諱談論亡國的君主必將覆滅國家,大王想聽聽臣的見解么?”

    嬴政非常不耐:“第二句廢話?!?/br>
    茅焦抬高了分貝,“陛下做的事狂悖乖戾,難道自己不知道么?”

    大殿上驟然安靜得落針可聞,老廷尉一拱手,“大王……”

    嬴政揮手打斷他,“讓他說完?!?/br>
    茅焦直視嬴政,“陛下把嫪毐車裂,把兩個弟弟meimei裝在袋子里打死,把太后放逐幽禁,把進諫的大臣殘殺,即便是夏桀、商紂也不會做這樣的事情。如今天下的百姓聽到這些事情,人心會渙散,再沒有人敢向往來秦國了,我為大王感到擔憂的。”

    “說完了?”嬴政冷冰冰的問。

    “我說完了,大王要殺要刮,悉聽尊便?!泵┙拐f完就往地上一趴,任由處罰。

    嬴政勃然大怒又死死的按捺住了,這老匹夫只有一點說中了,如果為了這件事繼續(xù)殺更多的人,確實會影響學士對秦國的看法。

    嬴政不在意別人的看法,但他也不想順了茅焦的意。

    “茅焦你說口口聲聲都是大義凜然,其實你也不過是沽名釣譽之輩,你明知覲見是死,可你偏要說,想寡人殺了你好成全你殺身成仁的美名是么?寡人偏不如你的意?!?/br>
    茅焦反駁:“臣并非為了自己,而是為了大王……”

    “這話說得才最可笑,你又不是秦國人,你是齊國的人,突然就跑過來侍奉寡人為君王呢?你自己可信如此荒謬的言論?何況你若知道嫪毐到底做了什么還要跑過來質疑寡人,那你才是老眼昏花,是非不分的昏聵之輩?!?/br>
    嬴政臉色冷沉,疾言厲色地道:“一老邁昏聵的匹夫之言,無根無據,只是一派胡言亂語,寡人怎么可能聽信你的,擾我朝堂清寧,拉下去,關起來,何時想清楚認錯了再放了他。”

    茅焦入獄,全城嘩然,除了一部分儒門學子外,大部分人也意外,只意外他居然還能活命。

    而內庭里的扶蘇聽聞卻奇怪不對啊,向侍衛(wèi)求證:“父王當真把茅焦下獄了?”

    “是啊,直接丟進咸陽獄了,還說他不說自己錯了就一直關著不放呢?!?/br>
    扶蘇納悶了,這不是和歷史不符合么,明明記載說茅焦幾句話一說就改變了嬴政想法,非但如此,嬴政還沒教訓得非常慚愧,匆忙從臺階上走下來把茅焦扶起來,還要封他為上卿呢。

    然而扶蘇觀察著嬴政回來時只有余怒未消,哪里有半分慚愧可言呢。

    雍城之亂中扶蘇失去了自己的生母,固然他和生母相處時間不長,但是好歹也是血緣上的至親,葬禮上委實很傷心的哭了一場。

    最讓他難過的咸陽城亂后,央芙失蹤了,扶蘇對她的失蹤遠比鄭姬的死亡更難過,與后者的相處時日更長,而且央芷日漸消沉也讓他懸心。

    三件事累加在一起,扶蘇對始作俑者趙姬的一絲同情也沒了。

    迎太后回咸陽這件事宗室多次上議,駟車庶長明里暗里的提到了無數(shù)次,嬴政視若不見。

    嬴政其實也知道太后是要接回來的,作為人子將生母幽囚,傳揚出去實在難聽,為母不慈可以,為子不孝不行,一國之君更是國人的表率,他不能以身做則,給六國攻訐的機會。

    但是嬴政實在太恨,恨得連不到黃泉永不相見的話都說出來了,便是他想翻悔也沒了機會。

    宗室噤聲不敢規(guī)勸,嬴政生生把自己架上了火架上,進退維谷。

    扶蘇狀若無意的和新入宮的小伴讀蒙溪討論起了歷史故事,提到了鄭伯克段于鄢之后,鄭伯也把妄圖扶持弟弟廢除自己的生母放逐,當時放了狠話說不到黃泉永不相見。

    兩個小團子故意湊到嬴政的窗臺外,生怕他聽不到的似的大聲喊叫,一個說天下哪里有黃泉,肯定是不能見面了,另一個則照著劇本回,在地底下挖一條河不就是黃泉了么,那不就能見面了么?

    窗內的嬴政擰緊了眉,一把推開了窗戶,叫住了想溜的兩人,臉色非常不虞,“誰教你們說這些話的?”

    扶蘇抖了抖,想躲開蒙溪的身后,哪知蒙溪比他更害怕,捉著他的肩膀把他推在了前面,扶蘇暗罵他不夠義氣。

    嬴政喝問:“誰教你們說這些亂七八糟話的?說!”

    “父,父皇……”扶蘇咽了咽口水,撿起掉在地上的書簡,“是書上說的,我和蒙溪看到了覺得好奇就……”

    “趙高!把書燒了?!辟闪朔鎏K一眼,“日后不許看這些亂七八糟的書,你們兩個給我到東偏殿,把商君書抄錄一遍!”

    蒙溪哀叫一聲:“不會吧?”他最不喜歡抄書呢!

    “每日都抄錄一遍!”嬴政冷冷地道:“還有疑問么?”

    兩個小團子把腦袋搖得和撥浪鼓似的,絕不敢異議了,往回走的時候彼此埋怨著,扶蘇怪蒙溪擋著自己的逃跑的路線了,蒙溪怪扶蘇聲音太大引火上身。

    嬴政壓著一團火,駟車庶長得知連長公子都有意勸秦王,便在這上面大做文章,迫得嬴政不得不同意把趙太后接回來。

    嬴政只是將趙太后安置在了甘泉宮,重兵看守,將軟禁的地點換了一個,不想繼續(xù)什么無聊的母子情深。

    當年趙太后未去離宮前是想不起來嬴政,現(xiàn)在嬴政根本不愿意提起她了。

    嬴政壓著這團火氣在發(fā)現(xiàn)鄭國是韓國的jian細后終于爆發(fā)了出來,又順藤查出鄭國是呂不韋推薦治水的,更是借機發(fā)揮,罷了呂不韋的相位,將其逐回了封國。

    嬴政還嫌不夠出氣,親自給呂不韋寫了一封信,質問對方,“你對秦國有什么功績,憑什么敢稱是寡人的仲父呢?回你的老家去吧。”

    呂不韋離開咸陽宮的那天送行的官員非常多,占據了大半江山,嬴政得知后更是不悅了,一半的朝員都和呂不韋有千絲萬縷的聯(lián)系,這是他不愿意看到的。

    而呂不韋倒臺后,嬴氏宗族嗅到了崛起的機會,參與進政治,和外客分庭抗禮,攪得事亂頻發(fā)。

    嬴政在宗室的挑唆下,一氣之下下了逐客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