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還沒完全暗下去，遙遙望向稀疏的椰樹林之外，金色的晚霞正如蔓燒的野火，在無垠的云野狂野恣意地燒。

    “咔——”劉毅洋用攝像頭記錄下了這絕美的畫面，還拍了一個很短的視頻，浮動的綠葉、暢快的風聲、金色的晚霞、自由的濤聲和鷗聲。

    劉毅洋忽然就沒有那么抵觸參加這個聚會了，連一直以來心里的負擔都輕松了很多。

    就在劉毅洋準備在露臺四處看看時，忽然發(fā)現(xiàn)了站在不遠處的程航。

    劉毅洋有些尷尬，走過去打招呼道：“嘿，小航弟弟，你怎么這么快就上來了，不在下面多呆一會兒嗎？”

    程航的臉上是他這個年紀不該有的深沉和復雜，他牛頭不對馬嘴地問道：“這個畫面很美對吧？”

    劉毅洋無措地點了點頭。

    “如果讓你用幾個詞來形容，你會用什么？”

    劉毅洋想了想，道：“秀麗？絕美？嗯……自由吧，看起來感覺好自由?！?/br>
    誰知程航聽到這回答先是苦笑了一下，隨后竟然掩面而泣了起來。他緊緊地攥著脖子上戴著的玉符，哭聲從指縫間流淌出來。

    劉毅洋懵了，他不知道自己說錯了什么，或許也只是自己的話牽扯出了他的心事，總之看著這個比自己小兩歲的弟弟想哭卻又壓抑的樣子，心疼不已。

    劉毅洋上前抱住了程航，后者再也忍不住了，抱住劉毅洋把頭埋在他的肩膀前嚎啕大哭。劉毅洋任由他抱著，很是溫柔地摸著他的頭撫慰他。

    說實話，雖然在加入棒呆工作室以后和程航合作拍了幾部gv，但是劉毅洋并沒有對他有多了解。劉毅洋本身就是心事重重的，而程航也總是陽光開朗的樣子，私底下不曾和劉毅洋有其他的交流，兩人只是普通的“同事關系”而已。

    總之劉毅洋現(xiàn)在能做的就只有讓這個弟弟把情緒好好發(fā)泄出來而已，不過……劉毅洋也不免聯(lián)想到自己，是否自己也積壓情緒很久了呢？

    也不知哭了多久，劉毅洋也不敢拿手機出來看，總之天色都暗了，四下只有盈盈的燈光。

    程航抽泣了好一會兒才平復下來，他瞟了眼劉毅洋衣服上的水漬，低著頭靦腆地說了聲抱歉。

    劉毅洋心中大呼救命！他覺得這個小男孩好可愛啊，看上去很大一只很獅子王的樣子，但也會有很柔軟的一面。

    示弱是一種肯定和信任，劉毅洋覺得很榮幸也很開心能夠讓他展露出這樣的一面。

    “沒關系的?！眲⒁阊笞屪约嚎雌饋硇Φ煤軠厝幔艾F(xiàn)在可以和我說說了嗎，小航弟弟？”

    程航揉了揉眼眶，“其實也沒什么……”

    他望著深邃的夜空，緩緩地道：“在我小時候我的父母就離婚了，是我媽把我?guī)Т螅缓笤谖沂邭q的時候，我媽病倒了。”

    “需要很多很多錢，治療要很長的時間。她想讓我讀完高三，但我怎么可能有心思能學的下去？”

    “所以我到處打臨時工，做兼職，加上除了還有聯(lián)系的一些親戚借的錢，勉強地撐了一段時間。”

    “但也是杯水車薪，最后兜兜轉轉……你也知道，來了這里，這個工作室?！?/br>
    程航的神色很平淡，看不出什么情緒。

    他已經(jīng)哭過了。

    劉毅洋想說些什么，但也不知該從何說起。

    “剛才看著海上的晚霞，我就在想，真好啊，原來世間真有那么多那么好的景象?！背毯娇嘈Φ?，“我問你聯(lián)想詞，你回答說自由，那一瞬間我忽然明白了我人生缺少的東西是什么?！?/br>
    “一直以來我都在很用力、很用力地活著，努力地面對和解決所有的問題，所以我沒有或者說不能夠停下腳步，去發(fā)現(xiàn)原來世界上還有這樣的美好?！?/br>
    “我一直都覺得這十幾年來我的心里空了一塊兒，就在今天，我好像快找到它了?！?/br>
    聽著程航看似是對劉毅洋傾訴心聲，但其實劉毅洋知道他只是在自我釋懷，劉毅洋給他什么反應和建議都沒有必要，他只是在給自己設問然后解答。

    他有自己的答案。

    所以劉毅洋也開始自我剖析，他反思自己究竟為什么會從一個所有人眼里的好孩子，變成現(xiàn)在這樣“下?！币院筮€樂在其中的樣子。

    “下?！睂Υ蟛糠秩藖碚f是一件十分出格的事情，違反了絕大部分人的價值觀，可是大部分人卻又往往想要觀看、甚至常常觀看色情內容。

    這難道不是一種十分矛盾的心理嗎？

    色欲是大抵只是所有生物最原始、最基礎、最自然的欲望，既然如此，正視欲望、限制欲望、包容欲望難道不是一件很正常的事情嗎？

    這些想法沒有什么追究對錯的意思，也沒有想要爭論，抑或是得出什么結果。

    只是腦子里一閃而過的想法罷了。

    劉毅洋陷入sm漩渦的初始，便是對譚見軍的鞋襪產(chǎn)生好奇心和欲望。之后則是在譚見軍無下限的恐怖調教下，一方面因為原生理念對此產(chǎn)生的抗拒感，另一方面卻又因為打破世俗枷鎖的逾越和自我墮落而感到興奮。

    當然，無論從哪個角度看，和譚見軍繼續(xù)無底線的調教并不會為劉毅洋帶來更多正面的東西。

    但如果以此為事業(yè)，也就是所謂的“下?！睆氖虑樯袠I(yè)，能夠讓情況有所改變嗎？

    劉毅洋繼續(xù)想著，倘若不認為這會使自己蒙羞，并決心讓這份工作做得更好更有意義的話……能做到什么程度呢？

    又應該怎么做呢？

    首先要做出好看對口又具有模范意義的色情視頻，基礎上引導健康安全的性行為，更進一步的話，可以示范如何高質量有情趣地性愛。

    再進一步的話，可以構思視頻內容進行一些藝術上、劇情上、情感上的表達。讓色情并不只是色情，讓人愛自己的身體，愛自然，愛美。

    這樣想來，建立一個這樣的目標，似乎比最初頭腦一熱要超過網(wǎng)黃少年銀鐺要好很多。

    如是，劉毅洋松了口氣，望著瑰麗而又神秘的夜空，和身旁同樣靜默的程航，一時間內心平靜而又安寧。

    而處于劉毅洋兩人視線盲區(qū)的樓梯間里，尤早橘和東物風不知何時站在了這里，也不知將兩人的對話聽了多少。

    尤早橘輕輕轉身，“走吧，再給他們點時間，或許也未必需要我們?！?/br>
    東物風笑了笑，跟在尤早橘身后一同悄然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