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上課的時候吳暢見了張辰就瞇著眼笑著過來挨著他坐下了。

    “干嘛呢，感冒好了嗎？”吳暢問。

    “嗯?！睆埑?jīng)]抬頭，繼續(xù)看書。

    “是不是出汗了啊，嘿嘿，”吳暢撞了他一下，“片子質(zhì)量不錯吧？咱的珍藏，百看不厭?！?/br>
    張辰平靜地看了他一眼，看得吳暢莫名奇妙地覺得尷尬起來。

    “不是，是你自己找我要的好吧，搞得好像我不正經(jīng)一樣?！?/br>
    “質(zhì)量太差了，以后少看點，免得腦萎縮?！?/br>
    “我靠，過河拆橋？不和你坐了！”吳暢把書一收，換了個座位。

    張辰?jīng)]理他，盯著書發(fā)呆，　昨天晚上他都不知道什么時候睡著的，半夜被冷醒了他又爬到床上繼續(xù)睡，今天頭疼得厲害。不過最讓他心里不安穩(wěn)的還是昨天的事，看av看吐是直男會有的反應(yīng)嗎？

    上午有兩節(jié)課，這節(jié)課下課之后他懶得再上下一節(jié)了，準備回家補覺，走到半路又拐進便利店買了幾瓶酒。

    到家開門的時候他皺著眉把鑰匙轉(zhuǎn)了兩圈，才發(fā)現(xiàn)大門根本沒反鎖，他站在門口想了一會兒，也沒有想起來早上出門的時候到底有沒有鎖門，頭實在是太暈了，他放棄了思索，開門進屋了。

    走了兩步他就發(fā)現(xiàn)了不對勁，地上怎么有一雙陌生的鞋，然后他一抬頭就和剛從房間出來的于辛打了個照面。

    兩人同時一怔。

    于辛看了一眼他手里的酒，后退了一步說：“我回來拿個東西，之前收拾忘了?！?/br>
    張辰愣愣地點了下頭。

    “你不是上午有課嗎？我記得是，所以才現(xiàn)在回來的，”于辛說，“不是故意要碰見你的?！?/br>
    “嗯，翹了?！睆埑绞站o手指，塑料袋悉窣作響。

    于辛嘴唇動了動，最終只是點了下頭，揚了揚手里的文件說：“找到了，我走了。”

    “噢?！睆埑礁D(zhuǎn)身。

    走到門口時于辛像突然想起什么一樣，猛地回頭，從兜里掏出鑰匙放到置物臺上說：“鑰匙給你吧，我以后就不來了?！?/br>
    張辰想說不用，但是又覺得似乎這句話會讓人產(chǎn)生歧義，還沒等他糾結(jié)好，于辛就走了。

    門嘭的一聲響，張辰心里又開始難受，跟貓撓似的，他突然很想把手里的酒瓶全砸到門上，想把于辛拽回來大罵他一頓。

    他攥著塑料袋站了一會兒，走過去把門鎖好，然后坐到沙發(fā)上開始喝酒。聽裝的啤酒他總覺得很臟，坐著糾結(jié)了會兒還是去洗了杯子把酒倒到杯子里喝。

    才喝了不到兩聽，他就覺得臉上開始發(fā)燙了，他把杯子貼到臉上降了降溫，把杯子拿開的時候他才想起來這是當時于辛買的一對杯子，他用的藍色，于辛用的黑色。上次他生氣之后還給于辛轉(zhuǎn)賬把兩只杯子的所有權(quán)買斷了，現(xiàn)在那只黑色的也屬于他了，下次有人再來家里問他是不是和別人用情侶杯他就能理直氣壯地說這是他的杯子了。

    他跑去把那個黑杯子找了出來，把兩個杯子放在一起看了會兒，笑了笑，眨了下眼，眼淚大顆大顆地往下滾。

    為什么非得是于辛呢？是個別的人，哪怕是別的男人都好，為什么偏偏就是于辛呢？

    他想不通，就像他也想不通為什么自己會覺得男女zuoai惡心一樣，這兩件事帶給他的沖擊不相上下，也許這都算不上是兩件事。

    想不通就只能喝酒，眼淚混著酒變得更苦了，他一邊喝一邊抹淚，喝著喝著又覺得一個大男人坐在沙發(fā)上一邊抹眼淚一邊端著馬克杯喝酒的場面很好笑，他又笑起來，鼻涕噴了個大泡，樂得他嘎嘎笑了好久。

    笑完后他吸了吸鼻涕，拿起手機給兩個杯子拍了張照，發(fā)給于辛。

    ——我剛才鼻涕噴泡了

    ——哈哈哈

    ——你看這個杯子，是我的啦！

    ——你

    張辰已經(jīng)覺得頭很暈了，剛才笑那一陣笑得缺氧，這會兒頭更疼了，他打字打不利索索性開始發(fā)語音。

    “以后沒有人用這個了，要是有人來我就說這兩個杯子都是我用的。”

    “本來就都是我的，我已經(jīng)把錢給你了?！?/br>
    “杯子也是我的了，鑰匙也給我了?！?/br>
    “你拿了什么，你什么都不要啦！”

    說著說著張辰就開始生氣。

    “你又不理我啦，我就知道你說的都是假的！”

    “一開始你就沒想和我和好！”

    “你又像之前一樣再也不理我了！”

    “你還讓我難受！”

    張辰的眼淚滴到手機上，屏幕滑得他都按不準按鍵了，但是這會兒他已經(jīng)不在乎消息有沒有發(fā)出去了，他眼里全是淚，連屏幕都看不清，只是機械地按著那個按鍵的地方，按一下就對著屏幕吼一句。

    “你都讓我吐了！”

    “我昨天吐了！”

    “吃飯了也不行！”

    “就是他媽的吐了！”

    “好惡心！為什么這么惡心！”

    “我完了！”

    “都怪你！都是因為你！”

    “我怎么辦啊.......”

    張辰哭得沒有力氣，滑到地上，手機也被摔到一旁，手里的酒全潑在了身上，他隨意拍了兩下就覺得太累了，手都抬不起來了。

    等他醒來的時候已經(jīng)天黑了，啤酒也沒多大勁，這會兒他只覺得胃里空得難受，頭疼得厲害，估計是哭得太狠了。

    他打開手機，屏幕就是和于辛的對話框，一溜的綠色，到現(xiàn)在于辛也沒有回一條消息。

    他說不上來是希望他回還是希望他不回，索性把對話框刪掉了，眼不見心不煩。然而到了第二天，于辛還是沒有回，那通消息就這樣從他的手機里完全消失了，他甚至有種自己根本什么都沒發(fā)的幻覺。

    自從那天晚上發(fā)泄之后張辰就開始控制自己不去想于辛，只是偶爾想到于辛沒有回的那通消息，心里還是會刺一下，但是很快就又安慰自己，這樣是最好的了，遠離也沒有什么大不了的，對方能做到，那自己也可以。

    至于那天讓他看吐的av，他連想都不敢想，每次念頭一起他就渾身起雞皮疙瘩，胃里灼燒得厲害。

    最近一段時間他的心情稍微好了些。因為學校要搞元旦晚會，吳暢很積極，響應(yīng)班上女生的號召，大家一起排了一個小品。張辰拒絕了邀請，但是幫著搞后勤，還陪著他們一起排練。人多就不會覺得孤單，有事兒干就不會瞎想。

    元旦晚會那天晚上，張辰跟著他們轉(zhuǎn)來轉(zhuǎn)去，一會兒幫忙拿衣服，一會兒幫忙找道具，忙得像陀螺。直到他們上臺之后張辰才有時間喘口氣，在側(cè)臺找了個位置看表演。

    有個人從他后面擠過去，一邊跑一邊問：“于辛呢，剛還看見他過來了的?！?/br>
    張辰一抖，身體瞬間繃緊了。

    旁邊有聲音傳來：“剛看到了的，好像和程燁走了?！?/br>
    張辰旁邊的一個女生小聲說：“他倆是不是搞對象呢？最近怎么老見他倆在一塊兒?！?/br>
    “不知道，剛才我看見程燁把于辛拉著走的。”另一個女生說。

    “拉的手啊？”

    “是啊?！?/br>
    “于辛沒躲？”

    “沒啊，乖乖跟著走了。”

    “咦......”

    張辰回頭看了一眼，兩個女生互相使了個眼色，背過身頭靠頭小聲八卦去了。

    臺上還在繼續(xù)演，演員們通過話筒傳出來的聲音有些失真，觀眾們哄笑喧嘩，周圍的工作人員跑來跑去維持著秩序。張辰突然覺得很吵很煩，胸口堵得厲害，氣都順不上來了。

    他這會兒很生氣，他也很清楚他在生于辛的氣，但是他不想承認。硬生生捱到吳暢他們演完，他打了個招呼就要走。

    “別啊，你這段時間跟著忙前忙后的，一會兒大家一起去吃個飯?！眳菚忱鄣脻M頭大汗，妝全花了，看著有些不忍直視。

    張辰皺著眉搖頭，吳暢以為他不舒服，沒有再多勸。他順利脫身，走了人少的那個安全通道。

    剛下了一層樓他就聽見下面有聲音，他沒在意，低著頭繼續(xù)走，剛走了一步，他就停下了，因為他聽到了于辛的聲音。

    他在原地站了會兒，準備掉頭回去走另外一個門。

    剛轉(zhuǎn)身于辛就說話了：“我不這么認為?！?/br>
    他又停下來，雖然他知道聽人墻角確實不道德，但是他忍不住想知道于辛是不是在和程燁談戀愛。

    “那你是什么意思？”一個女生的聲音，張辰覺得有點耳熟，應(yīng)該就是程燁。

    “你是什么意思我就是什么意思?！庇谛琳f，聲音里聽不出情緒。

    “我喜歡你，你不是默認了嗎？”

    于辛沒有回話，張辰等了一會兒，沒聽見動靜，忍不住往下探頭，看見程燁面向自己抱著于辛。他一探頭程燁就發(fā)現(xiàn)了，立刻后退抬頭?？匆娛撬臅r候程燁松了口氣，但轉(zhuǎn)瞬又緊張起來。

    于辛跟著回頭，看見張辰的時候明顯也很意外。

    “學弟，你怎么在這兒，找于辛有事嗎？”程燁尷尬地笑了笑。

    “你們倆在談戀愛嗎？”張辰上半身壓在扶手上，睜大眼睛擺出好奇的表情。

    程燁尷尬地笑了笑，不知道怎么回答，只好看向于辛。

    張辰緊緊握著扶手，胃里一陣翻騰，可能是被冰涼的欄桿壓到了，弄得他有點想吐。

    “我兩談戀愛你有什么意見嗎？”于辛問。

    張辰雙眼慢慢變紅，緊抿著嘴克制著想吐的沖動，梗著脖子看著于辛。

    程燁發(fā)現(xiàn)兩人氣氛不對，看了一眼于辛，雖然她很想和于辛掰扯清楚，但是于辛根本沒看她。她氣得低聲罵了句渣男就推開于辛走了。

    等聽不到她的腳步聲后張辰壓著嗓子罵：“cao你媽，于辛，我cao你媽！”

    于辛抬頭：“現(xiàn)在我媽就是你媽?！?/br>
    “你不是說咱們不同爹不同媽嗎？現(xiàn)在就又變了？”張辰紅著眼冷笑。

    “你不是不能接受嗎？咱倆同不同爹同不同媽又有什么關(guān)系?！庇谛琳f。

    張辰猛地起身，幾步躥下樓梯站到于辛面前，“你憑什么能談戀愛，你讓我變成這樣，你憑什么！”

    于辛皺著眉后退一步：“我說了，你不能接受，我以后都不會再提這個事，你現(xiàn)在說這個又是什么意思？”

    “你說不提就不提了？你說放下就放下了？你的喜歡就這么不值錢？說變就能變？”張辰說一句推他一下，把他逼到了角落。

    樓道的聲控燈熄了，黑暗讓張辰心里放松了些，至少不會讓于辛看見他的狼狽。

    “你講點道理，張辰，我喜歡你你不能接受，我喜歡別人你也不能接受，那你讓我怎么辦？”于辛有點無奈，“我已經(jīng)盡力讓自己離你遠一點了?！?/br>
    張辰吸了一下鼻子，動靜很大。

    于辛嘆了口氣，往后靠著墻：“你說吐了是什么意思，完了是什么意思，變成這樣又是什么意思，變成哪樣？”

    張辰向前一步，壓著怒氣盡量讓自己聲音小一點：“你看見了你不回我？”

    “我不知道你什么意思，我說了要離你遠一點的。”

    “所以你就和別人談戀愛？”

    “我沒和別人談戀愛，你到底是什么意思，讓我走又不讓我走......”

    張辰聽著他的聲音，只覺得越來越煩，身體里有團火燒起來，燒得他神志不清，甚至想做點什么了。

    “我吐了，”張辰突然開口打斷他，“我看av看吐了，我受不了?！?/br>
    于辛一句話卡在嗓子眼，瞪圓眼睛站直了：“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我接受不了男女zuoai?！睆埑侥税涯?，突然冷靜了。

    于辛張開嘴無聲地啊了一下。

    “聽懂了嗎？”張辰問。

    “可能，應(yīng)激反應(yīng)？過段時間就會好的?！庇谛撂蛄颂虬l(fā)干的嘴唇。

    “好個屁！”張辰被他無所謂的態(tài)度刺激到，梗著脖子吼，“不會好了！我看了兩次！都吐了！都他媽吐了！”

    聲控燈亮起，張辰被刺得偏頭閉了閉眼，于辛怕有人過來，拉著他往外走。

    “你要去哪里？你給我說清楚了，你要對我負責！”張辰擰著胳膊掙扎。

    “回家說，你要怎么負責都行，隨便你?！?/br>
    于辛牢牢抓著他，兩人拉拉扯扯回了家，于辛把他推到沙發(fā)上，挨著他坐下。

    “說吧?！?/br>
    “你要對我負責！”

    “行，你想要我怎么負責？”于辛搞不懂張辰想做什么，他隱約有點想法，但是又不敢確定。

    “咱倆做一次。”張辰話一出口都覺得自己已經(jīng)瘋了。

    “做什么？”于辛皺眉。

    “zuoai?！?/br>
    之前的對話反了過來，于辛怎么想也沒想到張辰會說這個話。

    “你瘋了吧？！”

    “是吧，你這次不敢了？”張辰湊近他，“也許我半路也吐了呢，那我也輕松了你也輕松了?！?/br>
    “我輕松個屁，我一點也不輕松！”于辛站起來，“我先走了，你自己冷靜冷靜。”

    “你不喜歡我了嗎？”張辰坐著沒動。

    “這跟這沒關(guān)系?！庇谛琳驹谛P(guān)，沒回頭。

    “怎么之前你說要試試就行，現(xiàn)在我說要試試就不行了？”

    “你想試什么，試試你能不能接受嗎？”于辛轉(zhuǎn)身，“我已經(jīng)試過了，你已經(jīng)說過無法接受了?！?/br>
    “我覺得...我可能確實沒那么直。”

    于辛看著他，他抬頭看回去，眼角還是紅的，眼眶又開始泛水光。

    “我最近，不是最近，我夢到你好多次，我不能接受你和別人在一起，我覺得是對朋友的占有欲，但是我硬了......”張辰把頭埋進手掌里，低聲啜泣，“但是我又吐了，我不僅沒硬起來我還吐了，你不理我我受不了，我覺得是朋友，但是我剛才聽到她們說你和她談戀愛我就好生氣，我覺得我很不對勁......”

    他的聲音很小，被手掌捂著聽起來模糊不清，說得還七顛八倒，但是于辛聽懂了。他上前坐到沙發(fā)上抱住他，拍著他的背輕聲問：“你確定嗎？”

    張辰又猶豫了，他很害怕，但是過度的害怕讓他憤怒，讓他想不顧一切地打破，想去他媽的。

    于辛沒有催他，只是靜靜地抱著他，撫著他的背。

    兩人在沙發(fā)上坐了很久，張辰早已止住眼淚，躲在掌心里發(fā)呆。坐得越久他越不安，心跳越來越快，又快又重，好像要從嗓子里跳出來，堵得他喉嚨發(fā)硬。

    在又一次深呼吸后，他伸手攥住于辛的衣領(lǐng)，抬頭吻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