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

    我夢里有一陣香氣。

    人和人身上的味道各個都不同。龍鶴身上有一股脂粉味混著花香，但不俗；祝紅秋身上一直是沉沉的木香；伊蕎聞起來清甜，教人心情爽利；師父身上清淡，淺淺的體香好像春天的夜里風吹過幽蘭，聞一聞就要陷進去。

    我夢里的全不同，那股香氣來得格外猛烈，濃郁的麝香妖氣十足，勾魂攝魄，好像把人的骨頭都融進蜜里，一邊讓人沉迷，一邊從繞指柔里伸出刀子，刀刀見血，寒氣逼人。

    我是聞過這個味道的。大約是剛進太和酒樓，與一個人擦肩而過的時候，還有我乘著小船，撞到另外一艘的時候。那是誰？

    血氣越發(fā)濃烈，腥銹味熏得我作嘔，我冷得發(fā)抖，頭昏目眩，意識在夢境里掙扎，我猛地睜開眼睛。

    我醒了。

    我站在地面上，眼前有一具血rou模糊的尸體，而我的手里握著一把刀，刀尖滴滴答答，在我的腳尖濺起血花。

    我的腦袋里有點發(fā)懵，一陣一陣閃著空白，我聽到不遠處有人尖叫和趕來的聲音，一轉(zhuǎn)眼就來了一群人。

    “不是我做的！”我在說話，但我聽不清自己的聲音。

    我往周圍看過去，這里好像在江的另一側(cè)，離岸很近。人們遠遠看著我，流露出驚恐的表情，這樣的表情，竟然全投在我身上。

    “不是我做的！”我手一松，尖刀啪地落在地上。

    有一伙人從人群中擠過來，他們認出了那句尸體，大叫著長老、長老。然后劈頭蓋臉朝我沖過來，個個怒目圓睜，刀槍拳腳一齊來了。

    他們要殺了我。

    我靠著肌rou記憶躲過幾輪攻擊，他們的人越來越多，一窩蜂朝我涌過來，我聽到周圍人說著什么“暗香谷”“長老”的話，腦子終于慢慢恢復了清明。

    “我沒有殺人！”我怒吼。可笑的是其實我也不知道自己有沒有殺人。

    等我的又是一刀。

    人太多了，我勉強周旋其間，這些殺紅了個眼要讓我血債血償?shù)娜嗣恳徽卸枷胍业拿?。我一邊大聲嘶吼一邊躲，但是沒有人停手，我左肩大約中了一劍，右臂也被震得發(fā)麻，我就快招架不住的時候，一個身影破空而來。

    “師父救我！”我大喊。

    師父好像天降的神兵，一下子擋在我的身前，他身上還濕漉漉的，只孤身一人，卻如同能擋下千軍萬馬。他一手奪來一只槍，另一只手牢牢抓住我的手腕，詭異的身法好像白色的鬼魅穿梭，帶著我破開人墻，電光火石之間，金石相鳴聲如同炸響的爆竹，砰砰錚錚，所到處仰翻一片。

    “誰敢上前?！?/br>
    師父昂首靜立于人群之外，身姿挺拔如同一把利劍插在地上，平淡的聲音好像驚雷劈石，劍拔弩張之間，當真竟無一人再沖上來。

    那群人中為首的大聲喝道：“你殺我暗香谷長老，理應血債血償！”

    “我沒有殺人！”我顫聲喊。

    “且休要爭吵！”

    我聽見聲音，回頭一看，是龍鶴從遠處奔來。祝紅秋在她身后，帶著好多人疏散圍觀百姓。

    “你的幫兇到了？”暗香谷的人聲音更大，“周圍百姓都看見此人持刀殺人，你遣散大家，是想要放走證人？”

    “我已經(jīng)報告官府衙門?！弊＜t秋沉聲道，“我們的人絕不可能殺人，你休想誣陷?！?/br>
    我身體還在抖，一時間竟有些頭腦發(fā)昏。我慢慢蹲下去，緊緊抱住膝蓋，周遭的爭吵在我耳邊模糊，變成一陣陣嗡鳴。

    這個年關，真的好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