撒庫。

    梅耶斯曾經(jīng)在書里看到過這個詞，它的意思是“女巫、魔女、災(zāi)星”，在那個魔法還沒有得到大眾認(rèn)可的時代，這是一種帶有侮辱性的蔑稱，可是這個稱呼在這個時代中幾乎已經(jīng)消失了，只能從魔法史的記載中得以了解。

    萊奧特就從未聽過這個詞，所以問道：“這是你的名字？”

    “……這是名字嗎？”白裙少女也不清楚，她只是記得周圍有好多人，他們都在這樣叫她。

    “你好好回答我的問題。”萊奧特說著便習(xí)慣性地想要抽出劍。

    梅耶斯伸手按住萊奧特放在劍柄上的手，朝他搖了搖頭，然后往前走了幾步，對她說道：“那你還記得你要找的那個叫凱爾的人，他的全名是什么嗎？”

    少女再次沉默。

    “你什么都不記得，我們怎么幫你找他呢？”梅耶斯仔細(xì)觀察著少女，發(fā)現(xiàn)她似乎沒有實體，周身環(huán)繞著微風(fēng)，除了面目不清外，整個人的輪廓也有些模糊，仿佛下一秒就會在風(fēng)中消失。

    “好像是……凱爾·西斯珀?！鄙倥鋈婚_口，“還有……貝爾芙，或許是我的名字?！?/br>
    梅耶斯低聲重復(fù)了一遍這兩個名字。

    “你能幫我找到他嗎？”少女輕聲說道，“找到他，告訴他我在那個有風(fēng)的山坡上等他?！?/br>
    說完，白裙少女的身影逐漸淡去，隨著風(fēng)消失在了夜空中。

    看見她消失后萊奧特才松了一口氣，然后一臉生氣地轉(zhuǎn)向伊莉娜：“你怎么敢偷偷溜出來？萬一你突然發(fā)病……”

    伊莉娜趕快跑到梅耶斯身后躲起來：“我知道錯了，不過我又沒事……”

    “這只是你運氣好而已！要是真出了什么事就晚了！”萊奧特大步流星地走過來，將伊莉娜從梅耶斯身后拉出來。

    伊莉娜緊緊地抱住梅耶斯的大腿不撒手：“魔法師哥哥救我……”

    梅耶斯尷尬得不知道手放哪里，硬著頭皮對萊奧特說：“不如……先把伊莉娜送回去吧，時間很晚了，她也……該睡覺了?！?/br>
    萊奧特看了看梅耶斯，手中的力道卸了幾分：“好，那就暫時放過你，等明天我再好好教訓(xùn)你?！?/br>
    隨后，兩人將伊莉娜送回了教廷醫(yī)院，沒有驚動值夜的修女。

    在回家的路上，梅耶斯看著萊奧特緊繃的神色，以為他還在因為伊莉娜擅自外出的事而生氣，小心翼翼地問道：“你還在……生伊莉娜的氣嗎？”

    萊奧特?fù)u了搖頭：“沒有，我不是生她的氣，我是在生自己的氣?！?/br>
    “生自己的氣？為什么？”梅耶斯露出疑惑的表情。

    “……作為一個哥哥，如果我能早點賺夠錢，就能早點治好她的病，她就能早點過上普通孩子生活了。”

    感受到萊奧特情緒低落，梅耶斯也不知道該怎么安慰他，猶豫了半晌后將手放在他的肩上拍了拍：“不是你的錯?！?/br>
    萊奧特扯了扯嘴角，沒有說話。

    “……她究竟生了什么??？”

    萊奧特抿了抿唇：“……斯諾曼綜合癥，又叫做雪人病，這種病非常罕見?！?/br>
    當(dāng)初就是因為聽說光明教會的教廷醫(yī)院曾經(jīng)治愈過這種病，所以他才會帶著伊莉娜來到這里。

    “你要是需要幫助的話，可以告訴我?！?/br>
    萊奧特笑了笑：“謝謝您，不過您已經(jīng)幫了我很多了。”

    梅耶斯聽出他的言外之意的拒絕，心里不由得有些失落。他原以為他們至少已經(jīng)成為朋友了，但在萊奧特心中他們或許也不過是認(rèn)識的人而已，甚至還算不上熟人。

    想到這里，梅耶斯心里的那個小人就往回退了一步，再次將自己縮回殼中。

    ……

    第二天，萊奧特查了一遍諾爾蘭常住居民名冊，還真的發(fā)現(xiàn)了有一個人的名字叫凱爾·西斯珀，記下居住地址后便準(zhǔn)備去找。

    只是還沒走出騎士團的大門就被大主教身邊的侍從叫住了。

    “堪納斯閣下，大主教召見?！?/br>
    雖然心中有疑惑，但萊奧特只能跟著他去。

    大主教是在私人書房中召見他的，因此萊奧特猜測對方要說的事應(yīng)該比較私密，但他想不出大主教找他能有什么私密的事。

    等到侍從退開后，書房里只剩萊奧特和亞拉庫查二人。

    “我今天找你來是有件事需要你替我去做。”亞拉庫查坐在書桌后，雖然有些仰視著萊奧特，但在氣勢上卻依舊強勢。

    “大主教需要我做什么？”萊奧特沉穩(wěn)道。

    亞拉庫查說：“我要你替我從沃特金斯那里取來一樣?xùn)|西，且不能被他發(fā)現(xiàn)。”

    “……什么？”

    “你沒有聽錯?！眮喞瓗觳槁冻鲆粋€微笑。

    萊奧特心中驚訝：“您是要我從我的伴侶那里偷東西？”

    “別說得這么難聽，那原本也是我的東西，而且你要是做到了，我不會虧待你的?！眮喞瓗觳樗坪鹾V定他會答應(yīng)，因此顯得游刃有余。

    萊奧特?fù)u了搖頭：“他是我的伴侶，我不會……”

    “暫時是?！眮喞瓗觳槌雎暣驍嗔怂?，“你能保證將來還是嗎？”

    萊奧特皺起眉頭：“您是什么意思？”

    “你是平民，他是大貴族，你們身份階級的不對等注定了你在這場婚姻中處于弱勢地位。雖然你是圣騎士，但這也是建立在你與他的婚姻關(guān)系之上，如果將來你被他拋棄，你們離婚了，你也就無法再當(dāng)騎士了?！眮喞瓗觳榫従徑忉尩?。

    萊奧特看著他：“不會這樣的。”

    亞拉庫查輕笑了一聲，似乎是在嘲笑他的天真：“你根本不了解貴族，貴族就連婚姻和愛情都是要經(jīng)過仔細(xì)計算的。你們都還年輕，你們的婚姻不過是因為一時的愛情和沖動，等他醒悟過來你無法為他、為沃特金斯家族帶來任何利益后，你覺得你們的婚姻關(guān)系還能繼續(xù)維持下去嗎？”

    萊奧特沉默不語。

    他們的婚姻關(guān)系甚至不是因為愛情和沖動，只是因為對方的好心，他甚至還沒想明白對方為什么會這么好心地幫他。

    萊奧特的沉默讓亞拉庫查認(rèn)為自己說中了，他繼續(xù)循循善誘：“只要你幫我拿到東西，我可以破格讓你不需要貴族身份就能成為騎士，這樣你就不必受制于人。你總得為你自己還有你meimei的未來好好打算啊?！?/br>
    萊奧特深呼吸一口氣后開口說道：“我不能……”

    對方卻打斷他：“你不用現(xiàn)在回答我，給自己一些時間好好想想?！?/br>
    ……

    布曼斯頓藏書館。

    梅耶斯常常來這里借閱藏書，這里的老板也就是圖書管理員布曼斯頓是一個滿頭白發(fā)的白胡子老人，跟梅耶斯的關(guān)系還不錯。

    “你有段時間沒來了。”布曼斯頓慢吞吞地將歸還的書籍一本一本放回書架上。

    梅耶斯接過他手中的書，動了動手指，那些書就自己飛回書架上了。

    “您還是這樣，喜歡自己動手?！?/br>
    布曼斯頓從梯子上爬下來：“年紀(jì)大了就是要多動一動?！?/br>
    梅耶斯扶著他走回管理員位置上坐下：“那也要注意安全?！?/br>
    “你這回要借什么書啊？”布曼斯頓取下金絲邊眼鏡擦了擦鏡片又戴上，然后打開借閱書記錄本。

    “今天……不借書，我是有一個問題想問您?！?/br>
    布曼斯頓拿起羽毛筆的手頓了頓，然后放下：“什么問題？”

    “您知道‘撒庫’嗎？”

    聽到這個詞后布曼斯頓的眼神就變了，他沒有立刻回答這個問題，而是沉默了一會兒，似乎在回憶什么。

    過了好一會兒，布曼斯頓才嘆息道：“我已經(jīng)好久沒有聽過這個詞了，這個詞代表著一段殘忍又血腥的魔法史，那個時候我還是一個小孩子?！?/br>
    梅耶斯愣了一下，隨即想起他還不知道布曼斯頓的年紀(jì)究竟有多大，如今看來或許遠(yuǎn)超他的想象。

    “那個時代人們思想保守、愚昧落后，認(rèn)為擁有魔法的人就是惡魔，會帶來災(zāi)禍，那時候像你我這樣的人就被稱作‘撒庫’，會遭到追捕和獵殺。那時候的魔法師散落各地，沒有組織和保護，只能隱藏和逃跑，直到塞勒特·格林巴利建立了巫師之家，掀起了反抗壓迫的序幕?！辈悸诡D頓了頓，“你怎么突然想起問這個？”

    梅耶斯想了想，便將這幾天發(fā)生的事告訴了對方。

    “凱爾·西斯珀……這個名字我并沒有什么印象?！辈悸诡D取下眼鏡揉了揉鼻梁，“貝爾芙……貝爾芙……我好像在哪里聽過。”

    “您知道？！”梅耶斯驚訝道。

    布曼斯頓眉頭緊皺：“有些熟悉，但想不起來了……應(yīng)當(dāng)是當(dāng)年的某一個魔法師，你可以去巫師之家看看，當(dāng)年加入巫師之家的反抗軍都有名單，現(xiàn)在應(yīng)該也還能查到?！?/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