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參見陛下?！?/br>
    黎青云身著紫色蟒袍，束著金玉腰帶，笑容和煦地緩步進(jìn)殿，行了揖禮，又轉(zhuǎn)身對著左席的蘇元白微微頷首。

    “國師大人也在，下官見過國師大人?！?/br>
    …………

    蘇元白目不斜視，繼續(xù)慢悠悠地品茶，仿佛沒有聽見似的。

    黎青云也不尷尬，臉上依舊掛著得體的笑容。

    “黎愛卿快入座，秋凌，奉茶?！?/br>
    紀(jì)明修看不下去了，明明才入秋不久，　可這勤政殿今日卻冷的不行。

    “是。”

    黎青云微微一笑落座在右席，指尖輕輕叩擊著桌面。

    秋凌端著奉茶盤進(jìn)殿，默默垂首斟茶。

    黎青云接過吹綠茶盞，目光撇過秋凌的袖口，謙遜地笑了笑，“多謝秋公公?！?/br>
    秋凌不動聲色地攏了攏衣袖，垂眸平淡答道：“黎大人言重了。”

    黎青云低頭掩飾過眼底一閃而過的幽暗，再抬頭時依舊是儒雅的笑容。

    他端起茶抿了抿，感嘆道。

    “先帝在時，常與臣說國師大人深居簡出，能見國師一面難如登天。沒想到今日就讓臣見到了，實屬臣之幸事?！?/br>
    “國師能來勤政殿，亦是朕之幸事。”紀(jì)明修摩挲著衣角，“黎愛卿今日來此，可有何事？”

    “不瞞陛下，微臣確實有些關(guān)乎北疆之事需陛下定奪。”

    黎青云輕輕放下茶盞，含笑看了看紀(jì)明修，又看了看蘇元白，卻不再開口。

    “這……”

    紀(jì)明修一怔，局促地攥著袖口，瞥了一眼蘇元白，又收回了視線。

    算了，反正不是朕一個人尷尬，大殿里的一個都跑不掉。

    于是，偌大的勤政殿再次陷入了詭異的沉默中。

    “陛下。”

    片刻后，蘇元白放下茶盞，站起身，微微頷首。

    “既然陛下已有打算，那微臣便先回朝月宮了?！?/br>
    “咳……”紀(jì)明修趕忙起身，遮掩住面上的喜色，“那朕送送國師?！?/br>
    “不必了。”蘇元白撐起寒煙傘，素色錦袍的一角嫣然搖動，紅梅映雪，“想來左丞和陛下還有要事相談，微臣就不打擾了?！?/br>
    …………

    待蘇元白出殿，黎青云也放下一直端在手里的茶盞，含笑道。

    “國師大人倒是真性情。”

    “國師他……向來如此，左丞不必介懷?！奔o(jì)明修訕笑一聲，轉(zhuǎn)而收起笑意，面色凝重追問道。

    “左丞所說的北疆之事……”

    “陛下。”黎青云輕輕扣了扣桌面，“關(guān)于北疆副將人選，微臣想推舉一人。”

    “哦？”紀(jì)明修面上不動聲色，眼神卻微微發(fā)亮透出喜色，“不知何人能得左丞青睞？”

    “前云峰關(guān)參將——屈川。”

    屈川？

    紀(jì)明修真想不起來朝堂上還有這號人物。

    “屈川是顧老將軍一手提攜至參將的，三年前因家中老母年邁解官回鄉(xiāng)?！?/br>
    像是猜到紀(jì)明修對此不甚清楚，黎青云接著分析其中利害。

    “屈川雖官位不高，但作為顧老將軍直系在軍中威望不低，且定會耐心輔佐元帥。而且此人長年駐守在云峰關(guān)，多次與匈奴交過手，亦對北疆熟悉?！?/br>
    “由他擔(dān)任副將，再合適不過了?！?/br>
    “確實。”紀(jì)明修陷入沉思，他本以為左丞會推舉他門下的武官，但若真如左丞所說，這個屈川卻是個不折不扣的顧將軍直系下屬。

    左丞會有這么好心，紀(jì)明修一萬個不相信。

    但事到如今，誰分一杯羹不是分，總比推舉些亂七八糟的人去北疆好。

    “那就如左丞所言吧?！奔o(jì)明修拍板定下此事，準(zhǔn)備讓秋凌準(zhǔn)備筆墨草擬圣旨。

    “陛下莫急?！崩枨嘣平凶〖o(jì)明修，不緊不慢道：“微臣以為，此事不宜聲張?！?/br>
    “屈川為人剛直，解官前就樹敵不少，如今朝堂上下對副將之位又都虎視眈眈。微臣以為，無論進(jìn)退，都不宜大張旗鼓封屈川為參將?！?/br>
    “進(jìn)退？”紀(jì)明修仔細(xì)琢磨著這兩個字，反問道：“左丞是想……”

    “陛下聰慧?！崩枨嘣蒲孕﹃剃蹋⑽㈩D首，“微臣以為，陛下可先派人以信物傳達(dá)旨意，再……猝不及防?！?/br>
    紀(jì)明修后背一陣發(fā)寒，果然是老狐貍。

    “黎愛卿所言甚是?！?/br>
    紀(jì)明修解下隨身佩戴的龍形玉佩交給秋凌，囑咐他親自去辦。

    “既然此事已定，那微臣便告退了?！?/br>
    黎青云起身作揖，退至殿門前。突然他像想起什么似的，又站定回身說道。

    “陛下，臣聽聞顧將軍今日早朝缺席未向您請示？”

    “……是?！奔o(jì)明修有些尷尬地搓了搓衣角。

    “陛下仁善?！崩枨嘣菩α诵?，“顧將軍亦有其父英姿?！?/br>
    黎青云退出大殿，緩步走出宮門，挺拔的背影漸漸遠(yuǎn)去。

    秋風(fēng)卷起，滿朝落葉紛紛，無意誰會憑闌意。

    “大人，都辦妥了。”

    宮門外，侍衛(wèi)上前為黎青云掀起轎簾，遞上一個紫檀木盒。

    黎青云打開，正是大殿上紀(jì)明修拿出的龍形玉佩。

    “嗯?！崩枨嘣颇﹃衽澹瑥男鋬?nèi)掏出一封信交給侍衛(wèi)，“告訴屈川，識時務(wù)者為俊杰，他母親年逾古稀了，受不得苦?！?/br>
    “是?！?/br>
    馬車慢悠悠地走在青石板路上，宮墻里云重?zé)熭p，樹影沉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