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六章

    依著卡曼帝國的規(guī)矩是絕對不能傷害雄子的，但雌子們雖說重視雄子的安危，也不過是重視自己的雄子，或者說重視自己喜歡的在意的雄子，對別人的雄子和自己不在意的雄子的死活是不怎么在乎的。

    更何況帕提亞雄子雖說也是雄子，卻沒有卡曼帝國的公民權，不受卡曼帝國雄子保護法的保護，劉易斯開始阻止不過是考慮到帕斯卡和巴庫斯塔的想法，如今見安格爾動了真怒，又有同僚連連使著眼色，當下也不再說什么，直接就領命離開了。

    “上將……”拜倫張了張口，卻不知道該說些什么，只能蒼白無力地道，“請您節(jié)哀?！?/br>
    安格爾只擺了擺手，示意他們先行離開，讓自己靜一靜。

    雌子們只能先行離開準備交接軍務，雖說安格爾給他們放了探親假，但也不是說走就能走的，總要把手上的工作安排交接好才能離開。

    愛德華醫(yī)生很快被找了回來，還沒來得及洗把臉就開始忙碌著指揮軍醫(yī)們給雄子們挨個做檢查好調(diào)配適量的“生命之水”——他倒不是對雄子們的身體感興趣，他已經(jīng)五百多歲了，雖然外貌依舊保持著中年人的模樣，但作為d級雌子的他早已經(jīng)進入衰退期失去了對雄子們的全部渴望，可是他對雄子們的精神海很有興趣，作為半個醫(yī)生和半個科學家的混合體，他存在的目的就是為了探討人體的極限，不管是雄子還是雌子的。

    有軍醫(yī)提醒說他們先前已經(jīng)對部分外圍的雄子用診療儀檢測了傷勢，愛德華不屑一顧，“別拿那些小玩具來糊弄我，用最好最精密的設備檢查，我需要他們精神海和體質(zhì)潛力的全部數(shù)據(jù)！”

    雄子為什么需要測精神海和體質(zhì)潛力？

    亨利想要反駁他的觀點，但看了眼站在雄子中的安格爾沒敢開口，默默看著醫(yī)療機器人在愛德華的指揮下抬來了檢測設備中最頂尖的“荷羅斯之眼”，那是一具長五米寬兩米高約三米的巨大機器，整個機器看上去就像是一個小房間，受檢測者只要從入口走進去再從出口走出來，就可以獲取到自己身體和精神海的全部數(shù)據(jù)，既方便又快捷，就是造價高昂了些，維持運行的能源也多了些，專門用于s級雌子的體檢。

    雄子們沒有見過這種機器，不免有些畏懼與好奇，但還是在珈百璃的指揮下一個個走到荷羅斯之眼附帶的更衣室里去，脫掉衣服鞋子換上寬大的病號服和拖鞋，再挨個走進荷羅斯之眼又走出來。

    最先接受檢測的是那只獨眼雄子，他的電子報告一出來就被愛德華點開，然后在場的人就聽聽他長吁短嘆起來，嘆的不是獨眼雄子身上的傷勢，而是他居然沒有早早遇上獨眼雄子，錯過了科學研究的好機會。

    “愛德華醫(yī)生。”安格爾淡淡開口道，“有什么事可以等他們的治療完成后再說?！?/br>
    愛德華用一副痛心疾首的表情看著他，“安格爾上將，你知道他有多么罕見嗎？他的體質(zhì)潛力不是a級也不是b級，是s級！這是我第一次遇見s級體質(zhì)的雄子！你知道這意味著什么嗎？這是科學之神的眷顧！”

    科學之神的眷顧當然不是對獨眼雄子的，而是對遇見獨眼雄子的他。

    S級體質(zhì)的雄子？這是什么概念，雄子們都還是懵懵懂懂的，只有安格爾和珈百璃明白一二，在場的軍醫(yī)們不免相顧駭然，他們習慣了雄子是身嬌體弱的代名詞，哪怕是e級雌子也擁有比雄子更加強健的身體，根本沒想到還會出現(xiàn)s級體質(zhì)雄子這種bug存在。

    不過看看安格爾，他們又覺得能夠理解了，既然雄子中可以冒出ss級精神力和a級體質(zhì)，那冒出個s級體質(zhì)也是正常的……才怪！

    這不科學也不醫(yī)學！

    甚至可以毫不夸張地說，這也不玄學！

    “身體不好是沒法進行實驗的，愛德華醫(yī)生?！敝缾鄣氯A秉性的珈百璃打著圓場，“您先把他治好，后續(xù)的經(jīng)費我們可以慢慢商量?！?/br>
    不愧是龍之集團帝星分區(qū)的總負責人，珈百璃一開口就捏住了愛德華的命脈，誠然愛德華可以為科學獻身無怨無悔，但科學實驗不只是需要實驗對象的，還需要各種各樣的醫(yī)學器械和藥物用品，而這些都得用星幣去買。

    愛德華哼了一聲，口中抱怨著“珈百璃閣下也學壞了”了，到底心不甘情不愿地晃了眼獨眼雄子的外傷診斷，隨手下了醫(yī)囑。外傷這種東西實在沒什么好說的，自愈能力強傷勢輕的用生命之水的噴霧噴一下加速自愈過程，自愈能力差傷勢重的就躺醫(yī)療艙泡生命之水，對他而言實在是大材小用。

    “醫(yī)療艙出來別學安格爾上將挑食，多補充點能量和蛋白質(zhì)，實在不想吃rou的話就喝一周營養(yǎng)液?！睈鄣氯A把電子醫(yī)囑丟給亨利，對著獨眼雄子吩咐道，“對了，你叫什么名字？”

    獨眼雄子起初還不愿意回答，等回頭看了安格爾和珈百璃一眼，見他們向自己微微點頭后才警戒著道，　　“丹真?！?/br>
    愛德華聽不出來丹真到底是名還是姓亦或者姓名，不過這并不打緊，他滿意地點點頭，示意愛德華進入機器人抬來的醫(yī)療艙里，就開始給下一個雄子做檢測。

    后面的雄子就沒有丹真那么驚世駭俗的體質(zhì)潛力了，不是a級就是b級，愛德華對他們興致缺缺，看一眼報告就下醫(yī)囑，但不妨礙軍醫(yī)們連連驚呼，這太不可思議了，嬌弱的雄子們的人均體質(zhì)居然遠遠比雌子們更加出色。

    “一群沒見識的家伙！”愛德華本來懶得跟他們多說，最后還是在亨利的不懈發(fā)問下做了解釋，“就想著他們是雄子了，怎么不想想他們的雌父都是誰？”

    軍醫(yī)們恍然大悟。

    能夠生出雄子的當然是高級雌子，對比這些雄子們s級雌子亦或者a級雌子的雌父，雄子們的體質(zhì)潛力其實至少下降了一個等級，只是不知道他們的精神力潛力又如何?？蹏尼t(yī)學可以輕松檢測出體質(zhì)潛力來，對精神力卻沒辦法，只能檢測現(xiàn)有的精神力，雄子們的精神力不高，一般是c級d級，如果精神力方面也能在訓練后快速發(fā)育的話，最強戰(zhàn)士的計劃完全是可以實現(xiàn)的，到那個時候，卡曼帝國又會變成什么樣子？想一想那個雄子也能執(zhí)掌權力的世界，就叫人不寒而栗。

    “而且體質(zhì)潛力只代表他們能夠到達的天花板，又不是說他們一定能到達那地步。”愛德華也不知道有沒有看出他們的想法，朝旁觀的安格爾上將努了努嘴，“安格爾上將不就是最好的例子？”

    軍醫(yī)們不敢像他一樣明目張膽地看安格爾，只能彼此交換著眼色。

    安格爾有a級體質(zhì)潛力，最終擁有的只有b級體能，據(jù)說這還是皇帝苦心抓著他訓練了二十年的結(jié)果，在鳳凰星的時候他表現(xiàn)出來的體能只有可憐的c級。安格爾進入皇家近衛(wèi)隊后皇帝沒少逼著他進行各種體能訓練，最后卻在安格爾達到b級后就宣告放棄，可見潛力是潛力現(xiàn)實是現(xiàn)實，他們委實沒必要那么杞人憂天。

    愛德華在心里不屑地嘲諷著這群軍醫(yī)，雄子要什么體質(zhì)潛力，好好發(fā)展精神力不就得了，體質(zhì)潛力的最大用途是保證他們好好活下去配合他做實驗而非只能躺在醫(yī)療艙里茍延殘喘，他對于雌雄之別并不在乎，誰給他提供庇護出錢讓他研究他就認誰當主人，卡曼皇室和斯特林家族沒什么區(qū)別。

    科學是沒有性別的。

    每個雄子都只花了愛德華兩三分鐘的時間，但這么多雄子加在一起也至少要花上九個小時或者更長的時間，安格爾在醫(yī)院停留了兩個小時后，劉易斯就聯(lián)系了他，他對軍醫(yī)們下了禁口令，不許他們外傳此事后，又緊急抽調(diào)了一批未成年軍雌來看著雄子們的治療過程——這批人選得可真不容易，按理說他的近衛(wèi)隊里全是未成年軍雌，但他們中大部分也是貴族雌子，需要返回家中探視雄父的情況——就帶著珈百璃先行離開了，只留下艾德里安守在醫(yī)院里。

    一共十七份電子口供投影在安格爾的面前，安格爾抬手點開一份，面色就變了。

    犯罪者供述是出于嫉妒才會對雌主的卡曼雄子出手，因為同為雄子，卡曼雄子在維西學院中無憂無慮地長大，而他卻在教養(yǎng)所受苦受難。而且在他第一次言語挑釁后，他發(fā)現(xiàn)卡曼雄子的反應很有趣，他們甚至不會還口，被說傷心了也不過是哭著跑開，這樣的軟弱加重了他的惡念，越發(fā)變本加厲起來。后來卡曼雄子不管他怎么說也沒反應了，他就索性開始動手打他們，他也不是存心想殺死卡曼雄子，就是覺得欺負他們很好玩，而卡曼雄子的身體又太弱了些，經(jīng)不起半點打擊。

    避輕就重春秋筆法的口供弄得安格爾氣極反笑，他委實不是什么恪守規(guī)矩的乖寶寶，小的時候動手打羅伯特卻把自己的手打紅打痛了，第一反應是哭著去找雄父告狀，被雄父揭穿后第一反應不是道歉認錯而是哭著去找雌父給自己做主，長大后也沒少因為心情不好折騰身邊的人，但不管再怎么生氣，他都沒對身邊的雄子發(fā)泄過怒火，連那個總是偏袒他人的雄父也不例外。帕提亞雄子的確在成長過程中受了不少苦，可是他們不該憎恨帕提亞雌子嗎，拿卡曼雄子出什么氣？

    第二份就更有趣了，犯罪的帕提亞雄子連他的嫉妒心都不提，就直接說是為了取悅雌主才對卡曼雄子非打即罵，原因是雌主覺得自己在卡曼雄子身上耗費了許多時間和精力卻未得到想要的回報，所以在自己不方便出手的情況下，暗示他代為出氣。

    口供大同小異，都是說自己也很可憐欺凌卡曼雄子不是自己的錯，安格爾匆匆翻看了幾份后就不想再看，身體往后一靠靠在沙發(fā)背上咬牙切齒想著怎么處置他們，倒是他身邊的珈百璃看完了所有的口供，低聲道，“如果真是那樣，倒也不能全怪他們。”

    “若是受到不公正的待遇就可以恣意妄為，那我干嘛還這么克制自己而不是報復世界？”安格爾冷哼一聲，“我也很慘啊。”

    珈百璃笑了起來，不再糾結(jié)帕提亞雄子的動機，伸手抱住安格爾默默順毛，啊不，撫摸他的頭發(fā)。

    “安是個聰明的好孩子?！辩彀倭дf，“我相信你一定能想出合適的解決辦法的?！?/br>
    “最簡單的辦法就是把帕提亞神圣帝國打下來，毀掉那些看守所。”安格爾抿了抿唇，抬眼看向?qū)γ娴膭⒁姿?，“不過悲慘遭遇不是他們犯罪的理由，直接殺了吧。”

    珈百璃撫摸著安格爾長發(fā)的手一頓，卻沒有再開口阻止。

    劉易斯毫不遲疑地點頭應了，他才轉(zhuǎn)身走出兩步，又被安格爾叫住。

    “等等?！卑哺駹柂q豫了一下，低聲問道，“雌子因愛生恨的情況很普遍嗎？”

    這是一道要命題。

    劉易斯心里閃過這個念頭，不知道該怎么回答安格爾的問題——長久的付出沒有回報，心生怨恨也是理所應當，但為了怨恨去傷害自己喜歡的人，劉易斯也覺得太過了些。

    但他能這么跟安格爾說嗎？

    就算安格爾認可了他的理由，但也會對本來就不喜歡的雌子整體心生厭惡，而且不提安格爾可能會有的遷怒，皇帝陛下或者第三軍的其他將官都不會放過他。

    “上將?！薄⒁姿箍粗哺駹柕淖享终寰渥玫氐?，“我不知道別人怎么想，但我即使心生怨恨，也是怨恨自己無能，而非喜歡的人無情?！?/br>
    他喜歡的人有什么錯呢？他那么美好，自然值得所有人喜歡，也自然值得最好的雌子，更何況，他甚至完全不知道劉易斯的喜歡。

    安格爾聽出他意有所指，有些訝異地想側(cè)首看珈百璃，又在偏頭之時硬生生止住，示意他和其他人退下之后，才對珈百璃試探道，“我怎么覺得他好像有喜歡的人，還喜歡很久了了？”

    他沒考慮過劉易斯喜歡自己這件事，只是盤點了一下劉易斯認識的雄子，一個珈百璃一個艾德里安，艾德里安還小才一百五十歲，斷不至于將劉易斯早早迷住，那就只有珈百璃了。

    珈百璃漫不經(jīng)心地應了一聲，看上去并不在意劉易斯喜歡的人是誰，讓安格爾松了一口氣。倒不是他歧視劉易斯出身低微配不上珈百璃，只是以一個雄子而非長官的眼光來看，劉易斯性情沉悶寡言，實在沒什么吸引力可言，不值得珈百璃傾心。

    不過想想珈百璃喜歡的羅伯特，安格爾忍不住又有些磨牙，那家伙從他手上搶走了珈百璃還不滿足，居然還敢打自己的主意？真那么想享受左擁右抱，也不照照鏡子看看自己配不配。

    雖說卡曼帝國的主流是最頂尖的那一部分高級雌子一雌多雄，更多的雌子連雄子的影子都看不見，但第六軍中卻基本上是一雌一雄的關系，這倒不是雌子們個個都潔身自好只愛一人，雄子們也愛自己的雌主勝過愛別的雄子，只是雄子們在精神標記下被雌子們感染出了獨占欲，雌子們也不高興白天自己的雄子陪別的雄子玩，晚上回家后還得跟別的雄子爭寵，兩廂妥協(xié)之下，便形成了一雌一雄的奇特關系。安格爾不清楚這種情況形成的緣由，但也習慣了一只雌子只有一只雄子，他連菲爾頓不聞不問的后宮都忍不了，自然更受不了珈百璃的雌子還敢妄想自己。

    “在想什么？”珈百璃若有所覺。

    “在想都是雌子的錯！”安格爾收斂了心思，改口抱怨道，“若是他們不要占有那么多雄子，像父親一樣一雌一雄，哪里會出現(xiàn)這種事情？”

    “人心貪婪無厭，強大的人又有足夠的能力實現(xiàn)自己的貪婪罷了?！辩彀倭У卣f，“至于偏愛之事本屬正常，小的時候有段時間你處處打壓羅伯特，我們還不都是幫著你說他不對？”

    這還是珈百璃第一次主動提起羅伯特，安格爾不免有些訥訥，“我那個時候還小嘛，難免有些不懂事。”

    而且他也沒折騰多久啊，等他四十歲那年羅伯特終于認清了自己的處境，不再試圖與他爭寵后，他就放過了羅伯特改為對罪魁禍首格洛克陰陽怪氣各種作對了。

    珈百璃輕輕一笑。

    “我知道你討厭帕提亞雄子的雌主們縱容他們胡作非為，想要他們付出代價，只是我們現(xiàn)在力量單薄，不宜直接和雌子們?yōu)閿??！?/br>
    “你知道？”安格爾覺得珈百璃的態(tài)度未免太冷靜了些，訝然問道。

    珈百璃點了點頭。

    “我之前聽說過一些，只是不清楚具體情況。這種事在卡曼帝國并不罕見，只是卡曼帝國的法律雖說是保護雄子，但其實是傾向雌子的，雌主害死了自己的雄子，最多付出金錢的代價，以后不能再到維西學院兌換雄子罷了?！彼娜萆珡妮p笑轉(zhuǎn)為譏笑，“不過法律不能懲處雌子，卻不禁止雌子為爭奪雄子而自相殘殺。所以格洛克閣下知道這種事后，會挑選適當?shù)拇谱訉λ佬圩拥拇谱犹岢錾缿?zhàn)，生死戰(zhàn)結(jié)束后，格洛克閣下選擇的雌子可以從亡者的雄子中任意挑選一名留下，其他的雄子則會被送回鳳凰星?！?/br>
    “因為怕小雄子們害怕，所以受傷的雄子要等痊愈后才會出現(xiàn)在其他人面前，他們也不會再提起過去的事情?！?/br>
    珈百璃說得平平淡淡輕輕巧巧，安格爾卻聽出了其中的殺氣，雌子視雄子們?yōu)橥嫖?，雄子自然也視雌子們?nèi)绻ぞ撸荒鼙Ｗo雄子的雌主還有什么存在的必要，直接殺了換一個就是。

    安格爾對于雄父的激烈手段絲毫不感到詫異，格洛克討厭雌子又不是一天兩天的事情了，做出這樣的決定來也無可厚非，只是……

    “這種手段并不具有普遍性，雌子自然會設法隱瞞雄子的死訊，而且就算父親知道了，高等雌子也不是說殺就能殺的。”

    別的軍團不提，第一軍這些年的將官們就沒什么變動，可見雄父的辦法別說治本了，治標也只能針對其中一部分。

    “你想到辦法了？”珈百璃問。

    “只是突發(fā)奇想罷了。”安格爾搖了搖頭，“具體能不能實施，還要等人回來了再說?！?/br>
    “卡曼雌子有針對卡曼雄子的傷害豁免權，其他生物可沒有。”安格爾紫眸之中浮現(xiàn)陰郁之色，“我幼時想要一條狗都要不到，就是因為父親怕真狗會傷到我，拿機器狗來糊弄我，帕提亞雄性生物憑什么能接觸到雄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