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7.

    夏天總是會把時間無限拉長，雖然已經(jīng)過了九點，路上車流依然不減，來往的車燈交錯穿梭不息，經(jīng)過居民區(qū)時還能聽到廣場舞的音樂聲，喧囂又充滿真實感。

    車上，謝淮單手握著方向盤，一言不發(fā)。他沒摘口罩，微皺著眉頭，看上去有點兇。

    相比起他的沉默，旁邊的余蘇杭顯得畫風迥異。

    余蘇杭似乎沒意識到自己已經(jīng)醉了，左右看了一圈，忽然拽開安全帶，湊到謝淮跟前輕輕嗅了嗅，冒出一句：“你抽煙了嗎？”

    “……嗯?！敝x淮沒想到他喝醉酒鼻子還能這么靈，悶悶地應(yīng)了一聲，然后降下一點車窗。

    溫涼的晚風瞬間涌入，卷跑了車廂里最后一絲煙草氣息。

    余蘇杭不喜歡煙味，謝淮早就知道，所以自從在一起之后他就很少碰了。

    果然，余蘇杭坐回去，又忍不住扭頭看向他，一字一頓地勸道：“抽煙不好?！?/br>
    余蘇杭喝酒不太容易紅臉，這會兒從表面看起來好像和平常時候無二，只是眼神有些飄忽，以至于方才阮益完全沒看出來他已經(jīng)喝多了，甚至從他手中騙走了一杯酒。

    對上青年認真的視線，謝淮莫名有點想笑，喉嚨間卻迅速泛起一陣癢意，口罩下面剛要揚起的嘴角頓時繃成了一條線。

    余蘇杭還在看他，擺明了一副不肯輕易罷休的架勢，眼睛亮亮的。

    “……”

    謝淮的喉結(jié)不明顯地滾動了兩下，強行壓下想要咳嗽的沖動，啞聲道：“以后不抽了。”

    得了預期中的保證，余蘇杭這才放心，手上的力氣一松，安全帶被重新拉緊，人也安靜下來。

    隔了一會兒，謝淮再看，余蘇杭已經(jīng)閉著眼睛睡著了，睫毛在眼下投出一小片圓弧狀的陰影。

    謝淮吐出半口氣，偏過頭低低地咳了兩聲，然后放慢車速把車開回了家。

    要算賬也得等明天，不跟喝醉的人講道理，這一點他還是明白的。

    到家后，謝淮先找出罐蜂蜜沖了杯蜂蜜水，叫醒已經(jīng)再度入睡的余蘇杭盯著他喝下去，又給人換上睡衣，把白天那一身丟進臟衣簍，感受了一下太陽xue傳來的鈍痛，還是打起精神去洗漱了。

    洗澡的時候還沒覺得，從浴室出來，謝淮隱約感覺到不太妙——從外表看上去，他現(xiàn)在更像是那個喝醉的。

    余蘇杭卷著薄被睡得正熟，謝淮用手掌揉著腦袋，翻箱倒柜了半天，連片消炎藥都沒找到。

    家里的感冒藥上次就吃完了，一直沒時間補新的。這個時間再去買顯然不太現(xiàn)實，打電話叫醫(yī)生……

    謝淮回過頭看了余蘇杭一眼，果斷放棄這個選項。

    他下樓倒了杯熱水回來，喝完后又在床邊坐了，盯著余蘇杭看了一會兒，眼中像蒙了一層黑沉的霧。

    餐廳的位置余蘇杭一早就發(fā)給他了，吃過晚飯，謝淮一個人在家無事可做，估著時間七點多就到了停車場，打算在車上等人發(fā)消息給他。

    誰知道人沒等來，反而收到一條新的定位消息。

    謝淮看著余蘇杭發(fā)來的地址和消息，沉默半晌，感覺頭疼得更厲害了。

    從七點半到八點半，再到九點，整整一個半小時里，謝淮幾乎一直在思考，該怎么讓余蘇杭牢牢記住這一次。

    可余蘇杭見到他二話不說就站起來跟他走，明明醉得路都走不穩(wěn)當，牽住他手時還是會下意識收攏手指跟他緊扣在一起。

    或許是身體不適格外容易心軟，掌心相貼的時候，感受著對方身上傳來的體溫，謝淮還是沒舍得說出什么苛責的話。

    床頭燈散發(fā)著恬靜柔和的光，將兩個人的影子圈攏在內(nèi)。

    謝淮一只手撐在余蘇杭耳邊，俯身想偷個吻，忽然又想起什么，動作一下頓住了，最終改為用額頭輕輕碰了碰他的，“晚安?！?/br>
    —

    余蘇杭是在后半夜的時候醒來的。

    他昨晚喝了不少水，完全是被生理需求叫醒的，從洗手間出來才發(fā)現(xiàn)不對——

    本來應(yīng)該躺在他旁邊的謝淮并不在房間里，連帶著他的枕頭一起。

    床頭還放著半杯水，估計是為了他半夜醒來口渴準備的，看顏色應(yīng)該還加了蜂蜜。

    混沌的大腦逐漸清明，余蘇杭心里也越發(fā)不安。

    昨晚的后半段他已經(jīng)記不清了，只記得上車后謝淮一直不說話，連口罩都不愿意摘，擺明了不想搭理他。

    干坐了半分鐘，余蘇杭抱著枕頭，跳下床推開了次臥的門。

    早晨七點，手機開始叮叮咚咚地響，謝淮的眉毛動了動，不過沒醒。

    旁邊的余蘇杭打著呵欠坐起來，像平時那樣瞇著眼伸長手臂摸過手機，關(guān)掉震個不停的鬧鐘。

    短短幾個小時，他做了好幾個混亂的夢，加上酒精的作用，大腦還不甚清明。

    定了定神，余蘇杭看清四周，這才想起自己為什么會睡在這里，忙低頭去看。

    謝淮半張臉遮在被子下面，額發(fā)凌亂，呼吸沉重，臉色也紅得很不正常。

    困倦瞬間散得一干二凈，余蘇杭摸了摸他的額頭，溫度甚至有些灼手。再找來耳溫槍一測，39.2℃。

    他正要把人叫醒，謝淮卻像感覺到了什么似的，自己先醒了過來。

    也不知道是燒了多久，他眼里的紅血絲看得人心驚。

    看見余蘇杭，謝淮先是一怔，花了幾秒的時間才反應(yīng)過來，低聲問：“幾點了？”

    余蘇杭：“七點十分。你……”

    不等他說完，謝淮撐著額半坐起身，掀開被子就要下床。

    余蘇杭拉住他：“……你去哪？你現(xiàn)在正在……”

    謝淮沒掙脫，低頭穿鞋，臉上是難以掩飾的疲憊。他頓了頓，啞著嗓子回答：“做飯，送你去上班?！?/br>
    下一秒，袖口從余蘇杭手中輕輕抽離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