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那金絲眼鏡男人
王二狗是個單身的三十五歲壯年男人,今天他照舊赤著上身在田埂上勞作,小路卻出現(xiàn)了一群年輕的小伙子,約二十五歲上下,滿身洋溢著讀書人的斯文氣。其中一個,墜在隊伍的最后面,戴著金絲框眼鏡,入鄉(xiāng)隨俗的穿著粗布麻衣,手肘處夾著一本莎士比亞詩集,襯出周身一股奇異般高貴的氣質(zhì)來??赏醵芬廊挥X得,這人有一種欠干的傲氣。 這是炎夏,太陽能將人的皮膚在正午十分曬成皸裂的土塊。王二狗依然在田地里勞作,用耙子翻弄著肥沃發(fā)黑的土地,田埂上偶爾飄來新鮮的牛糞味道,給寧靜的下午帶來一絲活氣。 楚貍就是在這樣一個下午,路過了王二狗。 作為一個主修西方文學史的研究生,楚貍對于這淳樸的農(nóng)民生活很感興趣。曾經(jīng)先人筆下的男耕女織,雞鳴晨起,月落而息,此刻在自己的面前,如此鮮活。哪怕自己手上拿著一本莎士比亞詩集,也無法撼動自己此刻在這真實的空氣下呼吸這養(yǎng)育了數(shù)千年子民土地上的空氣。 那男人就這樣出現(xiàn)在楚貍的面前。揮舞著農(nóng)具的臂膀健壯有力,肌rou在亞麻色的皮膚下緊繃,顯露出最原始的力量,每一下都用力的夯實著腳下的田地,汗水甚至打濕了他的衣服,在他那舊黃的褲子上留下三角形的痕跡。與這人粗獷的打扮完全不符的是周正的樣貌,濃眉大眼中有一種痞氣,楚貍?cè)滩蛔∠胂筮@人穿著全套西裝坐在床上,被自己一件一件剝下。不過現(xiàn)在這種樣子倒是有一種野性的風情。 路過那人的時候,楚貍清晰的聞到了那人身上的土腥味和因在烈日下呆的太久的汗氣,甚至在衣服上留下了些許的鹽漬。楚貍沒忍住抖了抖鼻尖,頂著自己打理好的精致碎發(fā)路過了。 楚貍悄不聲的打聽著那令人印象深刻的男人,聽到名字的時候還是很沒良心的笑出聲來,王二狗,據(jù)說還有個meimei,叫王納溪,反而很是文雅的名字,好像是meimei讀書后自己改的。 楚貍沒忍住,“怎么不叫他meimei也給改一個?” “王二狗習慣了,再說了,名字再磕磣,這十里八鄉(xiāng)的姑子喲,可都對我們村二狗饞的很吶!哈哈!” “就是就是!只不過二狗哥也不知道喜歡什么樣子的,現(xiàn)在都沒結(jié)親喲!” 楚貍心想,原來還是個搶手貨。越是搶手,越是有挑戰(zhàn)性,這下鄉(xiāng)生活也有了不一樣的樂趣了。 于是王二狗每日辛苦的耙地時,便能看到那皮膚白的反光的金絲邊眼鏡時常躺在自家田埂邊的山坡上看書。 若是那人稍微在樹蔭處,王二狗也不會去管這人,可這人偏偏露出半個身體,在那太陽下,不出幾日就要曬破皮了。 好心的王二狗第二天戴上了草帽,再次看見那人,沒忍住,想過去說倆句,沒成想,那人側(cè)著身子居然睡著了,便順手將草帽蓋在那人頭上,帽子小,勉強護著臉吧??戳丝茨侨烁l(xiāng)下人完全不一樣的皮膚,像塊嫩豆腐一樣,躺在地上都能被草扎出印子來,要是別蟲子叮了更是要紅腫一塊了吧。王二狗又想,關(guān)我啥事,轉(zhuǎn)身又繼續(xù)挖那一畝三分地去了。 楚貍醒來后,就發(fā)現(xiàn)除了自己的臉,其他的地方都曬的紅紅的,還有點疼。四處瞧了瞧,只看到王二狗一人,便過去搭話了。 “帽子,是你的嗎?” “嗯,你那樣曬會曬傷的?!?/br> “那你怎么不叫醒我呀,阿哥,我現(xiàn)在身上癢痛的很。” 面對楚貍的倒打一耙,王二狗有點沒反應(yīng)過來,又因為那人的一句阿哥心中居然美滋滋起來,這讀書人說起話來還真讓人生不起氣。 “下次我會的。” “我叫楚貍,下鄉(xiāng)來的,你叫甚名字?” “王二狗,村里人都喊我二狗?!蓖醵凡]有覺得作為一個三十五歲的男人叫二狗有什么奇怪的,叫了許多年也習慣了。反倒是楚貍的名字,很名副其實。藏在眼鏡后面的眼睛,像那雪后的狐貍一樣,散發(fā)著狡黠的光芒,卻又讓人覺得很討人喜歡。哪怕在聽到自己名字時,那人沒忍住笑出聲。 “那我喊你二狗哥了,哈哈。” 楚貍甚至說完話大聲笑了出來,揮了揮手,沿著夕陽就這樣走了。 那白玉一般的人兒消失在耀眼的光明里,王二狗的心情也莫名奇妙的好起來,收拾好東西,戴著草帽回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