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蟬鳴

    這天白揚要去圖書館，發(fā)現(xiàn)了熟悉的照片。門口的超大海報寫著一場講座，關(guān)于巴拉巴拉，太多專業(yè)名詞，白揚沒細看標題，但是認準了上面的人，記準了時間地點，就在后天下午的九教里的國際會議廳里開。

    “感興趣啊？白揚？”李暢看他看得入迷，他們搞經(jīng)濟的，跟實驗什么亂七八糟的不搭邊吧？但是也挺有意思的，主講人超帥的好不好！

    “嗯?！卑讚P點頭。

    李暢看他這樣看的仔細，“那我們后天一起去，四哥陪你接受接受熏陶?！?/br>
    “好。”白揚答應(yīng)。

    “走吧，快進去了，今天還得寫報告，媽的，小組作業(yè)就他媽我倆做，下次不組那倆了?！?/br>
    “沒事，四哥，他們倆上去講就好了，我們早點做完?！卑讚P跟著李暢進了圖書館。

    到了會議廳的時候，白揚還不是很習(xí)慣坐在最前排，會議廳很大，他估計這次的人不少，所以待會在人潮涌動的時候沒法找人，就干脆坐在前排圍觀。

    “你確定？白揚?！崩顣乘奶幙戳艘谎蹆?nèi)心不安，他可是很不喜歡前排的，白揚平時坐的雖然靠前，但是今天他媽的第二排就過分了吧。

    “嗯，就這里?！边@里可以清晰的看到主講人。

    “行行行，我堅持一下?！彼麐尩?，他慌得一批啊，待會兒別玩手機了，也不能打瞌睡，這老師牛逼的很，還是尊敬點。

    “開始了?！卑讚P看到人進來了，主持人報幕，很正式。

    是沈辭彥沈老師，不，是沈教授。

    白揚愣愣地看著沈辭彥上臺，站在他對面介紹自己，看著熟悉的人，思緒回到了幾年前的午休時間。

    “白揚，快坐。”沈辭彥讓白揚坐下，給他接了杯水。

    “謝謝沈老師，”白揚接下，坐在了他旁邊的位置上。

    “別緊張，我們就隨便說幾句話就好?！鄙蜣o彥看他緊張起來，像個等著受批評的孩子。

    “嗯。”白揚緩了緩，看著沈辭彥的眼睛。

    “白揚，你才轉(zhuǎn)過來一學(xué)期，你適應(yīng)這個班了嗎？”

    “適應(yīng)，沈老師，我是為了顧辰轉(zhuǎn)過來的。”

    沈辭彥沒想到白揚打破了他的迂回，剛剛看白揚太緊張了，怕嚇到他，就想著說點別的。

    “你和顧辰……是在一起了嗎？”沈辭彥有些猶豫，還是說的直白。

    “嗯，沈老師?！卑讚P有點緊張地扣了扣手中的紙杯。

    “為什么是顧辰，他有什么吸引你的？”

    “所有，”白揚想了想，輕聲解釋，“像……生物本能，我會接近他?！?/br>
    “……”這么，這么高級了嗎？現(xiàn)在談戀愛。沈辭彥訝異，“具體點?！?/br>
    白揚想了想，還是作答，“顧辰的笑容，他的視線，他的聲音，他很溫柔，很有安全感，在他身邊我很安心?！?/br>
    “有了固著點?！?/br>
    “固著點？”沈辭彥咂摸兩句，“是什么樣的？”

    “嗯，在他身邊，我感覺到了周圍是真實的，可信的，所以他是我的固著點?！卑讚P摸著手里的的杯子，掌心有了溫度，“沈老師，我需要他，喜歡他，或者熱愛他。”

    白揚垂下了眼眸，喃喃自語，“顧辰就像屬于我的太陽，我會因為他變得更好?！?/br>
    沈辭彥一時無言，被白揚的形容小小震驚了。

    白揚看著沈辭彥又掛起了笑容，“我知道您不是不講道理的人，我耐心等待他很久，現(xiàn)在終于找到他了。我們沒有耽誤其他的事，我和他在努力地學(xué)習(xí)，不會因為感情影響我們這個年紀該承擔(dān)的責(zé)任和應(yīng)該盡的義務(wù)。”

    沈辭彥沒有說話，白揚的愛真實熱烈直白，怕是太用心了，年少的熱戀總是這樣。

    “等了多久？”

    “八年，沈老師，實際上是記住了八年?！?/br>
    “這么久？”沈辭彥看著白揚，白揚還這么的年輕，沒想到內(nèi)心愛得如此深沉，竟然花了八年時間去記住一個人，比他厲害多了，他兩年的折磨都受不了。

    沈辭彥不禁揚起了嘴角，有些自嘲，如今還被一個小朋友上了一課八年等待。

    “嗯，這么久。沈老師要阻止我們嗎？或者，要阻止我嗎？”

    沈辭彥沒有回答，“顧辰呢？”

    “嗯？”

    “你相信顧辰嗎？相信他不會再離開你嗎？”既然是等待，那必然是分離過了。

    “我相信他。”白揚說相信，顧辰說過不會離開他的。

    “他有一天離開了，你怎么辦？”人有幾個八年揮霍，沈辭彥好奇白揚這樣會怎么做。

    沈辭彥不覺得誰會永遠陪伴誰，白揚一頭撞進去，認定了顧辰，顧辰和張景陽掛鉤，真是讓他對他們兩兄弟都一樣厭惡起來，要不是教過顧辰兩年書，還算一知半解，放剛來那會兒，他知道顧辰喜歡男生，他是理都不會理顧辰的，倒不是歧視，就是單純針對他們兩兄弟而已。

    “……”

    白揚沒有說話，不知道顧辰再次離開他，他會怎么樣，會生會死？會滅會毀？

    “向前看，”沈辭彥嘆了一聲，白揚不會放手的，執(zhí)著的樣子，就像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沒有誰離不開誰，你永遠在路上，所以向前看?！?/br>
    沈辭彥看著白揚的眼睛，“無論是兩個人，還是一個人?！?/br>
    “沈老師……”白揚輕聲，沈辭彥不相信顧辰，所以會這樣問他。

    “白揚，如果到時候沒有人陪伴，我希望你不要后悔，或者不要難過。萬物生死，人類離別，這是常態(tài)，我們順其自然?！?/br>
    “沈老師，我不明白?！卑讚P有些慌張。

    “哪里不明白？”

    “不明白為什么要順其自然，不可以改變嗎？”

    “能改變嗎？如果可以，你想的話就試試。”沈辭彥頓了頓，“如果不怕翻倍的痛苦摧毀你?！?/br>
    白揚看著沈辭彥張合著嘴，發(fā)不出聲音。

    “害怕嗎？”沈辭彥看著白揚呆住，“不要輕易嘗試放棄，也不要隨意揮霍自己的心血，真的到了這一天的話，你記得你還有未完成的夢想，你喜歡的生活，放在這些上面，白揚?！?/br>
    “沈老師不相信顧辰?！卑讚P覺得沈辭彥在提醒他什么，心里不舒服起來。

    “不用被別人的想法左右，白揚?！鄙蜣o彥是不想他們在一起，跟張景陽沾邊的沒有一個好東西，但是他不能在別人的感情里胡亂攪和，“你應(yīng)該問你，你相信他嗎？”

    “我相信他，沈老師?！卑讚P輕聲回答，他信顧辰，顧辰說過不會離開。

    “嗯～那就好。”沈辭彥輕笑起來，不知道今天說了什么，亂七八糟的，他心思有些不穩(wěn)但是看到白揚堅定的樣子，沒法繼續(xù)深聊了，“那你知道我接下來要做什么嗎？”

    “不知道……”白揚搖搖頭。

    “請你父母喝喝茶?！鄙蜣o彥看到白揚瞳孔微顫。

    “要，一定要喝嗎？”白揚猶豫一下，“我可以先給我父母說一聲嗎？這樣，這樣我可能幫沈老師節(jié)約這杯茶了?！?/br>
    “呵……”兩個人都是想告訴家里的，也不是亂來的。

    “沈老師，我先跟我父母說吧，不然突如其來，那樣挺刺激人的?！?/br>
    “那是你的家事，好好學(xué)習(xí)吧，白揚，馬上高考了，不要耽誤自己，茶還是省了吧?！鄙蜣o彥看到白揚規(guī)劃起來，有點無奈。

    白揚笑了，知道沈辭彥放過他了，“謝謝沈老師?！?/br>
    “白揚……”沈辭彥話到嘴邊，還是不想說了，直接攆人，“回去吧，馬上午休要結(jié)束了，再回去休息會兒?！?/br>
    “好，謝謝沈老師?！卑讚P起身出了辦公室。

    回憶斷了，

    白揚愣愣地看著沈辭彥沒動，沈辭彥講了一會兒也看到了白揚，便看著他笑了一下。

    李暢覺得對著他倆笑的，踢了踢白揚的鞋。

    “這老師看你！”李暢低聲給白揚說話。

    “嗯。”白揚回了神，收了收手，沈老師跳預(yù)言家，他知道自己會發(fā)生什么事情，顧辰不可信。

    “會不會抽問？我可不想在這么多人面前回答問題??！”

    “不會?！鄙蜣o彥不喜歡抽人回答問題，可能是在大學(xué)任課久了，不喜歡抽人，因為有時候回答不上，他覺得浪費時間，所以課后作業(yè)會很多。

    果然一場講座下來，白揚認真聽了，沒有聽明白，李暢聽了，也沒明白，太專業(yè)了，還有很多英文。

    沈辭彥放了話筒下了講臺要走，白揚起身要去，沈辭彥揮了兩下手讓他坐好。

    李暢看著主講人朝他們揮手，馬上不淡定了，“認識？臥槽？”

    “嗯?！卑讚P輕聲，做回了原位。

    “怎么認識的啊！”

    “是我的高中老師?！?/br>
    “這老師上山下鄉(xiāng)了？體驗高中生活？”李暢不敢相信，這劇情有點超前。

    “差不多?！卑讚P沒有否認，大教授教人高中化學(xué)，還是挺像知青下鄉(xiāng)村的。

    “一會兒要去找他？”李暢難以置信，白揚認識的都是些什么人啊！

    “嗯?！卑讚P等得著急，反正沈辭彥不在，他也聽不懂，“走了。”

    白揚出了側(cè)門，沒找到沈辭彥，繞到了正門口，發(fā)現(xiàn)沈辭彥在和校領(lǐng)導(dǎo)說話，白揚就等了好一會兒，沈辭彥才和學(xué)校的老師們道別，站在原地好像在等他。

    “沈老師?！卑讚P馬上就上前了，笑著和沈辭彥打招呼。沈辭彥變了很多，更加成熟理性了，眼鏡底下的眼里都是精明。今天沒戴眼鏡鏈，他在高中的時常戴著，因為他才來的時候老是忘記眼鏡兒放在那里了，同學(xué)們覺得他需要一根眼鏡鏈，本來以為是像老爺爺一樣，最后大家買了很不錯的款式送給他，反而讓沈辭彥看起來更加的帥氣了。

    “白揚，沒想到在這里遇見你?！鄙蜣o彥拍了拍他的肩膀。

    “沈教授好！”李暢打招呼。

    “同學(xué)你好，你好?！鄙蜣o彥笑的溫和?！拔覀兞牧?？去咖啡館吧，白揚，還有這個同學(xué)一起?！?/br>
    “嗯?！?/br>
    “不用了不用了老師，我還回去寫作業(yè)，你們聚聚吧，白揚我走了，沈老師我走了??！”李暢就跑了。

    “白揚，走吧?！鄙蜣o彥看到白揚眼里的冷淡和郁色，心里無奈嘆口氣。

    兩人到了咖啡店。

    “大三了吧？白揚?！鄙蜣o彥攪動著咖啡。

    “大二，馬上大三了沈老師?！卑讚P摸著杯子，有點溫度。

    “才大二嗎？”

    “我當(dāng)了兩年兵回來，留級了，沈老師。”

    “哦，原來是這樣?！鄙蜣o彥看著白揚的欲言又止，“想說什么？”

    “沈老師知道顧辰會離開我嗎？”白揚有些麻木，他才和沈辭彥相遇，但沒法說其他敘舊的話。

    “不知道?！鄙蜣o彥喝了一口咖啡。

    “……”

    “他離開了嗎？”

    “嗯?！卑讚P低聲，有些難過，只有在沈辭彥面前他才能難過，“一聲不吭就走了，我沒有找他，也找不到他?！?/br>
    沈辭彥沒有想到自己說中了，他當(dāng)初也只是隨口問問而已，又因為自己的事影響了和白揚的談話，沒有想到白揚真的和顧辰分開了，不應(yīng)該啊，顧辰不是那種人。不過又想想顧辰和張景陽真是一窩的狗，干的事是一樣的賤，一丘之貉罷了。早知道就告訴白揚不要太信任顧辰，起碼要學(xué)會讓自己的感情收放自如。

    “改變不了，對嗎？”

    “嗯。我改變不了，順其自然吧！”白揚嘆了口氣，埋頭喝了一小口咖啡，有點苦澀，讓他心里的痛苦麻木加倍。

    “呵……”沈辭彥夾了一塊方糖在白揚的杯子里，“抬頭看看，有新的天地。”

    “沈老師，我知道，可是忘不了。”白揚有些難過起來，他是按照沈辭彥說的那樣做，三年沒有停下過腳步，一直在忙碌麻痹自己。

    “還要等下去嗎？”沈辭彥有些擔(dān)心，不知道一個人可以執(zhí)著成這樣，他做不到等待。

    “不知道?！卑讚P有些平靜麻木。沈辭彥一眼就看出來他和顧辰不長久，還給自己打了預(yù)防針，不然他當(dāng)初不會那么快做下很多決定，可是這會兒一想到，委屈和難受都加倍涌上來了。

    沈辭彥又給他夾了一塊糖，“白揚，忘不了不要強迫自己，想著就想著吧?！?/br>
    “嗯，謝謝沈老師?！卑讚P攪了攪，端起來喝了一口，不那么苦了。

    兩人靜默了一會兒。

    “白揚，夏天來了，”沈辭彥看著窗外烈日當(dāng)空，“聽聽蟬鳴吧?！?/br>
    “是去年的嗎？”白揚看到了外面晴空萬里，一片燦爛，風(fēng)吹動了綠油油的樹葉，隔著玻璃窗都能想到多么舒爽。

    沈辭彥愣了一下，笑著開口，“不是?！?/br>
    “是明年的?！?/br>
    白揚沒有說話。

    過去已經(jīng)不復(fù)存在了，只有未來仍然不停流轉(zhuǎn)，不用等待了。

    “好?！?/br>
    沈辭彥和白揚又聊了會兒近年來的事，最后跟白揚道別離開。

    白揚看著沈辭彥開車走了。

    沈辭彥當(dāng)初陷入了嚴重的學(xué)術(shù)成果抄襲、造假風(fēng)波，還有同性戀丑聞，名聲俱損，無奈之下遠離京城到了名城教課。原來張景陽和沈辭彥以前在一起過，沈辭彥已經(jīng)不相信張景陽了，所以才會問他信不信顧辰。

    他們相聚這么久，張景陽竟然絲毫沒有撼動沈辭彥的心，可想而知張景陽對沈辭彥做了什么，不過沈辭彥明明是那么理性冷靜的人，如今卻在泥潭中折磨自己。

    白揚瞇了瞇眼睛，太陽晃了眼，像那年的成年禮一樣。

    夏天真的來了，不只有耀眼的太陽，還有蟬鳴，微風(fēng)，花香。

    他現(xiàn)在，一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