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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耽美小說 - 重生成攝政王的白月光在線閱讀 - 落魄

落魄

    全身的疼痛都消失了,平淵低頭看到自己完好無損的手掌。盡管有些困惑,周身的感覺卻是他許久未體會過的輕松舒暢,就連赤足踩在地上,都輕飄飄的如同點水。他步伐輕捷,向前方一片白茫茫的世界走去。

    撥開層層白霧,眼前赫然出現(xiàn)一副田園牧歌的景象,層層疊疊的梯田一眼望不到邊際,碧藍的池水一方方點綴于山野之間。

    遙遙傳來一縷歡快的歌聲,在田野間回蕩。平淵不由自主地尋聲而去。

    到了近處,他才看清那是一群在河邊抓魚玩的幼童。其中有個個頭稍高的,被眾人團團圍住。他眼神尤其銳利,手腳尤其靈活,鉆進水里再冒上來就捧出一條臂長的大魚,引得一眾頑童歡呼雀躍。

    少年抬起頭望向平淵的方向,額上的汗珠在陽光下閃閃發(fā)光。

    平淵心里驀地一顫。那是朕?

    不……他立刻反應(yīng)過來。那是溫容。

    少年溫容看見了他,隨手將大魚扔進簍里,招呼平淵。平淵鬼使神差地踏進水里,向他走去

    “對不起?!彼_口說話,聲音是自己的。

    “對不起什么?”溫容嬉笑著掬起一捧水灑在平淵身上。

    平淵躲避不及,被清涼的水潑了一臉,本有些緊張的情緒卻一下消失了,放聲大笑起來,也捧了一把水朝溫容回敬過去。

    “我怎么會在這里,難道我也死了嗎?”年紀(jì)相仿的兩人瘋鬧了一陣,平淵才又問。

    “陛下,我們不是早就死了嗎。”溫容笑答,“不然,我怎么能回到夢里的故鄉(xiāng)呢?!?/br>
    平淵一怔?!澳悴皇蔷┏侨耍磕悄阍趺磿骄┏侨サ??”

    溫容搖搖頭,拉著他在水邊坐下。兩人四足浸在沁涼的水中,搖搖晃晃,蕩起一圈圈波紋?!霸趺礃?,我的家鄉(xiāng)是不是很好?”

    溫容人如其名,嗓音溫和,絮絮說來他短暫的一生。

    “陛下,您應(yīng)該知道了,我是個類人?!?/br>
    “類人是很特別的,而特別,意味著你不再是一個人,而是一個被賦予特殊含義的物件。那年我十七,同白色犀牛與雙蒂蓮花一道,作為貢品進了京?!?/br>
    他說得極其平靜簡略,像是講一個與他無關(guān)的故事。平淵從未想過,被自己棄在倉庫深處的奇珍異獸,也是有自己的故事的。

    “我被襄王看中,進了襄王府?!睖厝菡f到這里,突然笑了,眼里映著天邊的彩霞,繽紛流轉(zhuǎn)?!拔艺f了,當(dāng)年我只有十七歲。身為一個愚笨不堪的類人,被哄騙兩句就暈頭轉(zhuǎn)向,情根深種,也是很正常的吧?”

    “你不愚笨,你……”平淵急著想反駁他,卻啞然失聲。他鳩占鵲巢了溫容的身體這么久,揣測他,從別人嘴里聽到他,卻從未真正認(rèn)識過他。

    “我要是不愚笨,怎會以為襄王叫我學(xué)的那些琴棋詩書,都是為了我好與他相配?我要是不愚笨,怎會在他求我去攝政王府做細(xì)作時,會毫無懷疑地一口應(yīng)下?”他苦笑。

    “我要是不愚笨,怎會在他狼子野心昭然若揭之時,冒著性命危險替他刺殺攝政王?”

    “你刺殺攝政王?”平淵驚駭?shù)馈?/br>
    “放心,你的攝政王毫發(fā)無傷?!睖厝萃兄D(zhuǎn)頭看他。平淵被看破心思,耳尖通紅?!皵z政王這么厲害,我怎么可能殺得了他,而襄王,他又怎么可能不知道?”

    他仍語帶淺笑,但平淵卻莫名聽出其中澀意。

    “陛下,您說,我這樣信他,是不是不折不扣的愚笨之人?!?/br>
    平淵深深呼吸了一口山間微涼的空氣。他不知如何作答,腦中卻驟然浮現(xiàn)出卓禹行的臉。

    溫容愚笨,他又哪里聰明。

    要他稍微聰明些,一定能早些看出卓禹行早早就確認(rèn)了他的身份,一定能知道卓禹行的再三否認(rèn)和推拒、喜怒無常和占有,那些千變?nèi)f化難以捉摸的情緒和脾氣,不是對溫容,而是對他。

    要是他再聰明些,就不會等他死了,才明白卓禹行,才看見卓禹行拒人千里之外的外表下,誠摯guntang的內(nèi)心。

    情愛是一樽藥石無醫(yī)的鴆酒,摧人心智,毀人性情,卻讓人甘之如飴。

    于是他輕聲說:“溫容,襄王的罪過,你不用自己背負(fù)?!?/br>
    “若是這一生不愚笨一回,永遠(yuǎn)做最清醒、最聰明之人,和山石野竹又有什么分別?”

    所以他感激溫容。高高在上會看不分明許多事情,是溫容讓他能踏進紅塵,擁抱卓禹行煢煢半生的人間。

    溫容聽他說這話,綻開一個燦若桃花的笑,平淵一時都看呆了。

    “陛下,您與我想得不同。襄王說,你是一個無能的昏君,現(xiàn)在看來,至少你是個很好很好的人。”

    “那你的意思是,朕還是一個昏君咯?!逼綔Y玩笑道。

    “這便要看你自己了?!睖厝轄窟^他的手,“陛下,請回吧?!?/br>
    平淵惘然:“我不是也死了嗎?”

    “陛下說笑了。這是我的故鄉(xiāng),怎么是陛下該來的地方呢。”

    “你呢,你不回去了嗎,那可是你的身體?!逼綔Y隱隱覺得有一股力量在將他往外推開,他大聲喊道,“你不是想殺了襄王嗎?”

    “這就要靠您了。”溫容忽然一施力,平淵猛地被推離,無邊的白霧像是有意識一般團團圍上來擋在兩人之間。溫容的聲音變得恍惚而渺遠(yuǎn)。

    “陛下,謝謝你告訴我愛不是一個荒唐的錯誤。”

    “我這一生已無可留戀,而您的一生,才剛剛開始?!?/br>
    平淵被裹挾在濃霧之中,腳下忽地一空,墜入無邊深淵之中。

    與此同時,佛堂中是另一番劍拔弩張的景象。

    持戒法師說完那一席話,佛堂內(nèi)陷入死一般的沉默,唯余香灰沙沙落下的聲音。

    卓禹行的臉沒于黑暗之中,像一尊難以捉摸的羅漢像,不怒不嗔,只陰沉沉的叫人膽寒??勺屑?xì)看去,卻能看到他兩只手捏得死緊,白色的紗布被血浸透。

    “圣人是大晉天子,法師當(dāng)真不救?!?/br>
    “圣人駕崩的消息,不日就會傳遍大江南北,沒人會認(rèn)一縷無名無姓的殘魂做天子。王爺究竟是為了大晉,還是為了王爺自己?!?/br>
    法師被卓禹行灼灼的目光盯著毫不畏怯,露出耐人尋味的微笑。見卓禹行沉吟不語,他起身施禮:“老衲縱有心也無力。請王爺恕罪,老衲先行一步?!闭f罷便往佛堂外走去。

    “來人,替法師安置食宿?!鄙砗笠宦晠柡?,頓時大門洞開,一隊禁軍將持戒法師團團圍住。衛(wèi)通雖傷勢不重,但被卓禹行呼來喝去做許多事,也相當(dāng)無奈。他向持戒法師,抱拳施禮,語氣頗有些同病相憐:“法師,得罪了。沒有王爺?shù)姆愿溃荒茈x宮。”

    “你……”法師惱道,“你就算軟禁老衲,老衲也無計可施!”

    “無妨?!弊坑硇欣@過持戒法師,站在冰雪料峭的庭院之中,淡然道:“本王并不打算為難法師。本王只是想讓法師做一件事。”

    “若是用本王這具軀殼容納一魂,兩魂可否皆能活命?”

    “你瘋了!”持戒法師大駭。

    衛(wèi)通雖聽不懂王爺在說什么,也知道這必然是一番驚世駭俗之語。

    “本王大可將刀架在法師您的脖子上,逼您做法讓另一魂魄煙消云散。您要是沒這個能耐,本王總能尋得有能耐之人?!?/br>
    持戒法師的脖子驟然一寒。

    “只是……”卓禹行垂目,斂起驟而柔軟的眼神?!爸皇沁@樣,他會怪罪本王的。”

    “所以,你可愿意幫本王這個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