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五章

    磅山而立的布拉達(dá)宮巍峨莊嚴(yán)，灰白宮墻古樸粗糲，鎏金屋檐深紅寶殿，交相輝映。

    彩色的經(jīng)幡在微風(fēng)下凜然飄揚(yáng)。

    布達(dá)拉宮內(nèi)，林述文和賀淳擠在人群之中，趕鴨子般隨人流往前涌動。

    “狗子，看得懂么？”

    “看不懂?！辟R淳抓抓頭發(fā)，“看個熱鬧?！?/br>
    精美的壁畫，繁復(fù)的雕刻，極具視覺沖擊及藏族特色的配色。相比起虔誠的信徒，外來的游客更多的是湊熱鬧。

    湊熱鬧也有湊熱鬧的快樂。

    賀淳在東張西望，林述文卻只看著賀淳。

    賀狗子是他的風(fēng)景，風(fēng)景只是賀狗子的背景。

    當(dāng)然，這話太rou麻，林述文說不出來。

    賀淳知道林述文在看自己，開始假裝不在意，但那道目光太專注，耳根不由自主的變紅。

    老夫老夫了，還興害羞。林述文淡然挪開目光，嘴角卻不受控制勾起，心情很是不錯。

    “賀淳?！?/br>
    “干嘛?！?/br>
    “你真可愛?！?/br>
    賀淳無力辯解：“跟你出來，我高興嘛。”

    短短半小時，倆人走馬觀花，跟著人群離開布達(dá)拉宮。

    賀淳意猶未盡，林述文在一邊啃手指，煙癮犯了。

    “別亂咬?！辟R淳拉開他的手，“涂過防曬霜，當(dāng)心吃下去?！?/br>
    “哦。”林述文有點(diǎn)吸吸鼻子，焉。

    “要不?！辟R淳湊到他耳邊，小聲說，“啃我？”

    周圍是來來往往的游人，還有喇嘛身著紅袍，手持轉(zhuǎn)經(jīng)筒從身側(cè)經(jīng)過，石板地上趴著懶洋洋曬太陽的藏獒。

    林述文瞥賀淳，狗子有些上火，嘴唇裂開一道小口子，“不想啃你?！彼伎计?，“我想啃風(fēng)干牛rou?！?/br>
    賀淳：“……”

    貓貓，情趣呢？情趣呢？怎么越來越回歸理工男的木訥屬性了！

    林述文被賀淳憋屈的樣子逗笑，拿出手機(jī)懟近了摁下快門。

    賀淳扭頭邁步走，林述文趕緊跟上。

    “生氣啦？”

    “去給你買牛rou?！?/br>
    “還想喝酥油茶?！?/br>
    “買。”

    “走慢點(diǎn)，小心高反?！?/br>
    賀淳猛一停下腳步，林述文鼻子撞到他的后肩，嘶——

    “貓貓。”賀淳一臉無奈，“你就喜歡看我出糗。”

    “啊，喜歡。”

    賀淳努力保持嚴(yán)肅，幾秒后，在林述文帶笑的目光里失去底線，“那好嘛，你喜歡就好。”順便撒了個嬌，“牽著手走？”

    大白天的，林述文有些猶豫，周圍人太多了，也不知道藏族同胞能不能接受同性戀。

    “貓～”狗子臭不要臉地繼續(xù)撒嬌。

    林述文一上頭，牽！

    純潔清澈的納木錯，和神秘荒蕪的古格王朝，前者賀淳想看，后者林述文好奇。

    倆人最終選擇了納木錯。古格王朝太遠(yuǎn)了，從拉薩驅(qū)車往返至少六天時間。林述文之前就說過想去看，然而到了西藏，依然沒把握住機(jī)會。

    賀淳安慰遺憾的林貓貓，說等放暑假，自駕帶他去。然后在對方更加黯然的神情下，意識到國慶已經(jīng)是林述文能擁有的最長的假期了。

    就這七天，還是犧牲幾乎整個九月的休息日換來的。

    ……

    假期轉(zhuǎn)瞬即逝。

    回到拉薩的兩人，坐在龍王潭公園的長凳上，遙望夜晚布達(dá)拉宮在湖泊中的倒影。月光黯然，星空明亮。

    白天穿襯衫熱得不行，夜里卻套上了厚厚的外套，林述文穿黑色，賀淳穿深灰色，同款。

    哎。賀淳仰望月亮，長長嘆氣。

    林述文笑著摸他的頭發(fā)，以示安慰。

    兩人原本計(jì)劃在西藏玩五天，再飛回家里抱著窩兩天懶覺，結(jié)果玩過了頭，機(jī)票只好買在假期最后一天。

    分別回到各自的城市。

    林述文是覺得，整整七天都跟賀淳在一起，滿足了。賀淳卻怨念不能在家里陪陪林述文，給他做幾頓飯，順便打掃屋子。

    “我不在，你連床單都懶得換?！辟R淳手臂搭著林述文肩膀，用肢體動作宣示所有權(quán)。

    林述文喝著手工酸奶，呼哧呼哧的，“你不在，床單又弄不臟，干嘛換。”

    “我在不在跟床單臟不臟有什么關(guān)系？”

    林述文眼神意味深長。

    賀淳后知后覺，“cao，我說的不是那種臟，你腐朽！”

    腐朽的林述文把空掉的酸奶盒遞給賀淳，賀淳抬手一擲，精準(zhǔn)投入側(cè)后方的垃圾桶。手指不小心摸到酸奶，兜里沒紙，賀淳猶豫片刻，手指在林述文褲子上蹭了蹭。

    林述文：“……”

    “反正你這褲子穿三四天，臟就臟了?！辟R淳理直氣壯，“我的是新的?！?/br>
    林述文：“……”一時想不出反駁的言語。

    “你以前不這樣的?！辟R淳故作嫌棄地伸出兩指夾住林述文下巴，左右打量，“我家精致的

    貓貓哪去了，嗯？”

    “被你慣沒了唄?！绷质鑫奶故幨幍?，因?yàn)橹缹Ψ綍菀磺?，所以怎么舒服怎么來。林述文聳肩，“而且我已?jīng)很不錯了，身邊的同事禿的禿，胖的胖，嘿……”林述文想到了張馳，又禿又胖。

    見對方開始傻樂，賀淳哭笑不得，捏捏林述文的耳垂，由他樂了。

    林述文心情很好，半個身體倚靠在賀淳懷里，哼哼不著調(diào)的曲子。

    賀淳認(rèn)真停了半晌，也沒分辨出林述文喉嚨里的歌曲是什么，所幸放棄，轉(zhuǎn)而盯著夜空發(fā)呆。

    夜晚的拉薩街頭空蕩蕩的，巍峨高聳的布達(dá)拉宮在星空下無言守望。

    世界寧靜得仿若只剩下彼此。

    “賀淳，咱們聊聊?！绷质鑫耐蝗坏馈?/br>
    “嗯？”

    “你最近有心事，說給我聽聽?！?/br>
    “……我沒有?！?/br>
    “你有?！?/br>
    賀淳道，“昨晚說過了，就是想你，沒別的。”

    林述文側(cè)頭看過去，“怎么想的，具體說說。”

    賀淳沉默。

    林述文抿唇，又向賀淳靠了靠，說，“摟緊一點(diǎn)?！?/br>
    賀淳一用力，林述文半個身子歪倒進(jìn)他懷里，賀淳郁悶地把臉埋進(jìn)對方頸窩里蹭。

    “貓貓，我覺得，嗯，你沒以前那么需要我了?！?/br>
    林述文愣了愣，想抬頭看，被賀淳一掌摁回懷里。

    “以前我們每天都打電話，最近，頻率變少了?！辟R淳說，“我沒有怪你的意思，你忙，很累，我理解的。我有時候也會忘記給你打電話……第二天想起來會很愧疚，你呢？會生我的氣嗎？”

    “不會生氣。”雖然不打電話，但每晚睡的那個都會報(bào)晚安，林述文覺得這就夠了。斜斜歪著的姿勢很不舒服，林述文想調(diào)整，剛一動，賀淳以為他想離開，抱得更緊。林述文只好用別扭地姿勢繼續(xù)依偎，“還有嗎？”

    “嗯，還有?！辟R淳悶聲說，“讀研好累……我的老師想要榨干我。以前我覺得讀書是件很輕松的事情，老子平時愛學(xué)不學(xué)，只要臨時多看幾眼書，什么都能應(yīng)付。可現(xiàn)在，身邊所有人都很優(yōu)秀……唔，我曾經(jīng)的優(yōu)越感有被消磨掉一點(diǎn)點(diǎn)點(diǎn)?！?/br>
    賀淳的科研壓力很大，導(dǎo)師不會因?yàn)槟阃瓿梢粋€目標(biāo)一個階段而就此停止，而是無限試探你還能做多深，走多遠(yuǎn)。賀淳也很累，累到很多個想念林述文的周末，想去看望，又因遙遠(yuǎn)的距離而放棄。

    林述文拍拍賀淳的頭，輕聲說，“沒關(guān)系，我這方面的優(yōu)越感一直保持得很好，咱們互補(bǔ)?！?/br>
    “靠，貓，你是損我還是安慰我啊?！?/br>
    林述文悶悶地笑，看來是損的成分更多。

    “對了，上個月沒跟你說，你又漲工資了?！辟R淳撇嘴，“八千出頭了，是因?yàn)檗D(zhuǎn)正了嗎？”

    林述文點(diǎn)頭，遂又感嘆，“有八千啊，還挺多的。”

    “多個鬼，你那么累?！辟R淳不爽地哼哼，明目張膽地吃飛醋，“你工作那么努力干嘛，有那精力工作，還不如分一點(diǎn)時間來想想我。一天天的，干起活來飯都不吃，傻不傻！”

    林述文好笑地看著無理取鬧的賀淳，揪他的頭發(fā)，“狗子，你老實(shí)說，是不是后悔了？”

    ……

    是，我后悔了。

    賀淳嘴里說卻是，“不后悔。”

    林述文靜靜望著他，道，“賀淳，工作很累，但我很充實(shí)?！?/br>
    “……”

    “其實(shí)我也分不清究竟是喜歡這份工作，還是工作帶來的精神狀態(tài)?！绷质鑫恼f，“不過有一點(diǎn)，我可以肯定的告訴你，是你給了我足夠的安全感，才能讓我在工作中找到另一種安全感?！鳖D了頓，“唔，有點(diǎn)繞，聽懂了么？”

    “聽懂了?！辟R淳的語氣酸酸的，“貓貓獨(dú)立了?！?/br>
    林述文瞥過去，“不喜歡嗎？”

    “喜歡?！辟R淳內(nèi)心哼哼，早就不止是喜歡的程度了，老子只是憋著沒說出來而已。

    “賀淳，別擔(dān)心工作會把我從你身邊推走?！绷质鑫男ζ饋?，“工資卡都在你那放半年多了，還不夠表明我的心意么？”

    賀淳追問，“什么心意？嗯？說啊，說唄?！?/br>
    林述文彎著眼睛，推開越湊越緊的腦袋，“行了啊，差不多得了?！?/br>
    “哦?！?/br>
    賀狗子很失望，林貓貓略心軟。

    “回客棧吧?！?/br>
    “哦?！?/br>
    “不高反了吧？”

    “唔?！?/br>
    “運(yùn)動運(yùn)動吧？”

    賀淳起立，拽林述文，“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