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八章:托付
盛霧警惕地走進(jìn)來,立在柏青岑身前,余光打量這間屋子。 這里陳設(shè)白凈整潔,晶瑩透徹的模型試管、燒杯、量筒等試驗用具井然放置在收納裝置上,白色桌面上擺放著各式各樣的精密儀器,似乎是一個化學(xué)實(shí)驗室。 夜深人靜,盛霧的心情沉重,他下意識地產(chǎn)生了無數(shù)種關(guān)于這個實(shí)驗室的猜想。柏青岑正緩慢戴著白色橡膠手套,盛霧久久等不到他開口,一時沉不住氣:“你這是——您不睡覺嗎?” 柏青岑見盛霧身體緊張地繃著,笑了一下:“Abyss里設(shè)置一個實(shí)驗室,是不是很奇怪?” 盛霧努力壓抑著的咽口水的聲音在房間里依然清晰:“像人體試驗?!?/br> 柏青岑便笑得更深,眼睛淺淺彎出弧度:“我也覺得像?!?/br> 他風(fēng)輕云淡的樣子在這間冷冰冰的試驗室里顯得更加詭異,盛霧越發(fā)不安:“……到底是什么?……你想研發(fā)出藥物讓沈知硯失憶?” 柏青岑笑著瞥他:“我沒那么大本事?!彼偞魃系氖痔?,把手套擱置在桌上,“我還是個高中生?!?/br> 柏青岑這句話語氣比平時多了些生動——聽起來有種碾壓式的戲謔,不過實(shí)驗室中的氣氛也由此緩和不少,盛霧繃緊的臉頰肌rou慢慢松懈下來,抿了下嘴,一時恍惚。 這畜生居然還是高中生。 柏青岑把凳子拖出來坐下,依靠著椅子背抬起頭,揚(yáng)著臉笑:“裝逼而已,引你過來聊兩句,不然我心里難受,憋得慌?!?/br> “……” 有時候也確實(shí)像個高中生。 盛霧欲言又止,無情無緒地低頭看著他:“哦,你說吧,想找我想聊什么?” “還能有什么,”柏青岑右手胳膊肘抵在椅子扶手上,拖著太陽xue,歪頭看著盛霧,“感情事兒?!?/br> 盛霧抿了下嘴唇。柏青岑說:“你有什么話就直說吧,今晚算是陪我談?wù)勑?,說什么我都不生氣?!?/br> “能罵人嗎?” “……” 這話過于直白,柏青岑被噎了一秒,看著盛霧板著臉的樣子,眨了下眼。他倆年紀(jì)相仿,盛霧二十出頭,站在那兒像是怒氣已經(jīng)憋了很久,表情嚴(yán)肅又委屈,倆男生的這場對視氣氛微妙,幾秒后,柏青岑沒忍住笑了一聲,盛霧又抿起嘴唇。 柏青岑指指旁邊的凳子:“坐下來罵?!?/br> 盛霧沒跟他客氣,他在AQUIVER討日子多年,識人臉色準(zhǔn)極了,柏青岑現(xiàn)在的心情看起來不錯。 確實(shí)不錯,因為柏青岑今晚成功和老婆貼貼了。 “我能不能先問問……”盛霧開口,“這實(shí)驗室到底是干嘛的?” 柏青岑回答得很干脆:“沈知硯喜歡三性化學(xué)專業(yè)。” “三性化學(xué)?” “嗯?!?/br> 這是沈知硯曾和他說過的。 他們剛在一起不久那陣,柏青岑就問過沈知硯未來的打算,當(dāng)問到感興趣的專業(yè)時,沈知硯痛快答道:“三性化學(xué)?!?/br> 柏青岑問,你早就想好了? 沈知硯說,對,算是從小的夢想。 三性化學(xué),也就是ABO化學(xué),負(fù)責(zé)藥物研究,像阻隔劑、抑制劑、信息素加強(qiáng)藥水、腺體手術(shù)麻醉劑等等,都是該專業(yè)就業(yè)的研究方向。這個專業(yè)是大熱門,不管在哪個院校分?jǐn)?shù)線都極高。 盛霧說:“……所以,你設(shè)立這個實(shí)驗室,是為了讓沈知硯……做實(shí)驗?” “嗯?!卑厍噌f,“我想過實(shí)驗室建在哪里比較好,思來想去,還是覺得Abyss更合適——他以后會經(jīng)常來這里的?!?/br> “你老把他往這兒妓院帶,也不是個事兒?!?/br> 柏青岑怔了一下,妓院?隨后他緩慢笑笑,“會搬走的,搬去其他的地方?!?/br> 盛霧手指輕輕敲擊著扶手,若有所思。 柏青岑忽然道:“昨天晚上……抱歉了,打了你兩拳?!?/br> “沒事兒,我聽說了,你易感期,”盛霧說,“你打算易感期怎么過?” 柏青岑知道盛霧在問什么,盛霧不過就是擔(dān)心沈知硯。他早聽說過月美人一族心很齊,前兩天在竊聽器里聽到盛霧不顧一切要帶沈知硯逃跑時,柏青岑足實(shí)被驚了一下。 他尊重這種親如手足的關(guān)系。 “我也正是要和你談這件事,”柏青岑說,“我易感期的前一天會放他離開,我需要一個人把他送走——送到我不知道、也找不到的地方。” “你的意思是,這個人是我……?” “對?!?/br> “我可是個Alpha,你肯放心?” “沒什么不放心的。” 在AQUIVER工作了四年的Alpha,早就沒有性欲了,那是看到Omega的屁股就會生理性反胃的程度。 柏青岑說:“我準(zhǔn)備給他請幾個家教老師,白天輪流給他補(bǔ)課。到時候,他身邊有不少陌生人,我會給你配槍,請你看好他?!?/br> “那我要一天到晚留在他那里?這豈不是成同居了?!?/br> “信你?!?/br> 盛霧揚(yáng)眉笑了:“受寵若驚?!?/br> “應(yīng)該不會有事兒,我派過去的都是知根知底的人,最大的威脅——是我,”柏青岑正了神色,“我給你配槍是為了讓你防著我,如果我不知道通過什么途徑知道了你們住處所在,找到了你們,并試圖對沈知硯施暴——請向我開槍?!?/br> 盛霧也緩緩收去笑容。 “小口徑的,不會死人,當(dāng)然你別沖著我致命處打……”柏青岑頓了頓,“你也沒那么恨我……對吧?” 盛霧看著他。 “……” 柏青岑的手指撓了撓太陽xue:“我再想想,要不槍還是……” “沒事兒,給我吧?!?/br> “我想給你槍主要有兩個原因。一是我易感期真的是個瘋子,你可能應(yīng)付不來,二是……這是一種治療易感期嚴(yán)重躁郁癥的辦法,”柏青岑說,“我了解過了,Alpha易感期發(fā)狂時遭受重大創(chuàng)傷可以被強(qiáng)行喚醒意識,并且,潛意識里會留下這次的疼痛記憶。Alpha由此產(chǎn)生心理陰影,易感期的暴力行為就可以得到有效抑制……我們可以試試。” “好。” 柏青岑摩挲著手指,深思著:“哦,還有,你之前說的那個什么Omega保護(hù)協(xié)會,別去了?!?/br> “行……那地方你熟嗎?” “熟?!?/br> 盛霧啞然:“……其實(shí)我一直挺想知道那是個什么組織……靠譜嗎?” “靠譜,”柏青岑笑笑,“估計能防得住我,只不過會惹些不必要的麻煩?!?/br> 盛霧沒再深問,應(yīng)聲“知道了”,隨后柏青岑不再延續(xù)這個話題,和盛霧隨意扯開閑聊,東扯西扯,拋磚引玉,又把他的童年搬出來一遍,不過沒走煽情路線,只是以玩笑的口吻講講他小時候有意思的事兒。 太陽已初露地平線,窗簾未拉,玻璃已透出了微弱的光。盛霧之前沒見過柏青岑說笑的樣子,心想,柏青岑的插科打諢的時候確實(shí)像個貧嘴的高中生,這種感覺不可言喻。盛霧默默感嘆:像個人了。 大約是柏青岑這兩天心事憋得久了,今晚抓著個愿意跟他和諧嘮嗑的,話匣子一打開就沒收住,盛霧看著他也不禁想笑,不覺中成見略有消減。柏青岑雖就比盛霧小三四歲,但在一個被性剝削近十年、已被磨滅心志的月美人看來,柏青岑鮮活的樣子稚氣未脫,之前做過的那些畜生事兒都很像小孩子不懂事犯的錯——把槍親手交給對立面,就是柏青岑贖罪的誠意。 盛霧佩服他知錯就改的坦蕩——但這不影響柏青岑還是個畜生。 盛霧在AQUIVER工作時無數(shù)次聽說總公司Abyss那位小總裁辦的狠事兒,所有月美人對這位時不時來視察的瘟神噤若寒蟬。這人從小就不是善茬。 盛霧要做的是,盡量穩(wěn)住柏青岑的情緒,保護(hù)沈知硯安全,如果可以,他想把柏青岑往正道上領(lǐng)。盛霧看著柏青岑的笑臉有些恍惚,意識到自己在想什么時又覺得可笑,暗暗笑罵自己不自量力,軟心腸。 “天亮了。謝謝你今晚和我聊天?!卑厍噌酒饋?,向他伸出手。 盛霧也起身,伸手和他握在一起。柏青岑微笑:“今天你休息吧,兩天后來找我領(lǐng)槍,帶他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