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時見家長
距離下次見到林琮已經(jīng)是幾個月后了。邱肅正在田頭曬得滿頭大汗,就聽見村里人吆喝說村里頭的大學(xué)生回來了。 “小邱啊,你家的媳婦從外頭回來啦,就在村口呢,還不快去幫忙搬行李?”隔壁大叔叫了邱肅的名字,存了心拿打趣他的口氣說話。埋頭割麥子的少年立即抬起頭來,汗?jié)竦哪樕下冻鲂邼纳裆嗟氖菤g欣雀躍。 “琮哥!我這就去接他!”他草草擦掉臉上的汗,絲毫不講究地用衣服抹去手掌沾染的塵土,跳上田頭就騎著他家的馬跑了,走前還不忘安頓小伙伴:“記得想我收一下工具,忙完了送我家去,到時候請你吃大蘋果!” “你咋就知道請人吃蘋果……”小伙伴嘴上嫌棄,還是認(rèn)命地給他搬農(nóng)具去了。沒辦法,誰讓邱肅家的老果樹結(jié)出來的蘋果甜呢?水汪汪的,又大又好吃,是他們的最愛。 邱肅早學(xué)會了如何騎馬,一路上騎得又快又急,眼看村口越來越接近,心心念念的男人也出現(xiàn)在視野里,終于忍不住高聲呼喊道:“琮哥,我在這里!” 林琮轉(zhuǎn)頭就看見邱肅蹦下馬沖他跑來,時隔幾月曬得更黑的皮膚泛著極健康的顏色。難得冬天養(yǎng)的膘到現(xiàn)在還沒有耗完,幾個月了邱肅依然rou乎乎的,像頭小棕熊一樣莽撞地?fù)溥M(jìn)他的懷里,撞掉了行囊就不好意思地笑笑,腦袋枕著他的肩膀說:“琮哥,我好想你,你都不咋回我的信?!?/br> “抱歉,這幾個月一直在換待的地方,信大概都寄到學(xué)校去了吧,我沒機(jī)會收幾封?!绷昼⑶返孛哪X袋,稀罕地抱住想念了幾個月的人,笑道:“小花貓,臉上怎么蹭得臟兮兮的?” “嘿嘿,我著急見你,沒空洗臉?!鼻衩C沒羞沒臊地用林琮的衣服擦臉,末了又稀奇地盯著他的眼睛說:“琮哥,以前我怎么沒發(fā)現(xiàn),你的眼睛好特別?!?/br> 仔細(xì)看的話,他的瞳孔不再是尋常的圓形了,而是狹長的橢圓,再細(xì)點(diǎn)就和蛇的豎瞳一模一樣了。那對眸子也從原來的深棕色變成了淺淺的琉璃色,在陽光下甚至有金紋在流轉(zhuǎn)。 如此漂亮又奇異,這哪里還是凡俗人類有的眼睛? 林琮慌慌張張地扭過頭,不叫他細(xì)看,沒什么說服力地解釋:“你看錯了,我們都長兩個眼睛,有什么特不特別的?” “是嗎?”邱肅滿肚子疑惑地硬是湊上去細(xì)瞧,不過一眨眼的功夫,這人的眼睛就恢復(fù)了正常,頓時半信半疑地嘀咕:“真的耶,那大概是今天累壞了,眼花了吧。” 他也沒放在心上,糾結(jié)那么一小會就再次高高興興地拉林琮的手,幫他搬大包小包的東西。 “行李放馬背上就行,我倆走回去?!?/br> “聽你的?!绷昼裏o條件地依著他。 但是為什么今天只有林琮一個人回來?邱肅回頭又看了眼空蕩蕩的村口,問道:“衛(wèi)哥呢,他咋沒和你一起來?” “掛念他做什么?他回衛(wèi)家去了?!绷昼懿粷M這小子和他待在一塊,嘴里還打聽別的男人,就警告地掐他厚厚的手心rou,招惹邱肅齜牙咧嘴地求饒才冷哼一聲,改成牽他的手回村去了。 無論如何,盼望了幾個月的人回到家里,不光是邱肅覺得心安,連村長夫婦也放下了心口的石頭,笑罵他險些有了新生活就忘了本,家都不愿意回了。 這話說給近一年前的林琮,他一定會感覺心里不舒服,同時覺得心涼:精心伺候公婆十幾年,竟被他們當(dāng)成心安理得的事情,從未真正將他看做是邱家的人。 但如今他有了底氣,也早已不在乎這些小打小鬧了,不過淡淡一笑,說道:“我當(dāng)初說回來,就絕對不會違背良心。這次回來也是想和你們商量我和邱肅的婚事的——不是以老邱家的倒插門身份,而是堂堂正正地和他結(jié)婚?!闭f罷從口袋里掏出兩張存折,毫不心疼地推到村長夫婦面前。 “琮哥……”邱肅想說點(diǎn)什么,林琮搖搖頭示意他安靜看著,他就沒把勸解的話說出口。 那存折里之前有多少錢他是知道的,這幾個月想來又?jǐn)€了不少,但若是都拿出來給他爹娘用,林琮自己可怎么生活???聽他話里話外的意思,他為了沒名堂的活計連書都不念了,那分明是林琮以前最大的夢想! “乖乖,這么多錢!”村長夫婦打開存折就傻眼了,面面相覷老半天,趕緊合起來推給林琮說:“媳婦啊,這錢我們可不敢收啊,你好好留著,留給邱肅那傻小子造新房?!?/br> 林琮看著他們,心中百味雜陳。這對刻薄了一輩子的夫妻僅存的所有慈愛都給了他們的兒子,但凡邱肅在,他們就對自己這個童養(yǎng)夫?qū)捄蜏厝?;可沒了邱肅當(dāng)中間的和事佬,就像上輩子一樣,成為間接害他喪命的惡人。 要說恨,也不至于恨到要他們償命的地步,只是多少有些心涼,感覺這么些年的伺候都付諸東流了。 誰讓他攤上邱肅了呢?林琮長長吐出胸中濁氣,順從地轉(zhuǎn)交給邱肅?!笆蘸昧?,彩禮錢可不能亂花?!?/br> “哎,聽琮哥的?!鼻衩C美滋滋地揣進(jìn)兜里,拉扯他去廚房幫活了。 好不容易大學(xué)生媳婦回來一次,邱家不做頓好的慶祝慶祝怎么行?讓外人知道了多掉面子?所以今天的晚飯格外豐盛,扣扣搜搜大半輩子的村長媳婦甚至舍得宰一只下蛋的老母雞燉湯。 這樣和樂的日子,不知道自己還能享受多久?林琮坐在飯桌前對邱肅笑了笑,實(shí)際上在隱晦地抬手撫摸自己的側(cè)頸。本來不算什么的動作做得多了,就引來邱肅的注意,探頭探腦地看他那處皮膚,全是月牙狀的紅痕和指甲印子,就小聲問: “琮哥,你脖子癢???這兩天鄉(xiāng)下的蚊子是挺多的。” “嗯。”林琮也不愿多說。 【這哪是蚊子包啊,】系統(tǒng)輕嗤一聲,對還摸不清狀況的邱肅說,【看仔細(xì)了,那都是蛇鱗的形狀。】 邱肅再看,果然覺得一個個小月牙像鱗片露在外面的部分,只是不明顯,更像閑的沒事干用指甲使勁按壓皮膚留的小豁兒——畢竟他在田里偷懶的時候什么事都干過,也拿這個解過悶。 “既然林琮不愿意說,就別逼他了,反正等我離開這個世界,他的事就和我無關(guān)了。”邱肅說歸說,心里卻不那么想,眼睛始終黏在林琮那邊。 他雖然不至于對大千世界的人物產(chǎn)生感情,但林琮和他相處的時間不短,就是心再硬的人,也不可能沒有絲毫動容吧? 邱肅總歸還是希望林琮或者衛(wèi)疏忱能有個不錯的歸宿的。 “外面是什么動靜?”邱肅和林琮各懷心事地吃飯,還是村長第一個聽見自家院子外頭的汽車鳴笛聲,稀奇地站到窗戶邊看,不解地問他老伴:“咋的有貴人來啦?這大晚上的突然造訪,縣上也沒通知?。 ?/br> 這年頭買得起車的那都是有錢有權(quán)的,再說外頭的車看著就奢侈,估計來頭不小。村長馬上擦擦手就出去迎了。 邱肅正埋頭和雞腿作斗爭呢,不經(jīng)意間抬頭望見跟隨自家老爹進(jìn)來的人,眼睛一亮,高興地說:“衛(wèi)哥,你咋來了?” “衛(wèi)少爺不是說要回家去嗎?來我家干什么?”林琮則沉下臉色,不悅地迎上衛(wèi)疏忱笑瞇瞇的臉。 “噢,反正老爺子見過你了,夠我逃過這一次。我和哥打聲招呼就找過來了?!毙l(wèi)疏忱禮貌地問候完邱肅的爹娘,就沒臉沒皮地坐在他旁邊,握住他的手說:“小邱,想我了嗎?你家這可真難找。我給你帶了不少好吃的?!?/br> “吃的!”邱肅期待地眨巴眨巴眼睛。 “你就是……”村長表情古怪地開口了。 “我是小邱的追求者,衛(wèi)疏忱。您二老管我叫小衛(wèi)或者疏忱都可以。”衛(wèi)疏忱也不見外,拿出分量驚人的見面禮。 “哎呦,使不得,使不得!”村長忙不迭給他添碗筷,邀請道,“您來也不提早說,邱肅這孩子也是,什么都不告訴我們,這點(diǎn)樸素的晚飯您能吃習(xí)慣嗎?” 衛(wèi)疏忱不在意地說:“沒事,小邱愛吃的就是我愛吃的?!边@話成功收獲了林琮鄙夷的白眼。 這頓飯吃的,估計只有心大的邱肅最終滿意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