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他們兩個竟然是這樣的關(guān)系嗎！

    王阿婆坐在屋中，心情久久不能平靜。以前單單是覺得這倆兄弟關(guān)系很好，有時候動作是會親密一點(diǎn)，但是萬萬沒想到這兩個人竟是如此的關(guān)系，他們看起來也挺正常的啊，雖說阿姑是長得好看了一些，但是一點(diǎn)也不像是個二椅子啊，而且這兄弟倆年紀(jì)這么小，怎么，怎么就搞出了這種事情呢。

    王阿婆坐在炕上，腦子里轉(zhuǎn)著一萬個念頭，眼睛一步不離地盯著旁邊緊閉屋門的那個房間。

    她年紀(jì)大了，耳朵背，其實(shí)并不能聽清什么動靜，但是以為剛才那一幕實(shí)在是太震撼了，她總是懷疑有什么聲音在響，響得她坐立難安。

    一下午，那門都沒開過。

    等到暮色四合的時候，王阿婆終于起身，該做飯了。

    她收拾好自己的情緒，暗自告誡自己這兩個可都是你的恩人，不能帶什么情緒上來，但長久以來的認(rèn)知還是讓她感到極度難以接受。

    飯做好了，正當(dāng)她想要不要去叫這兩個人的時候，那屋的門吱呀一聲開了，劉平順端著碗走了出來。

    “哎呀阿婆，我給忘了收拾東西了，瞧我這記性，快別弄了快別弄了，放著我來?！眲⑵巾樋匆娡醢⑵拍弥鴤€勺子，這才想起來中午的時候答應(yīng)收拾廚房來著。

    這下可好，忘得干干凈凈，他有點(diǎn)不好意思。他連忙進(jìn)了廚房，這一看，別說是收拾了，就連飯都給做好了，他哪兒享受過這種待遇，一下子就更不好意思了。他一連聲兒地說著抱歉，王阿婆嗯了一聲代表并不在意。

    劉平順瞧著王阿婆的反應(yīng)有些奇怪，但是具體哪兒奇怪他又說不上來，只覺得是自己多心。他上前去接過王阿婆盛飯的勺子，可還沒等勺子接過來呢，沒想到王阿婆卻好似被燙到了一般把勺子直接扔到了他手里，金黃色的粥都濺到了劉平順的衣服上。

    劉平順一愣。

    王阿婆的動作也頓了頓，似是想要說些什么，但是最后還是沒說出口，她端著盛好了的飯?zhí)右菜频嘏艹隽四莻€逼仄的小房間。

    阿姑整理好衣服，滿臉饕足，出門來就見到在院子里桌前坐著的王阿婆，他攏著衣服落落大方地打招呼。沒想到王阿婆回他的卻是從鼻子里噴出來的一個氣聲兒。

    他坐下，看著王阿婆的臉色，不明白這是怎么了，轉(zhuǎn)頭就看見院子里多出來的那個大家伙。

    他驚訝道：“呦，這是什么呀！”

    “順子買的，掙錢糊口用的家伙什兒。終于肯出來吃飯啦？”王阿婆的聲音很奇怪，不像是平常跟他們說話的口氣。

    “啊，是，出來了?！卑⒐帽徽f得有點(diǎn)不好意思，“最近幾天真是給您添麻煩了?！?/br>
    “呦，哪里的話，不麻煩不麻煩，哪里麻煩得到我呢，要麻煩也是麻煩順子了嘛……”這話說得沒頭沒尾的，聽著別扭，阿姑皺著眉頭也不知道該怎么往下接，正巧這時候劉平順出來了，他連忙求救一般地看向劉平順。

    劉平順沒聽見之前的話，他端著盤子碗過來，一一擺好，然后順手就揉了一把阿姑的腦袋，道：“不用等我，快吃吧?！?/br>
    王阿婆暗道克制克制，可克制了半天，還是沒克制住，發(fā)出了好大一聲哼聲，引得兩人都轉(zhuǎn)頭看她。

    她也知是自己失態(tài)，拿筷子夾了兩筷子菜堆到自己碗里，道：“這兒有些不透氣，我去門口街上坐著吃去?！闭f完就徑自端著碗走了。

    阿姑和劉平順捏著個筷子不知該作何反應(yīng)。

    “阿婆怎么了？”阿姑問，“她今天怎么這么……莫名其妙的，是不是因?yàn)槲也缓煤贸燥?，是不是因?yàn)槲抑形鐩]吃她費(fèi)心給我做的雞蛋面于是她傷心了？我去給她道個歉吧？”

    劉平順瞇著眼睛，不知道在想什么，聽見這話回過神來安撫道：“沒事兒，就像有的時候你會心情不好一樣，沒準(zhǔn)兒今天阿婆心情不好呢，不是針對你，別多心?！?/br>
    阿姑吃會兒飯就看看大門口坐著的那人，看看大門口坐著的那人再吃口飯，吃的那叫一個不安生。

    沒一會兒，王阿婆吃完飯回來了，見到劉平順正吃阿姑吃不了的剩飯，又是哼的一聲。這下子引得兩個人都轉(zhuǎn)頭看她。

    其實(shí)她也知道自己不該這樣的，畢竟自己現(xiàn)在吃人家的，住人家的，但是就是，就是管不住自己，就是一個勁兒地犯惡心。

    “您鼻子里有東西？”劉平順撂下筷子看她，“這是咋了，一個勁兒哼哼的。”

    王阿婆忍了又忍，還是沒忍住，端著碗坐了過來，胳膊搭在桌子上，一幅語重心長的樣子道：“順子，不是阿婆說啊，你們這在外面的，得知道收斂點(diǎn)啊……”

    劉平順一下子就聽懂了。

    “這大庭廣眾之下的，雖說是有契兄弟，但是畢竟不是主流啊，你以后這還得在外面拋頭露面的，這些都得注意啊?！?/br>
    “買這個車又花了不少錢吧，還有之前也是，給小娃娃治病也花了不少錢，還有今天中午那個雞蛋，哪兒就那么金貴了，都是不必要的開銷?！彼贿呎f著一邊拿眼睛瞟阿姑，“明明是兩個壯勞力，但現(xiàn)在就指著你一個，你要是再被人戳脊梁骨，這可怎么過啊?！?/br>
    之前說的，劉平順還能當(dāng)做沒聽見，他左耳朵進(jìn)右耳多出，畢竟自家人知道自家事兒就行了，他也不指著所有人都能理解。但是之后說阿姑，那可就不行了，他的人，他想怎么就怎么，那里還輪得到一個外人來指手畫腳的。

    “阿婆，我是看在您年紀(jì)大了才尊稱您一句阿婆，照實(shí)說，咱們之間可一丁點(diǎn)的關(guān)系都沒有。說句難聽的，要不是阿姑心善，您現(xiàn)在在哪兒躺著要飯那可都是說不準(zhǔn)的事兒呢。

    “咱們這一路走來，除了那一口袋棒子面您是什么也沒拿著，我其實(shí)不想跟您把這關(guān)系算的這么清的，但是現(xiàn)在我覺得還是有必要，您在我們這兒住著，您這得知道這家的情況不是？別說您今天是無意中碰見了才發(fā)現(xiàn)我倆的關(guān)系，就是在大街上走著碰見的所有人，我也不害怕讓他們知道我倆的關(guān)系。

    “還有這個錢的事兒，這些錢可都是阿姑的，別說他是出了錢出了力的，就是白養(yǎng)著他，那也是我心甘情愿的事兒。我就愛養(yǎng)著他，我就愛讓他在家里躺著等著我，千金難買我愿意，這您說對不對?！?/br>
    王阿婆聽得臉上青一陣紅一陣的，嘴唇哆嗦個不停似是想要說些什么，但到了也沒能說出些什么來，只深呼吸了幾口氣，把碗抄起來，徑自到井邊打水去洗了。

    阿姑咬著筷子尖兒看著他們的你來我往，覺得很有意思。

    劉平順發(fā)作完，往他的空碗里又夾了一筷子菜，叫他回神：“吃?！?/br>
    “她什么意思呀？”阿姑盯著劉平順，“是嫌我花錢多，是說我們不應(yīng)該在一起的意思嗎？”

    “嗯?！?/br>
    阿姑眉毛一豎：“我愿意怎么花怎么花，又不是她的錢。”

    “可說的呢。”劉平順趁他張嘴，眼疾手快往他嘴里塞了一筷子他不愛吃的青菜。

    阿姑拼命咀嚼，小松鼠似的嚼了半天咽下去，然后道：“不過她為什么說我們不應(yīng)該在一起啊？”

    “因?yàn)椤眲⑵巾槻恢涝趺唇o他解釋這個事情，畢竟在阿姑的觀念里，和喜歡的人在一起是個天經(jīng)地義水到渠成的事兒，“因?yàn)閮蓚€男的不能在一起。”

    “可我不是男的，我是阿姑啊，而且你是達(dá)祿啊?！?/br>
    “但是他們不知道啊，咱們兩個‘看上去’像是男的，這就不可以，兩個男的在一起會被人罵的?！?/br>
    “為什么？”

    “沒有為什么?！?/br>
    “那要是兩個女的在一起呢？”

    “兩個女的沒辦法在一起，她們的爹娘會直接把她們打個半死，然后再草草嫁了?！?/br>
    “啊！那豈不是只有男的和女的才能在一起了？”

    “對，只有男的和女的才能在一起?！?/br>
    “為什么……”

    劉平順把阿姑吃完的碗收了，和自己的摞在一起，攥著筷子在桌子上磕了一下使它們對齊：“沒有為什么的，也不知道該找誰問個為什么，就像為什么今天不下雨啊，為什么我會遇到你啊，這都是沒有理由的事兒。”

    “有理由，”阿姑扯著準(zhǔn)備轉(zhuǎn)身去洗完的劉平順的袖子，抬著頭看他，“‘為什么你會遇到我’，有理由的。”

    “什么？”

    “因?yàn)槲覑勰?。?/br>
    劉平順就笑了起來，從一開始的微笑變成了大笑，最后變成了哈哈大笑，他笑得眼泛淚花。

    “我也愛你?！?/br>
    不知道什么時候，太陽滑落了下去，一輪彎彎的月亮爬上了樹梢，有和野谷中完全不同的宛轉(zhuǎn)鳥叫在樹枝間回蕩?；ǘ溟]合，露水在慢慢凝聚，沒有風(fēng)，今天的夜晚一點(diǎn)也不冷。

    “我們以后每年都要給小紅買上一個布娃娃，每年都要。我看街上像她這么大的孩子都有個娃娃。別人有的，小紅也要有。”

    “好，每年都買。買最漂亮的?！?/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