節(jié)
“可真不是東西?!泵吓畬⑸啦玖滔拢p聲罵道,“若叫我遇上他們,定將他們摁在忘川里涮個三四回。” 謝必安不緊不慢地生死簿收好,不悲不喜,道:“你這會怕是見不到了?!?/br> “那男子會試試卷遭人掉了包。十年寒窗,不料為他人做了嫁衣。替他的人為戶部侍郎之子,那人唯恐東窗事發(fā),便雇了殺手,將男子拖到荒郊野嶺里殺害了?!?/br> 謝必安神色淡淡:“想來他,該是早已入了輪回?!?/br> “而她那兒子,”謝必安看著“生死簿”三個大字凝神思索,最后搖搖頭:“他的生平,斷在了‘弒母,驚惶遁走,后不知所蹤’一句。約是練了什么邪法,生死簿上再無更詳細的記載?!?/br> 謝必安抬頭,只見孟女低頭沉吟。半晌,她憋出一句話來:“你們‘凡人’實在是復(fù)雜?!?/br> 謝必安啞然忽笑,道:“人心復(fù)雜,皆為欲念。天性如此,何故苛責(zé)?” 天性如此,何故苛責(zé)。 謝必安閉上眼,念道。 小村祥和實乃假象。隨著魅魂飛魄散,村落也漸漸恢復(fù)成了原來的樣子。 小院里那些郁郁蔥蔥的莊稼,早已化作腐土一捧。石磚壘砌的破敗小屋,如今看來也只是廢墟一座。金烏高懸,毫無保留向大地釋放生機,也將謝必安這至陰之體灼得痛不欲生。 先前戰(zhàn)場上陰氣濃重,遮天蔽日,謝必安也不過是感到些許不適。如今遠離戰(zhàn)場,紅日熱烈,他體內(nèi)的陰屬靈氣正在迅速流失,大量外泄的靈氣幾乎要將他的經(jīng)脈沖破。 溫和的陽光,于他而言,便是凌遲的尖刀。灼熱的刃落下,雖不致死,卻足夠折磨。 謝必安勉強站起身來。 再過三日,便是中元節(jié)。屆時鬼門大開,他便可跟著那群孤魂野鬼,踏過鬼門關(guān),回到地府。 鬼門行蹤不定,往往開在陰氣旺盛之地。而這附近,陰氣最為強烈的,當屬江臨城。 只因江臨城千年之前,也曾為人所屠。上上下下四十余萬人口,皆死于非命。思及此,謝必安的心仍隱隱鈍痛。 “天性如此,何故苛責(zé)……” 連他自己,也不知該不該繼續(xù)相信這句話。 …… “什么人?” “回大人,小的乃徐州謝氏人,是來江臨城尋親治病的?!?/br> 領(lǐng)頭的將士狐疑地打量,只見眼前這個男子戴一頂白紗帷帽,孑然一身,并無行囊,模樣甚是可疑。 “通關(guān)文牒拿出來看看?” 男子從懷中取出一本燙金小冊,遞了過去。 守城將士認真翻看起來。他細細揣摩冊子上印章的真?zhèn)?,又再三勘查文牒上地名是否有誤。待一切確認后,他的疑慮也登時消去了大半。 他隨手將小冊遞給男子,擺擺手:“過去吧?!?/br> “謝謝軍爺。”男子起步要走,卻突然又被叫住了:“等等?!?/br> 男子腳步一頓,轉(zhuǎn)過身,恭敬再一拱手,道:“軍爺可還有什么吩咐?” “將紗掀開。” 男子略有疑慮,“這……” “怎么?是有什么難言之隱么?”將士那只磨出老繭右手悄然握上了身側(cè)的軍刀。 男子輕輕嘆氣,“……那倒沒有?!?/br> 說罷,他伸手將帷帽垂下的白紗掀開。 所有人呼吸一滯。 美,雌雄難辨的美。 尤其是那雙眼睛,幽深而亙古,仿佛沉睡千年的海。叫人情不自禁地去探究,去觸摸,去沉溺。 可惜美人面若金紙,嘴唇蒼白,一看便不是什么長命的面相。 正當眾人感嘆之時,男子放下手,白紗再次垂下,將他的面容映得若隱若現(xiàn)。 “軍爺,請問小的可以走了么?” 那被叫到的將士如夢初醒,忙撇開眼,故作鎮(zhèn)定,道:“可以,你走吧?!?/br> 謝必安道了謝,便步履匆匆,迅速離開了這是非之地。 今夜便是中元節(jié),必須快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