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俄羅斯輪盤
“各位客人,”氣氛緊繃的時刻,最先打破僵局的居然是荷官杰克,那雙锃亮的皮鞋由遠(yuǎn)及近,停在文森特眼前,緊隨而來的是男人華麗的嗓音:“還請冷靜,以和為貴,莫要在我們歐洲號賭場鬧事?!?/br> “呵,你也不要還在這里耍把戲!”男仆瞪他,兩個黑衣男人的槍口離開文森特,轉(zhuǎn)而對準(zhǔn)荷官的腦袋,文森特抬眼,看見這滑稽的畫面,忽然低笑出聲。 “呵呵呵……” “你笑什么?”男仆瞇眼,一把拽住他的頭發(fā),迫使他露出全臉,文森特那道脆弱纖細(xì)的脖頸暴也露在所有人眼前。 不過是一個瘦骨嶙峋的男人,憔悴,毫無威脅。 文森特吃痛,說話斷斷續(xù)續(xù):“我笑……這可真是一出好戲,太精彩了,我忍不住為之喝彩?!?/br> 男仆依舊揪緊他的頭發(fā),嘲弄:“你給死神打工打瘋了?” “公爵大人,原來是一個女人,”文森特的目光盯在紅裙女子身上,“還是一個身材火辣的漂亮女人嘶——” 身后的人手臂用力,一手將他的腦袋慣倒在地,他沒有任何手軟,撞著一下,文森特只感覺腦子里“嗡”的一聲,半天沒緩過來。 粘膩的鮮血從額頭蜿蜒而下,凝結(jié)在眉毛上、睫毛上,文森特眨了眨眼,眼前頓時一片血紅。 “不要這么暴力?!迸饲謇涞穆曇魝鬟^來,文森特扯嘴笑了一聲。 高跟鞋跟敲擊地面,聲音清脆,最終停在文森特眼前,尖銳的鞋尖挑起他的下巴,文森特不得不仰起頭,再次看向女人的正臉,這一次,他認(rèn)真打量了她,烏發(fā)雪肌,海水般深藍色的眸子,兩片豐滿的紅唇。 “文森特,告訴我,為什么覺得我才是公爵?”女人居高臨下地看著他,文森特跟她對視幾秒,不答反問: “你是個漂亮的女人,公爵大人,你叫什么名字?” “你不用詐我,文森特,”女人冷笑,將長發(fā)勾到耳后,“我叫瑪格麗特,但我并不是公爵?!?/br> “好吧,瑪格麗特,”跪在地上的文森特雖然狼狽,但他的聲音依舊從容,“那么,你真的喜歡賭博嗎?” “當(dāng)然,我喜歡賭?!爆敻覃愄厥掷锖鋈蛔兂鰜韼讉€籌碼,漫不經(jīng)心地在兩手間翻轉(zhuǎn)。 “既然你喜歡賭……你愿意最后再跟我賭一把嗎?” 玩弄籌碼的手指停下來,深藍的眼睛望向身下的男人,從那雙墨色雙瞳中,仿佛能窺得一絲地獄的黑暗,叫人毛骨悚然。 “你拿什么來跟我賭呢?文森特,”女人踏著細(xì)高跟,走到他身側(cè),“你現(xiàn)在連命都在我手里?!?/br> 話音剛落,一直老實的文森特忽然暴起,他雙腿發(fā)力,明明看上去蒼白如重癥病人,力氣卻驚人的大,壓住他的西裝男仆轉(zhuǎn)瞬間就被掀翻。 “抓住他!” 沒有人能抓住文森特,他擦干凈眼角的血跡,速度快如鬼魅,一個晃神,便來到黑衣保鏢身后,一腳踢上對方的膝彎,強壯的男人“撲通”一聲跪倒在地。 “開槍!”情急下,女人發(fā)出指令,兩聲槍聲響起,卻阻擋不了那道黑影,他的速度太快,沒有人看清他的動作,只聽見幾聲悶哼,強壯的保鏢便倒在地上。 “還要看戲嗎?”再次放倒一個保鏢,文森特忽然道。 沒有人知道他在問誰,但下一刻,所有人臉上都露出了恐懼的表情。 無數(shù)紅色觸手拔地而起,纏繞住每一個壯漢保鏢的四肢,讓他們?nèi)颊槼?,鎖在地上動彈不得。 沒有被束縛住的只剩下文森特和瑪格麗特,文森特站直,看著對面的女人,他的手在方才的槍擊中受了傷,正往下淌著血。 “現(xiàn)在,我能跟你賭了嗎?”文森特混不在意自己受傷的手,踱步走向賭桌,撿起自己的左輪手槍。 女人看見那些可怕的觸手,面露恐懼,她轉(zhuǎn)過頭,又看見文森特手里的左輪,槍口正對準(zhǔn)自己,她咬緊牙關(guān)。 “不要跟他賭嗚嗚——”男仆叫了一聲便被觸手勒住嘴,他拼命掙扎,可惜人類無法掙脫神明。 “不要傷害他!”瑪格麗特脫口而出。 文森特與瑪格麗特對視幾秒,聳了聳肩,“只是讓他安靜一會兒,不要緊張?!?/br> 他微微瞇眼,威脅似的晃了晃槍管,聲音緩慢,這時候他又有了耐心:“這把左輪有六個槽孔,今天出門前,我只填了一發(fā)子彈?!?/br> 房間內(nèi)落針可聞,文森特挑起眉,一字一頓道—— “俄羅斯輪盤賭。” 下一刻槍口調(diào)轉(zhuǎn),對準(zhǔn)他自己的腦袋。 “生存還是死亡……”他低喃著哈姆萊特的名言,扣動扳機。 啪嗒。 沒有火藥爆炸的聲音,這一發(fā)是空槍。 “你瞧,”文森特翻轉(zhuǎn)槍身,讓槍托對著瑪格麗特,“還是很簡單的?!?/br> 女人面色發(fā)白,文森特嘆息一聲,仰頭看著天花板。 “三年前,你為了延長壽命,讓巫師將死亡的命運轉(zhuǎn)移到其他少女身上,讓她代替你死去,”他撫摸著槍身,溫柔優(yōu)雅,目光落在地上的男仆身上,“今天,你也想用同樣的方法逃避命運?!?/br> 瑪格麗特想狡辯,文森特卻抬手阻止了她。 “你能逃,是你的本事,但無論如何,死神總會找到你,不過……我畢竟不是死神,”手槍在文森特手中輕巧地轉(zhuǎn)了一圈,“六分之一的機會,如果你能賭贏這一輪,我也可以選擇一位小丑,像三年前那樣,代替公爵的生命?!?/br> 男人嗓音沙啞,宛如夜晚入睡前的低吟,引誘世人陷入沉眠。 瑪格麗特被說服了,一步步走近,伸手接過冰冷的手槍,槍管不知不覺抬起來,對準(zhǔn)自己的腦袋,理智告訴瑪格麗特必須放下手槍,但身體卻不聽使喚,仿佛著了魔似的,順從男人的話語。 她盯著那雙漆黑的眸子,這時候,她的恐懼似乎全都變成了興奮,她生出某種期待,期待從命運中解脫…… 扣下扳機。耳邊似乎有人對她說。 生存,還是…… 砰—— 劇烈的槍聲響起。 血花迸濺。 室內(nèi)被鮮血染紅,文森特沉著臉,他身上沒有染上別人的血,在槍聲響起的瞬間,四周便冒出巨大的觸手,它們纏繞成墻壁,但凡有靠近它的鮮血或者腦漿,都像是遇到了可怕的高溫,迅速蒸發(fā)、化作白霧消散。 血腥味卻無法抵擋,瘋狂涌入鼻腔。 文森特皺了皺眉,過了好一會兒,護在他身旁的觸手才慢慢降落,卻也沒有完全消失,在他四周緩緩擺動著,文森特摸了摸離自己最近的一根觸手,它晃著頭,纏繞在男人的手臂上。 除了文森特站立的那一小塊區(qū)域,這個房間全被鮮血涂滿了。 墻壁上、天花板,躺在地面的一個個“血人”,瑪格麗特的無頭尸體就躺在腳邊,還在往外滋血。 這些血液、死亡與揮舞的觸手,震懾住地上的每一個人,就算是殺過許多人的雇傭軍保鏢,也沒有見過這樣的場景。 門邊男仆的臉上也染滿了鮮血,他瞪著尸體,不知是因為憤怒,還是因為驚恐,用力瞪著眼睛。 如果不是身處其中,他大概還不知道從一個人身上居然能流出這么多鮮血,但他說不出一句話,他的公爵死在眼前,他的喉嚨像被割破了,發(fā)不出任何聲音。 這里的事情已經(jīng)了結(jié)。 皮靴踏著鮮血,緩緩前進,文森特沒有走正門,而是選擇了側(cè)門,他推開門離開房間。 門口站著的是那位荷官杰克,他悄無聲息地離去,等待文森特結(jié)束一切,看見他,文森特沒有驚訝,剛剛房間內(nèi)那么大的動靜卻沒有引起他人的注意,應(yīng)該也是因為他封閉了空間。 這人風(fēng)度翩翩地向文森特行禮,遞給他一條潔白的絲帕。 “客人,您的額頭有一點血跡?!?/br> 文森特接過帕子,打量眼前的荷官,黑色領(lǐng)結(jié)戴在脖頸,長長的燕尾服勾勒出勁瘦的腰身,無論是五官還是身材,都完美得不似真人,文森特笑了一聲:“你可真是惡趣味啊,莫爾斯。” “你不喜歡嗎?” 文森特沒有回答喜歡或不喜歡,只是邁開步子,走進人群中。 與死神簽訂契約后,文森特的身體早已超越常識,這短短時間里,他額頭上的撞傷就已經(jīng)恢復(fù)正常,掌心的槍傷也已經(jīng)愈合了大半,只是血淋淋的看上去蠻嚇人。 他找到一處偏僻的洗手間,清洗血跡。 鏡面中映照出洗手臺前的男人,黑發(fā)垂落遮住眉眼,水流經(jīng)過掌心,被鮮血染成粉色。 他低垂著眉眼,沒有發(fā)現(xiàn)鏡中的畫面出現(xiàn)異常,左側(cè)墻壁的瓷磚變得彎彎曲曲,好似在軟化,如同橡膠一般的質(zhì)感,隨后,橡膠墻壁中央冒出一處凸起,它外凸又凹陷,來回幾次,隨后,更多的凸起出現(xiàn),好像要將這面橡膠捅穿,它們越伸越長,逐漸靠近鏡子里洗手的男人。 終于,文森特抬起頭,看見鏡子里的畫面,他半瞇著眼,鏡外的墻壁卻是光滑堅硬,沒有異常。 第一根暗紅色觸手穿透鏡中的墻壁,貼上文森特的臉,現(xiàn)實中雖然沒有觸手,文森特臉上卻感受到冰冰涼涼的觸感。 看來又是莫爾斯搞的鬼。 更多的觸手刺穿墻壁,捆住文森特的雙手。 “喂喂,你是死神還是變態(tài)?我等會兒還要回去,別給我把衣服弄皺了!”文森特抗議,捆住手的觸手沒有離開,卻有三根觸手卷住他的衣領(lǐng),扒下外套,隨后從襯衣領(lǐng)鉆進去,一顆一顆靈巧地解開他的襯衫紐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