萊昂納多舉著相機站在三樓客房門口，因為英俊的外表以及那頭傲人的金發(fā)，來來回回的行人總要多看他一眼，但他眼里只有鏡頭中的畫面。

    碧藍的天空上翱翔到海鷗，鏡頭漸漸下移，來到甲板，銀發(fā)魔術(shù)師正在給一群孩子變魔術(shù)，逗得孩子們“咯咯”直笑，他摁下快門，鏡頭后移，畫面里一個黑發(fā)男子闖進畫面，頭發(fā)有些長，扎著馬尾。

    他的側(cè)臉看上去像個東方人，背影也是挺拔的，萊昂納多想到文森特，放下相機。

    自己怎么就跟丟了呢？他惱恨地將頭發(fā)抓成鳥窩。

    海浪搖曳，萊昂納多感覺到什么，回過頭看向樓梯口，只見一個俊美的燕尾服男侍者抱著團衣服，往自己的方向走來，他的頭發(fā)和眼睛都是深茶色，周身都散發(fā)著陰郁詭譎的氣息。

    那人停在萊昂納多身邊的房間門口，想要打開門，萊昂納多盯著衣服，忽然瞧見從衣角處垂落的那只手，他立刻變了臉色。

    “你是誰？”萊昂納多捉住男侍者的手臂，死死盯著他懷里的黑色大衣，那是文森特的外套，“文森特在哪里？”

    海風(fēng)不知打哪兒吹來，恰好掀開一片衣角，讓萊昂納多看清大衣下裸露的手臂，手臂上布滿青紫的勒痕，手腕上還有一圈紅色血線。

    “你做了什么！”萊昂納多大喝，這一聲引來不少人的注意，莫爾斯看著他的眼神忽然變得饒有興味。

    眸子里的淺色褪去，變成一片深黑，那分明是魔鬼的眼睛，靈魂在這雙眼睛的注視下都會暴露無遺。

    “這位客人，”莫爾斯低沉細膩的嗓音響起，“文森特累了，正在睡覺，或許我們應(yīng)該進屋說?！?/br>
    男人晃了晃身體，萊昂納多抓住的手臂瞬間變得光滑，像是滑溜的蛇，從手中溜走，竟讓那人進了房間，他低頭詫異地盯著自己掌心。

    怎么回事？

    “你要進來嗎？”

    房間里一片昏暗，莫爾斯沒有開燈，站在黑暗中，仿佛在邀請，萊昂納多抬頭瞪了他幾秒，也進入房間。

    房門在他背后緩緩關(guān)緊。

    “這是文森特的房間?！比R昂納多說。

    “是的。”莫爾斯把文森特放在床上，這人累得狠了，已經(jīng)進入睡夢中，他收起那些襯衫大衣，換成被子蓋在他身上，這期間無法避免露出那些斑駁的肌膚，刺痛了萊昂納多的眼睛，他一個箭步?jīng)_上前，緊緊抓住莫爾斯的衣領(lǐng)，咬牙切齒一字一頓：“你對文森特做了什么？”

    面對質(zhì)問，莫爾斯很是從容，眼里分明含著笑意，“你覺得呢？只是做了你想對他做的事情?！?/br>
    “你、你！”萊昂納多氣得說不出話，偏頭看了一眼睡夢中的文森特，“他肯定不是自愿的，是你逼他……”

    “不是，他就是自愿的，”莫爾斯惡劣地笑起來，溫柔地捻起文森特額前的碎發(fā)，“他跟我在一起，很多年了?！?/br>
    聲音那么沉，像是從靈魂深處傳來。

    “他從頭到腳，從內(nèi)而外，毫無疑問都屬于我。”

    “不可能！他不可能……”萊昂納多猛地站起來，像是難以置信地不停說著不可能，他困獸般在房間里轉(zhuǎn)了幾圈，再次看向莫爾斯，看見他對自己挑眉，面色忽然變得格外差。

    “你、你是……”

    他似乎畏懼了，往后退了一步，走到門邊。

    “我不會放棄的！”萊昂納多對莫爾斯吼出這句話，逃似的離開房間，遠離那個可怕的男人。

    對于萊昂納多的逃跑，莫爾斯并沒有意外，他盯著門口看了一會兒，低下頭看向床上，文森特睜著眼，仔細打量莫爾斯。

    “原來你在裝睡？”

    “不是，”文森特翻了個身，神色之間還留有縱欲過后的饜足，“你們說話吵醒我了?！?/br>
    莫爾斯問：“看來我應(yīng)該道歉？”

    文森特笑了，反問：“你怎么著他了？”

    他在問萊昂納多，那小子不像是個會被嚇跑的人，不過如果嚇人的是莫爾斯，也說不定……

    “你在擔(dān)心他嗎？”把玩頭發(fā)絲的手指停下來。

    “倒也不怎么擔(dān)心，”文森特看向窗外的藍天，方才在賭場耽擱那么久，天卻還沒黑，“在賭室里，你什么時候開啟領(lǐng)域的？”

    “第一局賭局開始的時候?！?/br>
    “我在賭室呆了多久。”文森特看著莫爾斯的臉。

    “大概……”莫爾斯偏頭想了想，“十分鐘吧？沒有耽擱太多時間?！?/br>
    十分鐘，沒有耽擱太多時間。真是冷酷的話語，文森特看見自己的左輪手槍，腦海里出現(xiàn)那間濺滿鮮血的房間。

    剛有人因自己慘死，轉(zhuǎn)身就能到廁所里跟死神zuoai。

    “我以后絕對會下地獄，莫爾斯?！?/br>
    “當然，文森特，你當然會下地獄，”莫爾斯俯身，在他的額頭落下一個輕吻，“你把自己賣給我了，而地獄是我的故鄉(xiāng)，從此也是你的唯一歸處?！?/br>
    “那九個人，”文森特頓了頓，想起來斯特朗公爵已經(jīng)死了，“不，八個人，如今全都在船上嗎？”

    “誰知道呢？文森特，別總這么緊張，今天歐洲號停泊在亞歷山大港口，舉辦宴會，”莫爾斯走到門口，握上門把手，“我建議你去放松放松！”

    文森特沒有說自己會不會參加，莫爾斯自然也不會等他回答，房門開啟又關(guān)閉，只剩下文森特一個人。

    太陽一寸寸西沉，船上的燈光一盞盞點亮，燦金色的燈光閃過明亮的臺階，流轉(zhuǎn)著碎鉆似的光芒，侍者搭建起高腳杯塔，璀璨的光芒四處閃耀。

    這是一場奢靡的晚宴，用來迎接新的貴客們，文森特走入宴會廳時，管弦樂隊剛剛演奏起施特勞斯的圓舞曲。

    他依舊穿著他的白襯衫，連領(lǐng)結(jié)也沒有，襯衫頂端的扣子解開兩顆，看上去放蕩不羈，與宴會格格不入，不過，至少他出門前抽空刮了個胡子，現(xiàn)在的他形象大變，看上去只是個二十多歲的青年男子，簡直像是有胡子時的自己的爹。

    不過由于身材削瘦，面色蒼白，即使年輕，長得很不錯，也像個病弱沒什么精神的人，得不到別人的關(guān)注。

    侍者遞給他一杯葡萄酒，文森特接過，腕表表盤的指針指向八，他上到宴會廳二層，隨意倚靠欄桿觀察進門的客人，郵輪停泊在港口，沒有海浪的顛簸，那些暈船的可憐蟲也都出來透氣了。

    既有滿頭白發(fā)身形卻依舊挺拔的老人，也有幾歲的小孩子。留著長發(fā)神色冷峻的中年男人站在窗口，看上去像個老藝術(shù)家，文森特垂眸抿了一口紅酒，目光停在那個男人手中的拐杖上。

    不起眼的木制拐杖，隨處可見的裝飾，只是作為裝飾，它看上去還是太長了些，他放下酒杯，抬起眼，長發(fā)中年人居然也仰頭看過來，與文森特對上視線。

    真是敏銳啊，文森特跟他對視幾秒，眼神移開，落在他身后走進來的金發(fā)男人身上，那人正舉著個相機，看上去像個攝影師，鏡頭四處尋找著拍照目標，從下至上，停在二樓。

    是萊昂納多。

    文森特微微一笑，沖他的鏡頭舉起酒杯，那是個干杯的動作，萊昂納多放下相機，緊緊盯著他的臉，呆了好半天，終于回過神爬上二樓。

    “文……文森特，”年輕人來到他身邊，有些不敢認，“你、你刮胡子了？”

    “顯然?！蔽纳貜慕?jīng)過的侍者手里拿過一杯白葡萄酒，遞給萊昂納多。

    “你為什么要留胡茬兒，明明看上去比我大不了多少……”

    “那還真是不好意思，”文森特支著下巴，慵懶地靠在扶手上，“即便刮掉胡子，我的年齡做你爹依舊綽綽有余?！?/br>
    “你就唬我吧！還想當我長輩呢……”萊昂納多喝了一口葡萄酒，這酒香醇，還有點甜口，他忍不住又喝了一口，“今天下午你可被我撞到了。”

    “什么？”

    “你跟那個男服務(wù)生！”萊昂納多憤憤道，他看著文森特的臉，語氣酸得要命：“那人是你什么人？”

    “他說的什么？”文森特倒是很坦然，只是被撞到事后，既不是活春宮，也不是殺人現(xiàn)場。

    “他說……”萊昂納多低下頭，一口干完酒杯里的透明酒液，“你跟他在一起很多年了。”

    “嗯，這個說法，很準確?！?/br>
    “準確？什么意思……”

    逗小孩的時候，樓下忽然傳來一陣噪雜聲，伴隨著人群的驚呼尖叫，文森特偏頭看向一樓，之前的中年老藝術(shù)家不見蹤影，一只锃亮的皮鞋跨過門檻，隨后，戴著墨鏡的栗發(fā)男人走進宴會廳，他很高，身材也相當好，周身氣質(zhì)已非常人所及，他摘下眼鏡，露出他極具侵略感的五官。

    無數(shù)女性的尖叫聲穿透耳膜，文森特看見那人，也是愣了一下，即便是他這種老人家，也在路邊的海報中看見過此人的臉，是國際巨星杜洛華。

    不得不承認，他有一張過分英俊的臉，在現(xiàn)實中看見他，不要說女人，就連男人也會淪陷在他的美貌中。

    “哦，這個浪蕩的法國男人！”身邊傳來一聲明晃晃的嫌棄，文森特轉(zhuǎn)頭看向身邊的年輕人，這人聲音再大一點，怕是要被杜洛華的迷妹吐口水了。

    “你跟他有仇？”看他一副雙拳緊握的氣憤模樣，文森特若有所思。

    “沒有。”萊昂納多冷哼一聲。

    這個表現(xiàn)著實不正常，文森特緩緩轉(zhuǎn)動酒杯，目光在樓上樓下兩個人之間流轉(zhuǎn)，最終他挑了挑眉，慢慢往樓下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