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43
李醫(yī)生來看了顧斐,沒什么大問題連退燒藥都沒給他用。 “經(jīng)常吃藥容易降低免疫力,還是得鍛煉身體,身體強壯了免疫力自然也就上來了。”李醫(yī)生捏著棉球蘸了點酒精,幫顧斐擦了擦手心。 霍明霄站旁邊皺眉,“不會反復(fù)吧,后天要出去。” 李醫(yī)生丟掉棉球,將用完的聽診器酒精瓶還有一堆連七八糟的東西收拾妥當(dāng)裝進醫(yī)藥箱里,語氣誠懇就差跟他打包票了,“二少,這就是場小低燒,您不找我顧少晚上睡一覺明早也就自己好了?!?/br> 霍明霄不自在的扭頭看向別處,“誰讓他從小病怏怏的,我哪兒知道這次病得是嚴(yán)重還是輕?” 李醫(yī)生笑著瞥了他一眼,沒有戳破,“要是不放心,周末你們回來可以去我那兒做個全身檢查,有什么問題也能盡早預(yù)防著?!?/br> 霍明霄哼了聲沒有搭話,再說下去他都覺得rou麻了。 在別墅待了兩天,霍明霄帶著顧斐直接去了他哥說的驪山度假村,路途有點遠開了一天半車才走到山腳下。 顧斐坐后面穿著新買的衣服有點不舒服,霍明霄從后視鏡里瞧了瞧,不由得心情飛揚,“別老穿你衣柜里那些,古板正經(jīng)得跟老古董似的!也不知道楊媽怎么想的,買衣服眼光竟然隨了我哥?!?/br> 顧斐:“......” 霍明霄把車開進村路,開十米下車清一次石頭,用了近兩個半個小時才到度假村門口,氣得他見到楊礬時差點把車砸了。 “什么破路?。 被裘飨雠?! 楊礬抿著嘴沉默半天,開口,“山腳側(cè)道有條公路,直通度假村正門?!?/br> 顧斐從車?yán)锵聛?,看著霍明霄身后門牌上的‘側(cè)’字,跟著楊礬一起陷入沉默。 霍明霄:“......” 讓門童去把車停了,楊礬帶著顧斐霍明霄走了進去。 他們來的有點晚了,山里夜色又降臨得早,現(xiàn)在已經(jīng)夜幕深垂繁星點點映燈火了。 楊礬帶著他們穿過曲曲折折的小徑,指著遠處的屋舍園景介紹,“前面有酒吧影廳想玩可以去玩,周圍都是溫泉,吃完飯換了衣服就可以去泡了。馬場在后山,周末營業(yè)高峰期游客可能會有點多?!?/br> 霍明霄對此不是很在意,“顧斐的那匹小馬呢?” 楊礬:“在馬廝養(yǎng)著,太小了只會跟在別的馬后面撒歡兒跑。” 顧斐沒養(yǎng)過馬,但聽楊礬說的有趣,沒忍住揚起嘴角笑了下?;裘飨鲆娝那檫€不錯,心底也更輕松了幾分。 走到溫泉屋前的時候,霍贏正站在外面跟郭總寒暄,看到他們過來視線在顧斐身上停頓了下,又不動聲色的移開了。 酒泉屋掛著兩盞燈籠,夜風(fēng)一吹,暗色微光搖搖晃晃。 顧斐一件白衫站在院中石榴樹下,衣角扎進勁瘦褲腰里,襯得薄肩更窄勁腰更瘦。 整個人都縈繞著一股少有的干凈純透少年氣。頭頂夜風(fēng)吹過簇簇枝葉隨風(fēng)擺動,在他肩頭落下細碎剪影。 顧斐斂下眼眸,抿了抿嘴唇有點不自在。 人家一行人出來度假泡溫泉,郭總很有眼色的打完招呼就走了。 吃完飯,顧斐跟著楊礬他們?nèi)Q了衣服,回來下水靠暖石邊安靜泡著,霍明霄半路看到臺球案子,手癢跑去打臺球了,楊礬將他送到溫泉包廂也走了,諾大一個室外溫泉里最后竟然落得只剩下顧斐一人。 倒是更安靜愜意了。 顧斐靠在暖石抬頭望著頭頂滿天繁星,背后是簇簇景觀竹將外界隔開,隔壁湯池沒有人,靜謐漆黑夜色里連夜風(fēng)也顯得格外溫柔。 霍贏掀開簾子繞過屏風(fēng)走進來,顧斐靠在暖石上閡眸養(yǎng)神。睫毛沾了水汽,像剛哭過似的乖巧垂斂在眼角,襯得他眼側(cè)皮膚愈發(fā)光潔白皙。 霍贏緩緩走過去,在暖石旁蹲下,“楊媽說你們沒有回家,在東郊住了兩天直接過來了?!?/br> 顧斐想起了那個在茶幾下?lián)斓降男∷巹┢浚鬼S風(fēng)起波瀾的水面,輕輕嗯了一聲。 霍贏幫他隔衣拂了拂肩頭水汽,聲音沉緩且溫柔,“都做什么了。” 顧斐想了想,“躺了一天,去買了衣服?!?/br> 霍贏想起他站在石榴樹下安靜垂眸的樣子...... “不是什么好地方,以后不要再去了?!被糈A說。 顧斐點了點頭。 雖沒有點明,但他們都知道霍贏指的是哪里。 處理一些不干凈事情的地方,霍贏不愿意讓顧斐去。 夜風(fēng)吹拂過頭頂,細碎竹葉撞出一片蕭蕭。 霍贏試了試水溫,拿起旁邊深色浴巾裹在顧斐肩頭,“困了就回去睡覺,我讓人守在外面,門卡他們幫你拿著?!?/br> 顧斐側(cè)眸,才發(fā)現(xiàn)霍贏還穿的西裝,絲毫沒有要泡溫泉的意思。 低頭嗯了一聲,顧斐沒有再說話了。 霍贏察覺顧斐今夜情緒有點不對,但他還有點事情等著處理,幫他攬了攬肩頭浴巾便起身走了。 · 顧斐半夜睡到一半,落入了一個溫暖的懷抱里。 他擇床,躺下盯著黑暗想了一大堆亂七八糟的事情才昏昏沉沉睡著,被霍贏伸手?jǐn)堖M懷里就又醒了,但依舊閉著眼睛,一句話都沒有說。 霍贏攬著他溫暖手掌覆在他背后緩緩安撫,聲音在黑暗里響起,“楊媽說你發(fā)燒了。” 顧斐額頭貼在他胸膛,閉著眼睛,半睡半醒聲音有點啞,“沒事,李醫(yī)生看過了?!?/br> 霍贏手掌隔衣從背部滑到后腰,鬼使神差的突然想摸摸他肚子。但轉(zhuǎn)念一想根本不可能,頓時對自己心底的緊張覺得有點好笑。 低頭親了親他柔軟發(fā)頂,霍贏溫聲道,“睡吧?!?/br> 顧斐昏昏沉沉的往他懷里鉆了鉆,貼著他胸膛蹭了下,喚他,“霍贏......” 霍贏眸底暗了暗,攬著他后背輕輕安撫,“嗯,我在?!?/br> ...... 顧斐晚上睡的不安穩(wěn),亂七八糟的舊事紛紛入夢,攪得他心緒凌亂,昏昏沉沉一覺睡到次日中午才醒來。 睡得太久嗓子眼里有些干澀,顧斐皺了皺眉頭,從睡夢里掙扎著醒來。 床頭有水,顧斐疲憊的闔著眼睛伸了手臂去拿,指尖剛碰到矮柜整個手掌都被別人攥住了。 霍贏坐床邊伸手探了探他額頭,溫度正常,伸手替他拿了杯溫水。 顧斐縮被子里,蜷縮著身體呼吸間盡是灼熱氣息。 霍贏皺了皺眉,放下水杯將他從被窩里挖出來,抱懷里摸了摸后背,果然早已覆上一層冷汗。 “我叫李醫(yī)生過來看看?!?/br> 霍贏剛準(zhǔn)備將人放下去摸手機,卻被顧斐伸手拉住了,“沒事......” “只是做噩夢了?!彼f。 霍贏抱著他沒說話,伸手拿了水杯遞給他,顧斐接過來乖乖捧著喝了。暖暖的溫水下肚,似乎鎮(zhèn)住了夢里那些猙獰嗜血的邪崇,顧斐覺得心底踏實了許多。 臥室里厚重窗簾拉著避光,兩端交合處未遮掩嚴(yán)實,絲縷昏黃日光從縫隙里瀉進來,帶著暖暖光芒分外溫柔。 窗邊床尾置了張椅子,霍贏剛剛就坐在那里處理事情,文件放下太急有點凌亂的躺在椅子里,旁邊小桌上的手提電腦屏幕還亮著,發(fā)出瑩藍昏暗的微光。 顧斐斂了斂眼眸,抱著水杯有點困倦。 “醒了就吃點東西,”霍贏將他手里水杯抽走,放床頭柜上,“想吃什么?我讓楊礬出去買?!?/br> 顧斐搖了搖頭,垂眸望著鴉青被罩不肯說話。 霍贏將他攬進懷里,撫著他僵硬單薄的汗?jié)窈蟊?,溫聲問,“怎么了??/br> 顧斐貼在他肩膀閉上眼睛,半晌,悶聲道,“困......” 顧斐又做了那個夢,夢里逼仄狹窄的陰暗街道里,小小的孩子追著那道人影跌跌撞撞的跑。周圍起了霧,襯著漆黑街道如鬼魅般張牙舞爪向他撲來,漆黑的,陰森的,帶著桀桀怪笑聲充斥著整個街道。 狹窄漆黑的街道里盡是他跌跌撞撞的腳步聲,一下一下敲在陰暗潮濕的青石板上,似黏了血漬清晰而又滲人...... 夢里沒有站在暗影疊疊月亮門下的少年,沒有地獄修羅踏出黑暗 幫他震懾那些面目猙獰的鬼怪......他一個人在漆黑狹窄的街道里不停地、不停地,跑。 ...... 好累...... 顧斐低頭埋進霍贏肩膀里,困倦地閉著眼睛。 霍贏攬著他,指尖隔衣貼在腰側(cè)緩緩揉捏,“睡這么久還困?” 顧斐沒有回答,額頭抵在他肩膀 嗅著熟悉的氣息覺得分外安心。 懷里人睡著了,修長手指無意識攥著霍贏衣襟,腦袋抵在他懷里呼吸綿長清淺。 “顧斐,”霍贏側(cè)首喚他,“吃點東西再睡?!?/br> 回答他的是輕緩綿長的呼吸,帶著溫?zé)釟庀⑤p輕灑落在他肩頭。 霍贏失笑,垂眸揉了揉他腦后烏漆發(fā)絲心想,這人也只有在這種時候才會依賴他,迷迷糊糊,半夢半醒之間,乖巧得令人心底一片柔軟。 抱著他在床邊坐了會兒,霍贏強硬將人叫醒,喂了點粥塞浴室里。 “去洗漱,否則我?guī)湍阆?。?/br> 顧斐驟然從渾渾噩噩里清醒了過來,望著霍贏,眸底視線還有點空虛。 霍贏從文件里抬起頭,顧斐不漏痕跡的斂下眼眸,轉(zhuǎn)身關(guān)上了浴室門。 洗完澡出來,顧斐從衣柜里拿衣服,不知道霍贏什么時候讓人把他的衣服都掛進來了。全是昨天跟霍明霄出去買的,各種各樣花里胡哨,翻得顧斐有點眼暈。 霍贏站他身后看著他翻,最后從一堆衣服里拿出一套跟平時差不多的素凈衣褲。 霍贏看了眼柜子里側(cè)的衣服問,“怎么不穿這套?!?/br> 顧斐隨著他視線看過去。 是一套白色修身衛(wèi)衣+細瘦牛仔褲。 ...... 太稚嫩了,充滿青春洋溢的少年氣息。 不適合他這樣的人穿。 顧斐換完衣服 跟在霍贏身后踏進包廂,楊礬正站在窗邊打電話,見他們進來匆匆說了兩句便收了手機走過來。 “郭常?”霍贏問。 上次顧家訂婚宴撞見一面后,郭常就有心跟霍贏再套套關(guān)系,平時離得遠也沒什么由頭牽著不好貿(mào)然聯(lián)系,昨夜偶然在度假村遇到便準(zhǔn)備約個飯,結(jié)果正寒暄著霍明霄他們就來了。 楊礬搖了搖頭,收起手機走過來道,“我媽?!?/br> 楊媽?顧斐忍不住抬頭偷偷看了一眼。 霍贏帶著顧斐在餐桌旁坐下。楊礬瞥了眼顧斐有點想笑,“我媽說二少氣沖沖的把人帶走了,讓我?guī)兔粗c?!?/br> 霍贏笑了下,問,“他人呢?” 楊礬頭疼,“剛還在這兒,我去找下吧?!?/br> 霍贏看了眼桌上扔了一堆的橘子皮,沒有說話。 霍明霄昨夜玩盡興回去包廂找顧斐,所有湯池尋了個遍也沒找到人。第二天憋著滿腔悶氣等了顧斐一早上還是沒見到人,氣得他甩手就自己走了。 楊礬回來跟霍贏報備的時候,顧斐正坐在包廂飯桌前吃飯。 兩個人吃不了多少,霍贏干脆讓人把玻璃盤去了,將裝滿菜肴的碟碟盤盤全堆在他面前,聽到楊礬說霍明霄鬧脾氣走了時,還沒忘給顧斐碗里夾了筷三絲牛展。 霍贏:“去哪兒了?” 楊礬:“馬場?!?/br> 霍贏站起來去陽臺給霍明霄打了個電話,叮囑了兩句安撫好弟弟,回來瞥了眼楊礬。 楊礬自覺認錯,“二少,來找過您兩次被我擋回去了。” 霍贏接手霍家后忙的昏天黑地晝夜不分,經(jīng)常好幾天都睡不了一覺,久而久之霍明霄就不直接打電話找他了,怕吵到他哥睡覺。 如今那段艱難昏暗的日子早已經(jīng)熬過去了,但霍明霄養(yǎng)成了習(xí)慣,還是每次有事都去找楊礬,結(jié)果被楊礬擋了一晚上。 一肚子怒火在接到他哥電話時,便像鼓起的氣球被戳了個破洞,翻騰怒氣一點一點地漏完了。 霍明霄站在更衣室里,撐衣柜前,捏著手機,臂彎還掛著沒來得及塞進去的衣服,“我衣服都換好了?!?/br> 他哥聲音從手機里傳出,依舊淡淡的,“先去吃飯?!?/br> 霍明霄嗤笑了下,徹底消氣,“我都多大了哥,您還這么管我?!?/br> 霍贏:“你到底鬧什么脾氣?” 霍明霄愣了下,原本已經(jīng)平復(fù)的心底又起波瀾,絲絲縷縷的難受。 盡力揮散心底的陰霾,霍明霄半真半假的帶著調(diào)笑狠狠告了楊礬一狀,把他哥的叮囑都嗯嗯應(yīng)下掛了電話。 霍明霄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 他明明已經(jīng)決定要對顧斐好了,家里就他們?nèi)耍幌朐僖驗橐恍]緣由的東西搞得雞飛狗跳了。 霍明霄去主動接近顧斐,但顧斐卻對他不咸不淡,霍明霄雖然一直壓著但心底實際還是有些煩躁。 他覺得家里的平衡似乎被打破了,諾大一個家,突然只有他飄在半空中搖搖晃晃,他敏感的察覺到哥哥跟顧斐都逐漸離他越來越遠了...... 明明他才是那個跟哥哥最親近的人。 明明他才是那個,跟顧斐相處時間最多的人...... 霍明霄想起了那個醉酒夜晚在客廳偶然瞥到的一截手臂,細膩的,光滑的,襯在黑暗里隨著走動輕輕搖晃。 他一直盡力忽視,卻一直都記得。 牢牢印記在他腦海深處,每想起一次便更清晰一次,自虐般的直戳心肺,疼。 霍明霄掀開顧斐衣服檢查過,沒有絲毫痕跡。 但他還是敏感的察覺到有什么東西不一樣了。無論是顧斐還是他哥,他們之間像是隔了一道墻,再也沒有能容下他的痕跡。 霍明霄想起了很久之前那個亂七八糟的夢境。 院子里落滿雪,哥哥似乎也要走了,牽著小孩子跟他告別,最終就剩下了他一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