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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斐走的第二個年頭。 霍贏獨自坐在畫舫里，望著外面秉河上面 煙花一朵接著一朵在漆黑夜空炸開，五彩繽紛，絢麗非常。 他曾經問過顧斐想要去哪里，顧斐沒有說，后來他從楊媽嘴里知道顧斐一直想要去趟秉河。 想去看看爸爸與他曾居住過的小房子，想看看秉河夜晚過年炸開的璀璨煙火。 如今，霍贏帶著他的念想來了這里。 可那人卻不知去了哪里。 夜晚里的秦瀾河水是那樣的冰寒刺骨，那人就那樣在他眼前跌落了下去，落在了漆黑深幽的河水里寂靜長眠。 霍贏不知道他會不會冷。 萬江入海，天底下的河流終究會匯聚。霍贏不知道此刻從他船舫下流淌過的河水，是否某年某刻也會裹著顧斐身下流淌而過。 啪—— 夜空炸開絢麗煙火，流光溢彩，璀璨非常。 他的顧斐孤零零躺在漆黑河底，柔軟發(fā)絲隨著水流緩緩搖曳，寂靜安詳，眉目依舊...... 霍贏心臟有點疼，端起畫舫小幾旁的酒盅喝了口，辛辣烈酒入喉整顆心臟都暖了起來。甚好。 外面有人低聲說話，稍俞，有人低著頭走了進來。 穿著顧斐喜歡的淺色衣服，留著顧斐細碎自然的發(fā)型，就連眉梢眼角都隱約有著幾分顧斐的影子。 怯怯的，看了他一眼，選了離他最遠的窗邊座位坐著。低頭捏著指尖，局促不安。 霍贏望著他側首垂眸的樣子，在心底一筆一筆將顧斐的模樣細細描摹。 他記憶里的顧斐肩頸纖細，一雙鎖骨干凈漂亮。眉目清雋，眸瞳烏漆眼神清透。他記憶里的顧斐 隱忍倔強，會難過，會傷心，會將自己藏在黑暗角落里蜷縮起來......卻唯獨不會露怯。 霍贏閉了閉眼睛，他有些怨恨顧斐的狠心離開。 他讓所有人都閉嘴不提這個名字，卻避不開自己心底的聲音，每至午夜夢回從漆黑夢境里醒來，他會想起顧斐，想起那個他們未曾出世的孩子。 船窗外煙花一朵朵噼里啪啦炸開，將整個河面映得流光璀璨，江上河岸傳來人群的陣陣歡呼，似乎又回到了顧斐跳江的那個夜晚...... 霍贏望著窗外夜空接連炸開的璀璨煙火，開口，“出去?！?/br> 聲音低低的，沉緩而又帶著幾分冰涼寒意。 男孩悄悄松了口氣，連忙站起來急匆匆離開了。 霍贏端起酒盅走到窗前站定，望著外面滿江璀璨煙火，心底一片寧靜。 沒多久楊礬從外面走了進來，望著他低聲道，“郭常聽說您過來了，找了幾個男孩子送過來......” 有個從樣貌到神態(tài)都格外神似那人。 他動搖了下，便默許郭常將那男孩子送了進去。 那夜過后，霍贏找了那人許久，船上江下秦瀾河底掘地三尺翻找了好多遍，但就是找不到那人的身影，活不見人，死不見尸，似留著一絲希望，又似讓人在時間的流逝里慢慢耗到絕望...... 中了槍落進那樣冰寒的河水里，楊礬覺得那人已經死了。死了的人已經安息，活著的人生活還要繼續(xù)，他希望霍贏走出來，可似乎還是失敗了。 “讓他以后不必再來了?！?/br> 霍贏望著漆黑江面聲音淡淡的，楊礬點頭應下。 其實不止郭常，訂婚宴后得知霍家那些事情的人有意無意都在找與顧斐相似的人，想要塞進來。 可這世上只有一個顧斐。 郭常不懂，那些人也不會懂。 biu——啪！ 漆黑夜空一朵煙花在船舫窗邊炸開，璀璨火花，紛紛灑灑墜落下來。 霍贏想起來，當年他也是在這樣一個煙火漫天的夜晚將年幼的顧斐撿回了家。 快過年了。 煙火映亮船廂，小黑貓懶懶團成一團趴在桌邊團蒲上，任憑窗外滿江煙花響動震天也懶得掀起眼皮看一眼。 江上風大，霍贏待至深夜便回去了。 小黑貓蜷縮在他懷里，尾巴搖了搖，蜷成一個圈蓋在身上，懶懶散散愜意非常。 霍贏將它丟進房間貓窩里，洗了個澡，站在酒店窗前望著外面漆黑夜空給霍明霄打電話。 煙花隔窗一朵朵炸開，手機里霍明霄傳來的聲音似乎都縹緲了幾分。 “哥，你什么時候回來啊，楊媽催著準備年貨你回來我們一起去。” 霍贏點了根煙，夾在指尖看著它一點點化為灰燼，霍明霄在那邊沉默許久，輕輕叫了一聲，“哥......” 霍贏回神，撣掉煙灰摁在窗玻璃上捻滅，“辦完事就回去?！?/br> 他本不經過這里，是他想顧斐想得緊，心臟似乎緊緊揪成一團，生疼。沒忍住，歸途改道來了這里，來看看他曾經居住過的地方，看看他懷念的秉河煙火。 可來了后他發(fā)現，這些并沒有什么意思。 ...... 楊媽做了一桌年夜飯，盡是顧斐喜歡吃的東西。 他不挑食但遇到喜歡吃的東西也會多夾兩筷頭，楊媽總會記下他喜歡的菜肴，在下次做飯時定要繼續(xù)做好端上來，放在離他最近的地方，說，“小斐，今天多吃點呀，最近又瘦了許多。” 如今她又做了許多那人喜歡的菜肴，可那個總讓她費心叮囑的人已經不在了...... 楊媽眼眶酸脹，嗓子眼里有點堵。 小黑貓趴在顧斐椅子上打盹兒，霍贏挑了筷鮮魚夾起來放進椅子上它的小盤子里。 狗大帥圍著椅子搖著尾巴轉圈，急的直哼唧。 霍明霄看不下去，加了筷排骨丟給它，被拖到桌腿下面哼哼唧唧得啃了。 襯著屋外煙花，似乎多了絲熱鬧年意。 冷冷清清的過完年，霍明霄準備跟朋友出去散散心，家里氣氛實在太沉悶了，他覺得再待下去心臟隨時會窒息。 他知道他哥一直在暗地里找顧斐，他也在找，可是時間一點一點過去，希望也在漫無止境的等待里逐漸變成了絕望。沉重的，壓抑的，一點點將人淹沒。 霍明霄撐不下去了，落荒而逃。 離開前他先去跟他哥打聲招呼，臥室里黑漆漆的，手機放在床頭。 沒人。 霍明霄準備出去，浴室里傳來了霍贏的聲音，似乎剛睡醒，有點疲憊，“明霄？” 霍明霄停下推門的手，返回來靠在浴室門前，沉默了會兒，開口，“哥，我準備出去一趟。” 霍贏靠在浴缸里，屈著一條腿，胳膊懶懶搭在浴缸壁上，修長手指撐著額頭揉了揉太陽xue。 “嗯?！被糈A應了一聲。 霍明霄在外面沉默更久，道，“完了我想直接出國，家里...就不回來了。” 霍贏沒有說話。 霍明霄轉頭看向窗外，眼尾余光瞥到他哥放在床頭的手機呼吸燈在微微閃爍，鬼使神差的走過去摁亮了手機。 三條微信消息重疊在一起，最上面的是條地址。 霍明霄捏著手機看了許久，摁亮鎖屏，輸入密碼。 mama的祭日。他一直都記得。 咔嚓。 手機鎖屏開了。 微信消息是楊礬發(fā)過來的，每個字都像嚴謹的精挑細選了半天，砸落在他心底沉甸甸得疼。 是他哥的顧斐終于有了消息。 可是，他的顧斐呢？ 他的顧斐在哪里呢...... 霍明霄垂眸看著手機屏幕上的每個字，心臟窒息發(fā)疼。 他覺得自己似乎踏上了一條漆黑深幽的道路，在一眼望不到盡頭的黑暗里無限蔓延，明明觸目可及除了黑暗還是黑暗，但他卻總覺得道路的盡頭有璀璨燈火。 即便那燈火不屬于自己，但望一望似乎也格外溫暖。 那溫暖火光誘惑著他靠近，他想、他想再試一試，哪怕撞得頭破血流，哪怕摔得粉身碎骨...... ...... 霍明霄從車上下來，城鎮(zhèn)正陷入沉沉夜色里，馬路邊兩只流浪狗正在搶著骨頭玩，見他靠近丟下骨頭一哄而散。 霍明霄孤身一人站在漆黑寂靜街頭，看著自己落魄的樣子突然有點想笑，就這樣頭腦一熱連夜來到這陌生的城鎮(zhèn)，就只是為了看那人一眼。 可真他媽情種??！ 霍明霄望著漆黑夜色自嘲。 夜色很黑，昏黃路燈豎在街邊，襯得四下愈發(fā)寂靜漆黑。 霍明霄想起楊礬發(fā)來的那些信息，顧斐啞了，在城中村當家教老師教小朋友寫字。 一個啞巴，怎么能當老師呢...... 霍明霄捂著眼睛，眼眶發(fā)熱。他覺得肯定是楊礬搞錯了，他的顧斐，怎么會啞了呢...... 夜晚的街道上很安靜，街邊商鋪早已關門，家家戶戶都熄燈關窗沉浸在寂靜的夜色里。 霍明霄忍不住想，顧斐也已經睡著了嗎？ 離開霍家的這兩年，他過得好嗎，夜晚一個人閉著眼睛躺在床上的時候，是否也會想起在霍家的日子呢...... 漆黑街巷坑洼，他的顧斐就在這樣破舊的街巷待了兩年。 當初秦瀾河上的風是那樣大，大到刮的他張不開眼睛，大到他看不清顧斐跳下去的時候 眸底蘊藏的究竟是解脫還是不舍...... 鮮紅的血液劃破黑夜，撒落在甲板上像一朵朵摔碎的鮮艷紅花，熱烈奪目，艷麗猙獰。 霍明霄看著他落了下去，掉入黑漆漆的翻涌江水里。那么深的河水，他的顧斐中了槍，被滿江漆黑河水吞沒，在漫天絕望里裹著河水一點點沉了下去...... 他不知道那夜他會不會害怕，也不知道后來他是怎樣被人救起來的，猙獰染血的槍傷在救他的人眼里是否會畏懼排斥從而不想救他...... 一點一滴回想起來都如鋒利刀刃在他心上滾過，一刀一刀，戳得他鮮血淋漓。 霍明霄知道他不應該找顧斐，可彌漫心底的念頭他控制不住，似著了魔般滿心執(zhí)念的想要在哥哥找到這里之前去看看他。 去看看只屬于他的顧斐...... 如飛螢撲火，明知結局如何也忍不住想要去靠近。 霍明霄站在樓下望了望，滿樓漆黑。他的顧斐已經睡著了，可他還沒有看到他...... 明天、明天可能就來不及了...... 霍明霄想踩著黑暗上樓，卻被人生生叫停。 “二少?！?/br> 楊礬站在他身后。 果然，來不及了。 霍明霄勾了勾嘴角笑，眼眶卻酸澀得發(fā)疼。 顧斐覺得自己最近有點恍惚，他又看到霍贏了。 有時候他站在街角，有時候他坐在車里，眼睛一晃，就又不見了。 顧斐斂了斂眸，覺得頭有點暈疼，伸手摸了摸果然有些發(fā)燙。 “小斐哥哥，你是不是又生病啦？” 兩個小朋友手牽手走在馬路里側，jiejie抬頭望著顧斐，清亮眸光忽閃，語氣跟小大人一般。引得旁邊弟弟也跟著扭頭看過來，連舉在手里的棒棒糖都不舔了。 顧斐搖了搖頭，扯起嘴角笑了下，表示自己沒事。 “騙人?！辟R晚晚小朋友認真審視著他，落音。 顧斐失笑。 將他們送回家，賀嬸追出來塞了袋水果給他，“小斐啊，老家親戚送了好多水果，給你帶回去點嘗嘗！” 顧斐頭暈得厲害，謝過賀嬸便拎著水果走了。 買完藥出來，他又看到了霍贏，站在他家樓下望著他，摸了摸他臉頰問，“嗓子怎么了？” 聲音低低的，有點嘶啞。 顧斐貪戀他掌心里的溫度，在原地站了會兒，轉身上樓。 他剛醒來時經常會看到霍贏，吃了好久的藥終于停了，但這兩天又有點復發(fā)。顧斐有點頭疼，不知道是燒糊涂了還是幻覺又開始了。 但他現在生病了，他有點想霍贏，就算只是幻覺似乎也很好。至少，有人可以陪著他了。 撐著昏昏沉沉的身體上樓。 顧斐摁開燈，換掉拖鞋走進客廳，屋子很小但干凈整潔，住他一個人剛剛好。 將賀嬸塞的一袋水果放在桌上，顧斐將小朋友用完的筆墨收拾起來，從茶幾下面拿出一瓶藥扭開倒進手心里 仰頭干吃了一大把，在茶幾上趴著休息了會兒，轉身去了浴室。 他來這里已經兩年多了，被賀叔從江邊救起來后，起初只是幫兩位老人看看小朋友。后來身體好了，也會去店里幫忙。 顧斐字寫的漂亮，幫忙看小朋友寫作業(yè)的時候被賀嬸發(fā)現了，忍不住讓小朋友跟著他練，時間久了周圍的一片家長都找來讓他幫忙教小孩子寫字。 剛上幼兒園的小孩子哪里需要練字啊，不過是他們覺得他可憐，給他找的一份糊口營生罷了。 最初大家可能只是可憐顧斐，后面就覺得顧斐是真教的耐心，四五歲到處淘的小皮猴子到了他那里也能安安靜靜坐幾刻鐘下來，久而久之小朋友們的狗爬字倒真有些進步了，家長們也嘗到了從繃緊神經看小祖宗中解放的滋味。放學將小孩子送顧斐那兒倆小時，自己三三兩兩約著打個麻將吃頓火鍋，好不愜意快活！ 兩年下來，周圍小學中學的家長都有意將孩子往顧斐家里送。 這回不是讓幫忙看小孩，而是顧斐的字，真的漂亮。 一筆一畫，鐵畫銀鉤，清雋而又不失風骨。 日子一天天安穩(wěn)了下來，但顧斐心底還是很不踏實，他精神狀態(tài)不好，怕影響到小朋友已經很久沒有接家教的活了。 撐著頭暈洗完澡，顧斐又吞了幾片退燒藥，躺床上睡了。 昏昏沉沉里他感覺有人坐在床邊看著他，氣息熟悉的令他安心。 ——霍贏。 漆黑暗色將整個房間吞沒，似乎又回到了霍家那個黑暗臥室里...... 顧斐迷蒙著睜了睜眼睛，看到霍贏坐在他床邊，滿室漆黑里襯著身后夜窗 黑沉沉的一個影子。 顧斐眼眶有點酸澀，閉著眼睛，卻有水漬溢了出來。 那人在黑暗里沉默看了他許久，伸出手指緩緩抹掉他眼角淚漬，溫聲低問，“外面好玩嗎?！?/br> 顧斐心底難受，將腦袋湊過去 臉埋進他掌心蹭了蹭。 他想霍贏了...... 霍贏坐在床邊看著那人，隔著黑暗靜靜看了許久。 他本沒想找過來。 他有點記恨顧斐，恨他在秦瀾河上跳江跳得那樣決絕，恨他心底留給房錦的位置比他多...... 在顧斐離開的兩年里，霍贏每晚都會從漆黑夢境里醒來。滿室寂靜，他的顧斐躺在他懷里淌著血說，我掉下來了。 霍贏...我掉下來了...... 夢里的顧斐眸眼顫顫滿身刺目鮮血，安靜躺在他懷里攥著他衣襟低泣，胸口一個血窟窿，殷紅鮮血從里面源源不斷涌了出來，頃刻便淌了一地鮮紅濕濡暗色...... 夜色很深，霍贏卻睡不著了，點著煙站在窗邊看遠處沉沉夜色路邊昏黃燈火。 沒找到顧斐的時候他傾覆所有滿世界找人，可真有那人消息他卻不想找過來了。 那人恨他，寧愿死也要逃離他...... 霍贏坐在家里將那些資料一字一句看了許多遍，厚厚一沓照片倒扣在桌邊，他不想去看。他怕看了就不想再放手。 他知道霍明霄去了原驤，因為顧斐在那里。 ——原驤市南沅新區(qū)花木街道舊城區(qū)家屬樓。 霍贏合上資料這些字清晰的在腦海里浮現，可是那又怎樣呢。他沒打算去找顧斐，他想讓他自己回來。 霍明霄被楊礬擋了回來，顧斐依舊在他喜歡的地方過著安靜的生活。 霍贏不想去找他，但楊礬傳來的消息卻一次比一次戳得他心臟發(fā)疼。 顧斐啞了。 顧斐在吃利培酮...... 治療精神分裂癥類的藥物，如幻覺、妄想、抑郁、焦慮...... 每一個字都像利劍，一劍一劍刺透他心臟，裹著鮮紅血液流淌出來，一滴一滴落在黑暗里摔得稀碎...... 霍贏最終還是來了原驤，躲在暗處看著他離開霍家后的生活。日復一日，平淡而又寧靜。 他本沒想出現在顧斐面前，可看著他發(fā)著燒撐著身體去藥店買藥，他還是忍不住下車走了出來。 ...... 漆黑屋內寂靜無聲，顧斐吃了藥睡得依舊很不安穩(wěn)，側身裹著被角額角掛滿細碎虛汗呼吸灼熱。 霍贏隔著黑暗看他，埋藏在心底深處的怨突然就散了。如縹緲煙霧散在來濃稠漆黑里，然后有別的東西從心底緩緩溢了出來，纏纏繞繞裹滿整顆心臟。 ——顧斐。 霍贏看到自己心底鐫刻著的名字，一筆一畫，清晰漂亮。 床上人燒的難受迷迷糊糊睜開了眼睛，愣了下，然后又緩緩閉闔上了。 黑暗里有晶瑩水漬從眼角溢了出來。 霍贏伸出手替他緩緩抹掉，他的顧斐還是那么喜歡躲在黑暗里掉眼淚。 黑夜無聲，但他卻感受得到他心底的難過，濃烈的宛若一壇酒靜靜散在寂靜深夜里...... 顧斐腦袋靠過來，將臉埋在他掌心里輕輕蹭了蹭，淚漬很涼。 霍贏看著他靠在自己手掌睡著，像獨自顛沛流離許久的小獸終于找到依靠，偎著他才敢沉沉安心睡著。 霍贏僵著胳膊沒動，等他睡久了才緩緩將手掌移開，傾身替他掖了掖被角。 準備起身離開時，躺在床上的人突然睜開了眼睛，烏漆眸瞳里顫顫淚光倒映著他俯下來的身影...... 茫然望了他許久，那人伸出胳膊纏著他脖頸，閉上眼睛恍恍惚惚仰頭吻了上來。顫顫的，渾身顫抖...... 霍贏沉斂著眼眸沒有動，心臟卻被他帶著濕濡淚漬擊碎，攪得一塌糊涂泥濘不堪。 伸出手臂纏著霍贏脖頸，顧斐闔眸顫抖著吻他，guntang舌尖抵著唇齒探進去，裹著津液一點點試探交纏。 他想霍贏了，想得整顆心臟都在揪緊發(fā)疼。 霍贏單手攬著他后背，傾著腰身任他帶著淚漬送上親吻。 夜色太黑，那人發(fā)著燒意識迷離，霍贏靜靜攬著他眸底暗意濃稠。 顧斐燒的神志迷糊，纏著霍贏跪坐起來含著淚親吻他，渾渾噩噩的夢魘糾纏著他guntang低燒燒的他意亂情迷，腦袋里似裝了團漿糊沉悶黏膩得難受，身體難受，心底也難受......他沉浸在滿室漆黑里任猙獰情欲將自己淹沒，浮在夢境里肆意沉淪。 他想霍贏了，想那個被他藏在心底站在暗影疊疊月亮門下只敢偷偷仰望的少年。 ...... 顧斐的吻帶著灼熱氣息亂無章法。身體里面被洶涌欲望燒的通透，折磨得他要落下淚來，他想要霍贏，想要他抱著他，想要他壓著他狠狠貫透...... 漆黑昏迷里聽到那句摘了吧 混著寫著他與霍明霄名字的訂婚柬，揉成一團，被他丟在深不見底的漆黑深淵里。 他不想管了...... 因為春藥與他上床也好，知道他精神得病了也罷，他什么都不想管了，渾渾噩噩的任自己在夢境里墮落沉淪。 顧斐闔眸跪偎在霍贏懷里咬著他唇齒接吻，呼吸交纏，津液相連，灼熱的溫度從額角燒到心底令他皮囊下的整個血rou都燃燒了起來...... 懷里人像只瀕臨絕境的小獸，嗚嗚咽咽勾著他脖頸沁淚親吻，絕望而又沉淪。 霍贏撐著他肩膀離開，拉出一條yin糜銀絲斷掉掛在他嘴角。 霍贏沉眸指尖摁著嘴角將它揩去，漆黑眸光望進顧斐迷蒙眼睛里，“顧斐?！?/br> 他叫他。 顧斐腦袋里一片火燒，昏昏沉沉的撐起身子趴在他肩頭難受嗚咽。 霍贏在黑暗里靜靜抱了他許久，道，“是你先招惹我的。” 顧斐什么都聽不到，霍贏撫著他后背喚了聲名字，顧斐斂著眼眸側頭，烏漆眸瞳迷蒙發(fā)紅，裹了層瀲滟水光。眉梢眼角情欲撩人。 霍贏傾身吻了上去...... 顧斐嘴唇很軟，發(fā)著燒皮膚有點熱，霍贏將他放進床榻里，屈膝一條腿跪壓床邊俯身覆了上去。 柔軟床榻下沉，顧斐看到一片暗影籠罩了下來，熟悉而又充滿壓迫感，逼得他想要逃避，又忍不住撐著渾噩的意識想要去辨認清楚...... 被霍贏壓著加深這個吻，攻城掠池，毫不留情。帶著濃烈的侵占欲，將他牢牢籠罩在暗影里咬著嘴角交纏吮吸...... 霍贏動作遠沒有他想象的溫柔，拉著顧斐手腕禁錮在頭頂，逼得顧斐被迫仰頭梗著脖子劇烈搖頭尋求喘息，“嗚嗚！啊哈......” 顧斐說不出話，只能搖著頭發(fā)出急促的喘息單音，yin靡絲液從嘴角帶了出來，趁著烏漆眸底晶亮水漬分外惹人。 霍贏眸底暗色又沉了幾分，低頭將他嘴角的津液細細舔去，低啞著嗓子誘他，“乖乖，叫我名字?！?/br> 顧斐迷蒙著眸子張了張嘴巴，什么聲音也沒有發(fā)出來。 霍贏心臟抽搐刺痛了下，松開禁錮著他的手腕，低頭溫柔的貼著他唇角親吻。 他的、他的顧斐，怎么可以啞了呢...... 霍贏心臟銳痛得厲害，像塞了塊冰坨子將全身血液都冰凍凝固了起來，冰寒得厲害，也銳痛得厲害。 霍贏閉目掩去眼底神色，輕柔吻著顧斐澀聲掙扎。 “斐斐，叫我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