結(jié)束精神鏈接后，伊凡感到不太舒服。他為了保護自己，一直在控制著自己不要產(chǎn)生太豐富的感情。但就在剛才，為了成功，他刻意催生了它們?，F(xiàn)在，他睜開眼睛，看到面無表情、眼神呆滯的雌蟲，感到尷尬、難堪，無人理解的寂寞，自我價值得不到肯定的委屈和痛苦。

    這些負面情緒攪在一起……

    伊凡站了起來，快步離開了客廳。

    他本來應(yīng)該去找個掌機再打一會游戲，讓自己盡快平靜下來，但打游戲這件事和那個雌蟲沾了邊，也會讓他回憶起剛才的事，雄蟲只好呆坐在二樓臥室的露臺上，等待這陣擾亂他內(nèi)心平靜的風(fēng)暴平息。

    然后，他向社工發(fā)出了視頻申請。

    幾分鐘后，那邊終于接受了申請，社工沒有開視頻，只有他痛苦的聲音從那邊傳出來：“天哪，伊凡！你知不知道現(xiàn)在幾點？天還沒……”

    伊凡看了一眼天邊，低聲說：“抱歉，我沒注意到時間?！?/br>
    社工努力地壓抑了怒火，成功轉(zhuǎn)換為溫柔體貼的工作態(tài)度，好聲好氣地問：“好的好的，我知道。你過去很少會主動聯(lián)系我的，發(fā)生什么事了？是你沒控制住自己，給那個雌蟲造成了什么難以挽回的傷勢？他還活著吧？別慌，你聯(lián)系急救了嗎？”

    伊凡說：“我沒傷害他?！?/br>
    只是這么說的話社工應(yīng)該是不會信的，于是伊凡又說：“兩個任務(wù)我都盡力了，你來把他帶走吧。如果精神鏈接又沒成功，以后就別再給我這種任務(wù)了，我做不了?！?/br>
    社工嘆了口氣：“唉行了我知道了，但是精神鏈接的社會貢獻值比較高嘛，你最好還是別這么輕易放棄，多練練，這對你自己有好處……”

    不用直面伊凡的走神臉，社工的談興沒被破壞，于是又嘮叨了兩句才掛斷電話。

    一個多小時后，伊凡看到社工的飛行器停在他家院門前。他找了個沒那么容易被看到的角落，沉默地看著智能管家給社工打開門，協(xié)助他帶走了那個雌蟲。

    ……

    強制性社會服務(wù)任務(wù)暫時結(jié)束，伊凡又回歸日常。

    好在只要不碰和雌蟲一起玩過的游戲，其他單機游戲還是能夠打發(fā)時間的。

    可惜效果沒有原來那么好。

    他時不時會想到這件事：社工為什么不聯(lián)系他，告訴他精神鏈接到底有沒有成功？

    當(dāng)然了，一天過后，估算到測算雌蟲精神領(lǐng)域需要的時間應(yīng)該用不了這么久，伊凡就意識到他肯定是又一次失敗了。

    如果成功了，社工肯定會第一時間通知他。大家都喜歡報喜，盡可能地避免報告壞消息。他等著社工給他分發(fā)下一個強制任務(wù)，并且下定決心這次一定要把工作范圍百分百控制在地下室——或者讓他去社區(qū)服務(wù)中心也行。

    之前是他太沒經(jīng)驗了，以后他一定要把生活和工作徹底分開。

    第三天，社工終于聯(lián)系了他，出乎意料竟然不是給他發(fā)布新任務(wù)，而是有點心煩意亂地說：“伊凡，不好意思，你需要到警局去一樣。別擔(dān)心，沒什么大事，我把定位發(fā)給你。”

    警局不是拖延能逃避的行程，伊凡嘆了口氣，懶得猜測又出了什么事。他洗了個澡，在衣柜里隨便扒拉出一套衣服換上，趕了過去。

    一個雄蟲治安官接待了他，對他的態(tài)度還算友好，在和他打招呼后讓他坐下來，給了他熱飲，這才關(guān)切地問：“伊凡先生，你還記得自己上周六做了什么嗎？”

    伊凡擺弄著杯子點了點頭，“我在完成社會服務(wù)任務(wù)?！?/br>
    治安官說：“你的社會服務(wù)任務(wù)涉及到一個雌蟲，你知道他的名字嗎？”

    伊凡搖了搖頭。

    治安官告訴他那個雌蟲叫阿爾洛，然后繼續(xù)問，“我們注意到你在凌晨聯(lián)系了自己的社工，緊急要求他帶走他。據(jù)你的社工說，你當(dāng)時并沒有露面。這有點奇怪……我們現(xiàn)在需要知道，當(dāng)時發(fā)生了什么才讓你做這樣不符合常理的事。”

    不合常理……伊凡慢慢抬起頭，打量著面前的治安官，想問他“難道在你眼里我是個符合常理的雄蟲嗎？”。

    但他沒這么說，他不想和陌生蟲族你來我往地試探，他客觀地說：“什么都沒發(fā)生，我當(dāng)時心情不好?！?/br>
    治安官追問道：“是什么讓你心情不好，是那個雌蟲，阿爾洛，他做了什么冒犯你的事？”

    伊凡詫異起來，他不太懂司法，但這種問題算不算有傾向的誘供？這是被允許的嗎？

    雄蟲收攏散漫的思緒，集中注意力。如果他沒穿越，他現(xiàn)在一定會要求聯(lián)系律師并且牢牢閉上嘴。但現(xiàn)在沒有律師，只能靠自己應(yīng)付難纏的家伙。

    他謹(jǐn)慎又含糊地回答，盡量讓措辭進可攻退可守，不給自己也不給那個雌蟲添麻煩：“我對他有點期待，他沒有達到，這讓我覺得沒意思。”

    治安官對這個答案既滿意又不滿意，他敲了敲桌子，出乎意料地缺少繞圈子的耐心，按自己的理解總結(jié)道：“所以你是說，阿爾洛仗著等級高于你違抗了你的命令。這讓你生氣了，但你不敢沖他發(fā)火，因為你認(rèn)為如果你想收拾他，他會反過來攻擊你。為了你自己的安全，你跑進臥室躲起來聯(lián)系了社工，讓他趕快來把阿爾洛帶走?！?/br>
    伊凡目瞪口呆，他眨了眨眼睛，“不，不是這樣的?！?/br>
    治安官沒把伊凡的否認(rèn)放在心上。

    他朝雄蟲笑了笑，這個笑容并不友好：“伊凡先生，你不用不好意思，我們今天的談話不會外泄，你沒發(fā)現(xiàn)這里連個做記錄的書記員都沒有嗎？說實話吧，是這樣的，就在昨天，阿爾洛襲擊了社區(qū)服務(wù)中心的雄蟲社工，他必須為此付出足夠的代價。但問題是，那位好心的雄蟲大人身份有點特殊，如果按照程序公開案情，可能遇到一點麻煩、一點質(zhì)疑……”

    治安官說話像個謎語人，但伊凡還是勉強聽懂了。當(dāng)然也不能算是全懂吧，比如……如果治安官說的是真的，被襲擊的雄蟲為什么不能站出來指證？

    他思索了一下：“你不想公開社工被雌蟲襲擊這件事，是想從我身上做文章嗎？但你又說不會泄露我的情況……再說不管你怎么解讀，那個雌蟲……我是說阿爾洛確實沒傷害過我，我不明白……你想做什么？”

    治安官誤解了伊凡，以為他是決定配合，笑容立即變得友好了一點。

    他解釋道：“我希望你承認(rèn)，阿爾洛確實襲擊了你！我們只需要小小地修飾一樣事實，你就變成了被大眾同情的可憐受害者。以后你再有什么奇怪的行為，也會被解讀成是這次襲擊所造成的陰影。而且為了彌補你，我會建議檢方在公訴時給你提供豐富的補償建議。比如徹底免除強制性社會服務(wù)任務(wù)，給你一大筆社會貢獻值。我還可以送你兩個雌奴……”

    伊凡忍不住短暫地笑了一下：哦看來他確實覺得我很古怪啊。他學(xué)著總結(jié)治安官的話：“哦，你想讓我作偽證?！?/br>
    治安官收斂了笑容，冷淡地說：“不要曲解我的意思。阿爾洛攻擊傷害了雄蟲，這是百分百的事實。而且受傷的雄蟲先生來自一個強大的家族，不知道你聽沒聽過第四軍團中將利奧伯德大人？那位公認(rèn)最年輕有為的高級雄蟲，他們有相同的血脈。如果你想拒絕，你至少得想清楚你不是在拒絕我，而是在拒絕他。”

    伊凡非常茫然。

    他聽得懂治安官正在誘之以利、脅之以威，看得出是真的很想讓他做偽證了。

    但聽得懂和懂得處理是完全不懂的。

    伊凡試著從一團亂麻的思緒中找到線頭，然后盡快理順?biāo)鼈儭?/br>
    那個雌蟲，阿爾洛，他會襲擊雄蟲？他也在自己手下掙扎過，當(dāng)時自己餓著肚子快要暈倒了，還是能單手把他按得動彈不得。他簡直比一只貓還好對付。而且他服從度也高得出奇，他認(rèn)真聽自己每一個要求，然后盡量完成它。

    說他對雄蟲有攻擊意圖，這簡直就是胡扯。

    如果他攻擊了雄蟲，那總不可能是毫無理由的吧？

    到底發(fā)生了什么？

    ……

    不過他好像也沒必要非得追尋真相，無論怎么想，這件事都和他關(guān)系有限。在治安官找到他想要串供前，他甚至連那個雌蟲的名字都不知道。

    ——于情于理，他好像都只需要對治安官說“不”就足夠正直的了。

    可實際上，伊凡聽到自己說：“我想先見見那個雌蟲?！?/br>
    說完后，伊凡放松多了。他決定放棄用理智約束自己的行為，接受這一團突然出現(xiàn)的麻煩事，卻沒有感到擔(dān)憂或者害怕，反而振作了一點。

    治安官愣了愣，“什么？”

    緊接著，治安官明白了伊凡的意思。奇怪的是，他好像并不認(rèn)為這是伊凡在拖延、在討價還價。他好像認(rèn)為這個要求等于是伊凡說了“好的沒問題我入伙了”，他愉快地站了起來，座椅在地板上發(fā)出一聲刺耳的摩擦聲。

    “哈哈，你說得對，你得先見見他，你當(dāng)然應(yīng)該先見見他！”

    治安官大步流星地走在前面，迫不及待地領(lǐng)著伊凡在警局里走了幾分鐘。治安官用虹膜和指紋刷開了好幾道門，終于把伊凡帶到了一間審訊室門口。他敲了敲門，然后推開了它，側(cè)身讓出位置，好讓伊凡能夠看清里面的情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