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01
夜晚,華燈初上,人來人往的街道如常,喧囂又繁華。 別里居就坐落于此。 進出這家店的人絡(luò)繹不絕,總是來了又去,去了又來??诒?,服務(wù)妙,玩得花,為它掙取了不少回頭客。 與被規(guī)劃過整齊劃一的招牌不同,別里居那常年變換閃爍著紅綠霓虹燈與這環(huán)境顯得格格不入,與這文藝的名字也顯得格格不入,倒讓人覺得一時間陷入了七八十年代的香港彌敦道。 但里面的光景確實如這閃爍著的光,燈紅酒綠,舞池跳動,紙醉金迷。 站在吧臺后帶著兔子耳朵、腕上纏毛絨手圈的人正懶懶擦著已經(jīng)蹭亮的高腳玻璃杯,懨懨看著高臺上身姿曼妙的人纏著一根鋼管熱舞,底下是一片男人的喧嘩。有拍掌的,有吹哨的,也有直接喊跟我去開房的。 男人,管不住下半身的視覺動物。 這場熱舞最終以一個身穿黑色西裝的男人走上臺去,用一只手指輕輕勾住丁字褲的邊緣,將手上那疊有足足一個拇指厚的毛爺爺塞了進去,夾在他的股縫里結(jié)束。 接著男人拉住了他脖子上戴著的Choker,像牽小狗一樣將他牽下了臺。 樓上有專門的地方進行這種服務(wù),每只小鴨子都有屬于自己的房間,客人進不進去,那是小鴨子自己的本事。 在這里,一切費用都現(xiàn)金結(jié)算,避免了很多因為私交牽扯出來的不必要麻煩。 別里居,說好聽點是個娛樂會所,但說白了就是一個專門做男人生意的鴨子店。當(dāng)然,也會有一些尋求樂趣錢多得沒地方花的女人來這里玩第四愛。 不過說到底,這里的人,全都不談情,只zuoai。 但站在吧臺后的人不這么認為,他覺得zuoai是相愛的人才能做的事,在這里發(fā)生的,只能被稱作上床,或是caoxue。 喻澋洐剛被上一位客人逼迫著喝下兩杯濃烈的杜松子酒,現(xiàn)在嘴里全是花香、漿果味、柑橘味和香草味的混合,腦子慢悠悠的,似乎是有些轉(zhuǎn)不過來。 他正懶洋洋地反復(fù)擦拭著手中那個高腳玻璃杯,原本就只有兩毫米厚的杯子硬是被他擦薄了一半,但看他的樣子似乎是沒有要停下來的意思。 一陣嘔吐的感覺涌上來使他下意識捂住胸口,卻摸到了一小疊yingying軟軟的東西,掏出來一看,原來是他最愛的毛爺爺。 嘔吐感立馬就下去了。 左池看了眼離自己不遠的喻澋洐,在他將要倒下的時候眼疾手快撈了一把,才堪堪將人穩(wěn)住。 左池摸摸喻澋洐發(fā)紅的臉頰,問他:“又喝了多少?” 喻澋洐趴在吧臺上,看著眼前模糊成兩個影子的左池,舉高手掰了兩根手指頭,傻乎乎笑起來,露出臉頰上深深凹下去的兩個酒窩,露出一口小白牙開口道:“三杯,嘻嘻。” 然后嘴里開始念念有詞道:“那個老男人,酒還沒喝就開始對我動手動腳,問我房間號是哪個。一看就是饞我的身子。我說我很貴的,你買不起。他說我給臉不要臉,出來賣還裝純情,逼我喝了五杯杜松子酒。五杯!純的!” 左池好氣又好笑地看著眼前因為醉酒說著胡話的人,戳戳他凹下去的一邊酒窩,問他:“那你到底喝了多少?” 喻澋洐向他比了兩個剪刀手,傻兮兮望著他笑,說道:“六杯,嘻嘻?!?/br> 左池知道喻澋洐是真的醉得不省人事了,就將他拉到更衣室的長椅去躺著,還貼心的為他蓋上了自己的風(fēng)衣外套,也沒嫌棄他身上的酒味。 然后掩好更衣室的門,去吧臺頂替了喻澋洐的位置。 剛給來的客人做了一杯長島冰茶,就看見穿著淺棕色風(fēng)衣,里面搭配一件開扣白襯衫的男人進了門,身高腿長真得很難不引人注意。 在這個地方,小鴨子們看見這種貨色一定會趨之若鶩,甚至不要錢都要爭先恐后將自己送給他。 左池認得這個人,別里居的???,每次來沒喝兩杯就要去找那個又白又嫩藝名叫小漁的鴨子。 左池比喻澋洐在這里工作的時間要長,已經(jīng)快三年了。按照記憶探尋,男人跟那個叫小漁的鴨子固炮也有三年了,或許更久。 男人在吧臺前坐下,揮揮手叫來左池,手指在桌上規(guī)律點著,半晌才開口道:“一杯伏特加?!?/br> 左池打量著眼前這位男人五官立體的眉眼,緩緩開口道:“凈喝伏特加太單調(diào)了,要不要試一下另一種喝法?” 沒等男人開口左池已經(jīng)自作主張給他做了一杯橙色映著光的螺絲起子雞尾酒——45毫升的普通伏特加和180毫升的橙汁混合,最后加入幾塊冰塊。 左池在杯側(cè)嵌上一塊兒現(xiàn)切鮮橙,優(yōu)雅地用勺子攪拌著杯內(nèi)的雞尾酒,手指貼近桌面,將杯子緩緩向男人推去。 男人嗤笑一聲:“逗小女生的果汁飲料?”然后抬頭,一飲而盡。漏出的酒精混合物順著下頷流過喉結(jié),在晦暗的燈光下顯得格外性感。 男人將酒杯放到左池搭在吧臺的手背上,沉聲開口道:“一杯伏特加?!?/br> 見男人如此堅持,左池也不好再說什么,轉(zhuǎn)過身去給男人倒了三分之一的伏特加,回頭問男人:“老板,加冰嗎?” 男人的視線沒有在左池身上,倒像是不知在場上尋找著誰,手指一下一下點著吧臺桌面,好久才回過神來問左池:“你說什么?” 左池開口笑笑,露出兩顆小虎牙,“老板,我該怎么稱呼您?” “姓喻,”隨后才反應(yīng)過來似的說道,“三塊?!?/br> 左池再一次將杯子推到男人手邊,撐著下巴與他說話:“喻老板你在找小漁嗎?他還沒來上班,你可能得多喝兩杯再等一會兒?!?/br> 男人沒回話,只是坐在吧臺前嘬飲著酒,眼中閃爍的,是左池看不懂的神色。 更衣室里的喻澋洐沒睡多久就起來了,揉了揉還有些暈乎的后腦勺又使勁拍打幾下,才算清醒過來些。 藏在肚子里的暗格袋子脹鼓鼓,里面是剛剛左池替他收好的小費。喻澋洐將左池的風(fēng)衣掛回了自己的柜子里,決定待會兒下班拿回去幫他洗掉。 踩著輕飄飄的步伐回到吧臺,左池還在那兒站著。 喻澋洐用手肘撞撞左池的肚子,讓左池下去歇著,他來頂替。 左立剛想開口跟喻澋洐說話,就來了個客人。喻澋洐只能趕緊將左池趕下去,自己頂上。 這個油膩的中年禿頂男人上來就抓住了喻澋洐嫩滑的小手,色瞇瞇的眼睛盯著他穿制服的樣子,眼神掃過他頭上戴著的兔耳朵,酒都沒點上就露出一口煙漬金牙開口問喻澋洐:“小鴨仔,你陪訓(xùn)一晚幾錢吖?仲系唔系處男?處男我可以加錢?!比缓笈e起手掌,示意五千,還不忘去摸他的手臂揩一把油。 說的是粵語,喻澋洐只好也用粵語去回他:“阿叔,哩個價你買唔起喔,嚟揾我噶老板都好大方嘎。再港啦,我宜家patpat入邊仲有上一個老板射入去啲精,真系服侍唔到你咯?!?/br> 但這個男人似乎非喻澋洐不可,拉著手問他:“你開個價,要幾多錢,你港?!?/br> 喻澋洐忍著惡心擺了擺手開口道:“老細,唔系錢噶問題吖,再做多一次我屎忽窿都要俾?lián)未罄?,以后點揾食吖?老細,我同你港,我哋店嚟左一個波大rou細窿又嫩噶鴨仔,你去揾佢喇?!?/br> 中年男人聽到喻澋洐這個形容眼睛簡直都要瞪得發(fā)出光來,抓著喻澋洐的手激動問他:“系邊度?你帶我去揾佢?!?/br> 左池看到喻澋洐的時候他正從洗手間回來,里里外外消毒了三遍還是覺得惡寒。左池笑著問他:“干嘛?一副被搶了錢的樣子?!?/br> 喻澋洐撅嘴,訕訕說道:“你別說了,剛剛那個大叔太油膩了,想想就起皮疙瘩起。店里那個‘花姑娘’不是為了錢來者不拒嘛,我就把人帶給他了。還是個說粵語的主兒,還好我有兩把刷子,換你肯定雞同鴨講?!?/br> 左池雙手合十裝模作樣拜了拜喻澋洐,打趣道:“謝謝你我的觀世音菩薩?!比缓笤掍h一轉(zhuǎn),“你都來這兒一年了,都沒見你接過客。說你缺錢吧,好像也不是。你有沒有想過,萬一有一天真的有老板強要了你怎么辦?嵐姐又不是每次都能兜住你?!?/br> 喻澋洐搓搓褲縫,抬手拍了拍左池的頭,“我是不缺錢,但是我愛錢啊哈哈。錢的香味誰不愛啊,在這里工作能免費喝酒還能看勁歌熱舞,何樂而不為。補充一句,還有一個半月我才在這里工作滿一年,記清楚了嗎左池小朋友?你說的那個問題我也想過,大不了魚死網(wǎng)破,殺掉他,我坐牢。” 喻澋洐拍拍左池的肩膀,“多簡單的問題啊,就別想太多了。” 喻澋洐從左池身旁走過,準(zhǔn)備繼續(xù)回到自己的崗位上,左池的聲音從身后緩緩傳來,虛幻地漂浮于上空,要經(jīng)過好久好久才能被喻澋洐的大腦接收,將破碎的字節(jié)重組形成一句完整的話:“那個老板又來找小漁了,我剛剛就想跟你說。” 左池看了一眼天花板,繼續(xù)說道:“剛上去沒多久。” 喻澋洐的腳就像被灌了一萬噸的鉛,沉重地抬起在地面上砸出一個個坑,像是砸進他的心里。 男人每次的到來對喻澋洐來說就是一次懲罰,像耶穌被綁在十字架上鞭打,像布魯諾被架在火上炙烤。他難受,卻又不得不活下去。 因為他想要的還沒得到,想要得到,卻又不敢得到。 左池問他為什么不接客,喻澋洐對外說是不缺錢。 沒有人知道,其實他在為了自己的父親守身如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