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抬起頭，向視線的來源望去。

    只見對面的工作臺前，站著一個男性工作人員，也并沒在看他，而是低頭看著手里的平板，一只手在打字。

    舒野側(cè)過臉，正撞上Cobra直勾勾的目光。

    “怎么了？”他眨眨眼。

    Cobra動了動嘴唇，欲言又止的樣子，轉(zhuǎn)頭看了眼樓外慢慢升上天空的飛機，才開口：

    “你先前不是說幾個月后就要出國？”

    “嗯?！?/br>
    Cobra搓了搓鼻子，移開目光，嘟囔道：“就這幾個月，你還回去干嘛?！?/br>
    “？”

    “要不你干脆……”Cobra頓了頓，鼓起勇氣道：“別去香港了，跟我一起回泰國吧。”

    舒野一怔，“我去泰國干嘛，我又沒有被通緝。”

    “就在我那復習功課唄，提前體驗一下獨立的生活，你也不用怕再被你爸和你哥sao擾了?！?/br>
    Cobra抓抓頭發(fā)，又說：

    “你放心，我那兒特別安全，CAI都查不到?！?/br>
    “等等，”舒野做了個制止的手勢，“CAI還會查你？你要是被抓了，我這個室友能不受牽連嗎？”

    Cobra嘖了一聲，剛想說什么，舒野又打斷他：

    “我順便說一句昂，如果有人抓了我，逼問你的信息，我連一秒鐘都不會堅持的?！?/br>
    Cobra：“……”

    他咕噥了句什么，隨之不爽地皺起眉毛，“……我又沒要你為我堅持。”

    “那就好，”舒野無所謂地轉(zhuǎn)頭，“就算是你腰上的痣在什么地方，我也會告訴對方的。”

    “你！”Cobra的臉爆紅，“你怎么知道我的痣在哪？”

    “你摔下床的時候我看見的。”

    “……”

    兩人斗了一會兒嘴，舒野不動聲色地把話題轉(zhuǎn)開了。

    其實對這個提議，他是有些心動的。

    失蹤一個月，回去以后該怎么面對舒嶼和舒北宸，他心里一點主意都沒有。

    尤其是舒北宸那個暴脾氣，一言不合就拆家，現(xiàn)在舒野還不知道自己的臥室到底怎么樣了。

    而且，回國以后自然又要面對晏凱復。

    “欸，”Cobra不依不饒地用手肘杵杵他，一臉別扭：“到底……去不去啊？給個準話。”

    舒野想了想，“我不能去，就算要走，也應該跟家人、朋友和同學正式說再見，這樣不告而別，太不負責任了。雖然逃避真的很輕松?！?/br>
    Cobra的眼中掠過一抹失望，嘴唇一撇，冷嘲道：“我看是舍不得他們吧？”

    “他們”自然是指那些跟舒野有說不清道不明的關系的人。

    舒野瞅了他一眼，“我也不想去照顧你這個青春期小屁孩?！?/br>
    “照顧我？”Cobra瞪大了眼睛，眉毛高揚，不服氣道：“不是，你哪來的臉說這種話？這兩天你的衣服都是我給你收拾的?！?/br>
    舒野輕哼一聲，不屑道：“把衣服拿到洗衣籃里，也叫收拾嗎？”

    “你還直接扔地下呢！”Cobra炸毛。

    舒野剛想反駁回去，卻又感到一道探究的目光向他射來，他立刻抬頭望去——

    對面依舊是那個孤零零的工作臺，男地勤旁邊卻多了一個機場保安，兩人湊在一起說著什么，安保的手里拿著一個對講機。

    兩人的目光從他身上掠過，輕飄飄的，神情很自然，仿佛只是在聊閑天。

    舒野的眉尖卻微微擰了起來，悠閑的心情蒙上一層陰影。

    “怎么了？”Cobra順著他的目光看去。

    “這兩個人，給我的感覺不太對。”

    “有什么不對，他們是晏凱復的人？”Cobra瞇起眼睛看了半天，倒也沒感覺有什么不對。

    “不知道，他們看我的眼神不對勁……”舒野喃喃道。

    “怎么不對勁？”Cobra緊張地抻長脖子。

    “平常陌生人看到我，都會使勁兒多看兩眼，這兩個人卻表現(xiàn)太自然、太無所謂了，就好像看到普通人的臉一樣?！?/br>
    Cobra：“……”

    他的唇角抽搐起來。

    怎么會有人這么一本正經(jīng)的自戀?。?/br>
    “小野！”一個溫柔的女生從身后傳來。

    舒野回頭。

    一個身穿白襯衫、半身百褶裙的美女翩翩而來，臉上是粲然的笑意。

    她身材高挑苗條，膚色白皙，五官清麗動人，一雙杏眼靈動而嫵媚，舉手投足間帶著雍容沉凝的大家閨秀氣質(zhì)。

    “……莘慕？”舒野被驚艷到了，沒想到真人竟這么漂亮。

    Cobra窩在椅子里，吊兒郎當?shù)芈N著二郎腿，掀起眼皮打量莘慕。

    她的身后跟著三個空服人員，是托管的航空公司派來駕駛私人飛機的，其中一個為莘慕提著行李箱。

    他上前一步低聲說了句什么，莘慕點點頭，他便轉(zhuǎn)身向私人機場的方向走去。

    “是我，”莘慕走上前，拉住舒野的手，細細地打量他，笑道：“真人也太好看了吧，我還以為照片至少開了美顏呢?！?/br>
    舒野眨眨眼，俏皮道：“是開了呀，你沒看到窗簾都變形了嗎？”

    莘慕撲哧笑出了聲，“哈哈哈，別逗我笑了，我剛做完手術，不能笑的。”

    Cobra這才慢條斯理地站起身來，雙手抄兜，目光不善地在莘慕身上掃視，拖腔拖調(diào)道：

    “什么手術不能笑??？剛打完rou毒桿菌？”

    舒野的唇角一抽，暗暗橫了Cobra一眼。

    “那倒不是，是修復疤痕的手術?！?/br>
    舒野一怔，仔細看了看莘慕的臉，淡妝薄粉，輕抹了一點腮紅，皮膚滑嫩，根本也看不出什么疤痕的痕跡。

    他有點好奇，但也不想觸碰起別人的私隱，于是轉(zhuǎn)移話題道：

    “你的飛機是什么樣的呀？”

    “哦，那個……”莘慕剛想說什么，卻又被Cobra打斷了——

    “什么疤痕，削下巴還是削顴骨？”

    他一邊說，一邊審視著莘慕的臉，好像非要從她身上找出點什么毛病來才滿意。

    舒野忍無可忍，用力踩了他的腳一下，頓時踩得他齜牙咧嘴，五官扭曲。

    “你要是不會說話，就少說點?！?/br>
    莘慕完全不生氣，優(yōu)雅一笑，不動聲色地反擊道：“你似乎對整容很感興趣？我覺得你五官長得不錯，也不必妄自菲薄?！?/br>
    “我當然長得不錯——”Cobra眼睛一瞪。

    舒野忍無可忍地打斷他，對莘慕說：

    “他只是想做變性手術，為這還特意跑到泰國去，整天想變性都想魔怔了，胡言亂語，你不用理他?！?/br>
    “……”Cobra的臉色一陣青一陣白。

    莘慕眉眼微動，多看了Cobra一眼，扯了扯唇：“……這樣啊。”

    不知怎的，氣氛突然變得有點詭異。

    三個人都沒有說話。

    舒野看向?qū)γ娴墓ぷ髋_，發(fā)現(xiàn)先前的那個地勤和保安，都已經(jīng)不見了。

    莘慕沉默了一會兒，又恢復了柔和的笑容，“不是說想看飛機嗎？”

    她拉起舒野的手，手指纖長微涼，眉眼彎彎，“你知道嗎，我前兩天還給飛機換了新涂層，以前是鋼鐵俠的戰(zhàn)衣，現(xiàn)在換成死侍的Mark了?！?/br>
    舒野唇角一抽。

    他忘了，眼前的“大家閨秀”還是個漫威英雄女友粉。

    他甚至不敢相信，戀與復仇者的社交帳號上的那些漫威同人文，是眼前這個溫雅知性的美女jiejie寫出來的。

    這個反差……有點驚悚。

    走進偌大的私人機場，莘慕指著東數(shù)第三個機棚，說，“那架就是。”

    只見深紅色的機身上，赫然映著死侍的黑紅頭套Mark，在一溜白灰藍的私人飛機中，顯得格外醒目。

    “好酷啊……”舒野驚嘆道。

    “謝謝，”莘慕微微一笑，“對了，說起死侍，你看沒看我最近在微Po發(fā)的那篇死侍同人——？”

    “沒……”舒野一腦門黑線。

    ……

    三人正往3號機棚走的時候，舒野突然被5號機棚的一架全身鈷藍的飛機吸引住了目光。

    這種明亮鮮艷的藍，讓他想起了……

    晏凱復的直升機。

    幾天前，晏凱復追蹤他們的直升機——Bell　206L4，機身就是這種顏色。

    想著，他的神情微變，改變了方向，向5號機棚走去。

    “小野？”莘慕喊他。

    舒野卻置若罔聞，加快了步伐，直到距離近到能看到飛機的尾翼，他的腳步才頓住了，目光怔然地盯著眼前的飛機。

    Cobra追了過來，不解地問：“怎么了？”

    舒野指指尾翼，聲音有點滯澀，“……箭毒蛙的Mark?！?/br>
    Cobra的臉上掠過一絲了然，“晏凱復的飛機？”

    “我猜是。”

    “他不會在這吧？”Cobra緊張地四處張望。

    舒野倏然想到剛剛那兩個工作人員，漸漸心神不寧起來，他抿了抿唇，下意識地向四周張望。

    偌大的機場了無人影，他的心卻越來越不安。

    這時，身后傳來一陣滾輪轉(zhuǎn)動的轆轆聲，一個保潔阿姨推著清潔車向他走來，舒野往后退了一步。

    就在兩人擦肩而過的時候，阿姨抬手撩開臉上的發(fā)絲，動作自然，而在她放下手的時候，卻好巧不巧，碰到了清潔車上的奶茶杯。

    半杯奶茶頓時傾倒在舒野的T恤上。

    舒野嚇了一跳。

    “哎呦，對不起對不起！”阿姨趕緊道歉，抽出一塊干凈毛巾為他擦拭。

    莘慕也走上前，從手包里拿出濕巾，幫舒野拭去胸前的奶茶。

    Cobra也不甘示弱，一把搶過濕巾，含混道：“哎，哎，男女授受不親，還是我來吧?！?/br>
    舒野：“……”

    莘慕愣了一下，松開了手，她對著3號機棚的空服人員招了招手，讓他去拿一件干凈的襯衫來，回頭又說：

    “去洗手間換件衣服吧，一會兒奶茶干了，會發(fā)黏的?！?/br>
    舒野點點頭，拿過空服手里的襯衫，向機場的洗手間走去。

    私人機場的洗手間裝修得十分奢華，金碧輝煌的，乍一進去，竟有種進了凡爾賽宮的錯覺。

    舒野將T恤脫掉，擦干凈身上的奶茶，穿上莘慕給他的襯衫，襯衫是男款的，倒是挺合身的。

    他暗戳戳地猜想，這會不會是莘慕男友的襯衫。

    正想著，突然眼前的鏡子中掠過一道暗影。

    舒野刷然抬頭，還沒看清楚，就被一股巨力拽開，砰的一聲，猛地按在了隔間的門上，撞得他頭暈眼花。

    男人火熱強悍的胸膛死死地壓著他，幾乎要讓他喘不過氣來。

    “……你干嘛呀？唔！——”

    一陣刺痛自后頸傳來，是一對犬牙刺進了嬌嫩的軟rou中，強勢的氣息籠罩著他，舒野的身體顫抖起來。

    他感覺皮rou被咬破了，火辣辣地疼。

    男人低沉暗啞的聲音響起，氣勢凜冽，“……你可真有辦法。天涯海角，也能找到人來救你。又是你的小情人，嗯？”

    是晏凱復壓著怒火的聲線。

    舒野嚇得瞪圓了眼睛，訥訥地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爸爸……”他顫聲喊。

    晏凱復粗魯?shù)匕阉D(zhuǎn)過來，箍住他不盈一握的腰，力度像要勒斷他一般，低頭攫住他的唇，近乎兇狠地親吻著他。

    “唔……”

    舒野的眼底浮現(xiàn)淚光。

    嘴唇好痛。

    男人的舌頭粗魯?shù)仃J進口腔掃蕩，勾住顫抖的小舌，盡數(shù)吮吸走他口中的蜜液。

    舒野被他熟練而強勢的吻吻到身嬌體軟，星眸也微瞇起來，小手不由自主地勾住男人的脖頸。

    乖順地張開嘴，任由男人的舌肆意品嘗著他，交纏間吻出嘖嘖的水聲。

    氣息繾綣間，突然他的唇角一痛，一陣鐵銹味漫上舌尖。

    “唔！……痛……別咬……”舒野淚汪汪地掙扎。

    晏凱復放開他的唇，眼眸漆黑深邃，仿佛燒著兩團深沉的暗火，目光冰冷凌厲，眼下的細紋如刀刻一般。

    “痛？這還不算懲罰呢?！?/br>
    “爸爸……”舒野舔舔水光潤澤的唇瓣，軟糯糯地撒嬌。

    “撒嬌沒用，你以為我會再中一次計嗎？”晏凱復捏住他的下巴，瞇起眼睛，盯著紅腫的唇，“上次你的甜言蜜語過后，留給我的只有欺騙和背叛?！?/br>
    他又說，“看來沒把你鎖在床上，還給你自由活動的機會，……是我大意了。”

    舒野害怕地搖著頭，小手揪住晏凱復腰間的襯衫，眉眼耷拉，可憐巴巴地：

    “爸爸，別生小野的氣好不好？我也不想騙你的，我只想回去上學?！?/br>
    “呵，”晏凱復冷笑一聲，“是想回去找你那些哥哥和小情人吧？”他捏住舒野下巴的手更用力了，“是誰來接你的？”

    “就是朋友。”舒野快哭了。

    “再編！”晏凱復厲聲道：“你以為我不知道他看你的眼神是什么意思？”

    舒野百口莫辯，無奈地哀求：“爸爸……放小野走吧，你就當……沒我這個兒子吧?！?/br>
    晏凱復的目光無機質(zhì)般冰冷，語氣輕薄如刀鋒：“……當初是你主動招惹我的，惹得我動了心，卻又要我當你不存在？”

    他一字一頓地說：“做、不、到?！?/br>
    “我又怎么招惹你啦，”舒野也火了，淚汪汪的眼睛瞪著他，“就睡了兩覺而已，你又沒什么貞cao可言，估計不知道睡過多少網(wǎng)紅女明星，我還沒嫌棄你呢！——?。?！”

    舒野被他猛地一拽，跌進他的懷里，撞得鼻子生疼。

    晏凱復氣得臉色鐵青，下顎繃得剛硬，他摟著舒野的腰，向外面走去，聲音像是從牙縫中擠出來的：

    “不想被我按在這里干死的話，就閉上你的嘴?！?/br>
    舒野：“……”

    好可怕。

    走出洗手間的門，他還沒來得及琢磨怎么求救，就看見好幾個彪悍的外國人守在門外，其中的兩人攔住了正焦急怒罵的Cobra。

    不遠處，米助理正在跟莘慕說著什么，莘慕的神情不太好。幾個空服站在她旁邊，表情嚴肅。

    晏凱復面無表情，目不斜視，連一個眼神都懶得給他們，拉著舒野便向5號機棚大步走去。

    舒野被他拽得踉踉蹌蹌，探頭向Cobra張望，又向晏凱復哀求道：“至少放我朋友走，好不好？”

    “怎么，心疼了？”晏凱復冷笑，瞥了眼正在叫囂的Cobra，“那你答應我，再也不準跟他聯(lián)系，我就放他走。”

    Cobra聽見了，氣得一蹦三尺高，大聲質(zhì)問：“——什么玩意兒？”

    舒野的眼睛咕嚕嚕一轉(zhuǎn)，剛想答應，先救了Cobra再說，誰知Cobra卻扯著嗓子胡喊：

    “小野，別答應他，你忘了咱倆的諾言了？山無棱，天地合，才敢與君絕——”

    舒野唇角一抽，幾乎不敢抬頭看晏凱復可怕的臉色。

    心里瘋狂吐槽Cobra，——你以為你是爾康?。?？

    晏凱復不屑地扯唇：“你跟這種輟學廢物混在一起，總有一天也會淪落到被通緝的地步。”

    舒野臉色一白，看樣子晏凱復見過Cobra之后，已經(jīng)第一時間調(diào)查過他了。

    Cobra氣得五官扭曲，拼命推搡著攔他的保鏢，沖晏凱復吼道：“你還是個綁架犯呢，五十步笑百步，有意思嗎？”

    晏凱復根本懶得跟他爭論，輕飄飄地瞟向他，撂下一句：“別再跟舒野說話，也別再靠近他，——你還不配?！?/br>
    Cobra一怔，安靜了下來，臉上露出屈辱又受傷的表情。

    他活這么大，只有舒野這么一個真心朋友，卻被告知他不配，內(nèi)心深處隱藏的自卑突然襲上來。

    舒野皺了皺眉：“……爸爸，你別……”

    “閉嘴！”晏凱復斜了他一眼，冷聲喝道。

    “……”

    舒野委屈地噤了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