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秋番外(上)、齊人之福
書迷正在閱讀:強(qiáng)制被愛、穿成言情文里的蛇蝎美人、凌辱優(yōu)等生、到底誰才是金主(美強(qiáng)/雙性)、【快穿】扳彎直男的道路、初渡、sex跟打卡上班有什么不一樣?、看過的小說、從未見過的日子、收藏里已完結(jié)但沒有時(shí)間看的
在梁儉不知第幾次被一群老臣夾在中間嘮嘮叨叨后,他終于受不了了。臨近中秋,國務(wù)漸繁,今日他難得喘口氣,便想著絕不再召見那群愛卿了,不如到后宮中走走,見美人如花迤邐,心情也更暢快些。原先他想去看看皇后,飛鸞宮的宮人卻道皇后鳳體不適,陛下改日再見為好。他向來知曉皇后與自己夫妻不合,倒也沒怪罪皇后,只是略微失望,轉(zhuǎn)頭去了春山宮。 可惜門還沒進(jìn)去呢,只看了內(nèi)里光景一眼,梁儉簡直想拔腿而走。 “弟弟這是什么意思,倒是本宮冤枉你了?弟弟入宮雖晚,可也應(yīng)當(dāng)知道——這宮里呢,本宮穿什么顏色,便絕不許有人與本宮相似!”只見蕭瀲坐于首座,原是抬高了聲的,話鋒一斂,轉(zhuǎn)而又懶懶撫弄頭上點(diǎn)翠,神情輕蔑無比,宛如惡貓拿捏卑微小蟻一般,“不過弟弟若心有不滿,大可向陛下告狀去,弟弟近來圣眷正濃,想必陛下一定會為你這新歡主持公道。本宮承寵多年,倒不如弟弟在陛下眼中新鮮有趣了,陛下定會偏幫弟弟?!?/br> 他高坐上位,話音一落,幾位平日依附他的妃嬪立刻嚷嚷附和,十分會看眼色,可堪多簧演奏。 “貴妃娘娘,您這說的什么話呀,娘娘鳳儀萬千、明珠璀璨,陳貴人如何能與您相提并論?這賤婢仗著自己有幾分姿色便敢與您穿一個顏色的衣服,簡直罪該萬死!娘娘如今代掌鳳印,協(xié)理六宮,這賤人這般沖撞您,娘娘直接打他入冷宮便是……” “就是就是,小小貴人,庸脂俗粉,也配和娘娘相比!陛下近來寵幸他不過是圖一時(shí)新鮮,貴妃娘娘與陛下才是恩愛深澤,情比金堅(jiān)?!?/br> “這一年半載的六宮雨露加起來都不及娘娘與陛下相處半日呢?!?/br> 只見群芳之中,跪著一位渾身發(fā)抖的小少年,正是那位陳貴人。貴人衣裳如何能與皇貴妃相比,蕭瀲那件衣服正紅奪目,針法精妙,又圈金絨繡大蟒,江牙海水、花草祥紋,無不極盡華美之事,反觀貴人那件,繡紋尋常,繡幾朵春花而已,紅還是次色的粉紅,與蕭瀲的衣物可謂毫不相干,何來沖撞一說?蕭瀲不過瞧他最近得寵,妒火中燒,要拿他開刀罷了。宮中向來拜高踩低,皇貴妃金口一開,莫須有的罪名也是大罪了。 梁儉看了只覺頭大,晴江怎么越發(fā)的不像話?自己不過前些日偶然發(fā)現(xiàn)這小貴人代代從畫,父兄皆是宮中作畫的內(nèi)教博士,這少年畫藝頗臻其父之妙,召他為自己畫幾幅花鳥罷了,幸都沒幸過一回。他看了片刻,正想抬步進(jìn)去教育他那貴妃一番,然而闔宮竟還有一兩位仗義心善的,羅衣疊雪,款步時(shí)帶起幽芳一陣,擋在了那小貴人身前。 原是蘭妃款款向前,婉婉福身道:“娘娘,陳貴人也是無心之過,中秋將近,后宮不宜再生風(fēng)波,彼此之間寬容和氣,讓陛下舒心才是?!?/br> 后頭有一少女在輕扯她袖子:“蘭妃jiejie,咱們別管這事啦,萬一皇貴妃覺得我們在與他作對……” 果然,蕭瀲小肚雞腸,柳眉一挑,立馬陰陽怪氣起來:“蘭妃,依你高見,本宮讓陛下煩心了?” 蘭妃波瀾不驚,聲似靜水:“嬪妾不敢,嬪妾只是恪守妃嬪本分,事事以陛下為先?!?/br> 蕭瀲見她真敢與自己叫板,當(dāng)下也不客氣了,微微笑著,直揀最傷人的譏諷之語來說:“本宮再讓陛下煩心,也不如蘭妃jiejie本事大呀。事到如今,前朝還有臣子要參陛下隨意納教坊司女子為妃有傷風(fēng)化呢,那日本宮于御書房中伺候筆墨,親眼見陸大人上的折子,說什么來著……哦,對,陸大人說教坊司中一團(tuán)污濁,陛下不宜親近樂籍賤籍之人才是?!彼妹榔G,此刻又字字誅心,那副極盡濃妍的美貌頓時(shí)好似一把嵌滿珠寶的匕首。 他心思惡毒刻薄,凈踩別人傷痛處,蘭妃被他說中傷心往事,教坊司中不堪過往沉渣泛起般又歷歷在目。 “晴……貴妃你給朕適可而止。”梁儉見蘭妃如遭雷擊般再說不出話,整個人渾身僵硬地呆立著,心中憐惜不已,再也看不下去,從屏風(fēng)后走了出來。 眾妃見了天子,通通驚惶不已,也不知他躲在暗處聽了多久、聽了多少。蕭瀲亦不知他會來,此刻急急忙忙站起來向他行禮,深深道個萬福,滿頭珠翠玎珰作響。 梁儉心中無奈,一天天的,凈是些雞飛狗跳。他徑直走過去扶起那小貴人,又轉(zhuǎn)身來拍了拍蘭妃手背,這才緩緩回頭,聲音低沉:“皇貴妃,朕封你為貴妃不是讓你仗勢欺人,而你竟如此放肆,如此跋扈,枉費(fèi)朕的……” 蕭瀲上回被他當(dāng)眾責(zé)罵,還是舊時(shí)賢妃之事。昔年梁儉誤會了他陷害賢妃,當(dāng)眾罵他賤人,指著他鼻子讓他滾——打那之后,梁儉便一直對他這貴妃問心有愧。他久未對蕭瀲說過重話,此際不過說了半句,竟又打住了。只因蕭瀲難以置信地抬起頭來,一雙美目微微發(fā)了紅,委委屈屈,可可憐憐,好似家中小貓無故含冤,誣它吃了主人養(yǎng)的鳥一般。 蕭瀲演技了得,轉(zhuǎn)眼間已雙目泛淚,聲音也低低細(xì)細(xì)的:“皇上得了新寵便將臣妾拋之腦后,陳貴人僭越臣妾,臣妾不過小懲大誡,難道陛下真要看臣妾受委屈嗎?” 梁儉上一刻還被往事牽動心腸,不忍再責(zé)罵他,此際又是十足的無語了,心道:你有什么委屈好受?打人罵人受委屈的還是你了? 然而蕭瀲深諳宮斗之道,又搶在他前頭開口:“當(dāng)年賢妃jiejie之事,陛下也是這般冤枉臣妾,大抵在陛下心中,臣妾一直便是個心如蛇蝎之人,宮中都說臣妾并非貴族之子,不如名門子女品性高華……也罷,陛下貴為天子,日理萬機(jī),怎么會體察臣妾無辜與否……” “貴妃,你……唉!”梁儉有時(shí)不愿來春山宮,最怕便是碰上這檔子破事。上回蕭瀲與靜妃拌嘴,他兩面不是人好久。終于,他又不知第幾次向蕭瀲服軟,道:“算了,愛妃們先回去吧,朕有事要單獨(dú)與貴妃說。蘭妃與陳貴人,朕會為你們……” 他原想說“主持公道”,話到嘴邊又變了,化作一句和稀泥般的“朕會命內(nèi)務(wù)省多添你們這一月的月俸”。 片刻后眾妃屏退,四下沉靜,梁儉仍是心煩,徑自一拂衣擺坐下,余光見蕭瀲委委屈屈地在邊上站著,細(xì)彎彎兩道柳眉絞得緊緊,美目泛淚、朱唇緊咬,心中氣不知覺又消了大半。他心下無奈,便先斟了盞茶自飲,聲線低而緩,試圖與貴妃說理:“你好端端的罰人家作什么?你還那般揭蘭妃傷口,從前你未當(dāng)貴妃時(shí)靜妃取笑你門第不高,你不也是來向朕哭哭啼啼,己所不欲勿施于人?!?/br> 蕭瀲原以為他屏退旁人是不好當(dāng)眾哄寵自己,沒成想陛下又在“諄諄善誘”地說教,又氣又委屈,當(dāng)下便抬起頭來,大聲辯解:“蘭妃、蘭妃也便罷了,可臣妾不管,那貴人就是學(xué)臣妾,學(xué)人精!僭越!” 梁儉揉著眉心,只在心中不斷念叨不與他一般見識,這才沒又火起:“你怎么總是這般無理取鬧,你穿紅色,別人穿粉紅色,人家和你穿兩個色!再說了,你雖是眾妃之首,可正紅乃是正宮之色,嬪妃如何能穿正紅?你平日愛穿便穿,皇后寬仁大度,朕又懶得管你罷了,你自己也僭越了皇后。” 貴妃是個懂看菜下碟的,他心知陛下此語雖似責(zé)怪,其實(shí)存著許多忍讓。只可惜人善被人欺,梁儉退一寸,人家便要進(jìn)一尺,貴妃微微噘著嘴,道:“從前陛下夸臣妾穿紅色鮮妍明媚、賞心悅目,臣妾為了陛下開心才著紅,如今陛下倒要怪罪臣妾了?”蕭瀲又是個工妍善媚的好手,掐準(zhǔn)了時(shí)機(jī),便一面鶯聲軟語,一面軟軟依偎入梁儉懷中,白臂環(huán)著梁儉脖子,臉卻要別過去,作出一副嬌蠻之態(tài)。 “算了,朕說不過你,好賴都讓你說完了……”梁儉被他頂嘴頂?shù)脽o語至極,又見他這般婉轉(zhuǎn)獻(xiàn)媚,不好再教育他,只深深嘆了一口氣,“幸好你這樣的朕宮里只有這一個,再來一個朕都不知折壽多少?!?/br> “臣妾巴不得皇上宮里只有臣妾一個呢,”蕭瀲用手指點(diǎn)了點(diǎn)梁儉胸口,見梁儉不怎的怪自己了,便又撒嬌扮嗔起來,“不過折壽就算啦,陛下龍?bào)w康健,要壽與天齊的?!?/br> “只有你一個也好,省得有人來被你欺負(fù),”梁儉低頭見他嬌憨可愛之態(tài),心一下子軟下去,輕輕摟過他,拍著他的背,道,“只可惜朕是天子,做不到只有你一個。唉,假如朕只是尋常閑散親王,便只要皇后一個王妃與你這個側(cè)妃,皇后是賢妻,你是美妾,妻妾和睦,家宅平寧……” 此言確是他肺腑之言,君王富有四海,卻也不見得比尋常富家公子逍遙多少。只是梁儉實(shí)在不諳甜言蜜語之道,正和這個蜜里調(diào)油呢,又要提起另一個。不過蕭瀲也明白見好就收的理,再胡攪蠻纏下去卻是不妥了。說說別個妃子壞話還行,皇后的壞話說不得——哼,先忍著。 于是這一次后宮眾人自然也沒等到天子天威降下,替大家主持公道。反而在那春山宮暖融融燈燭下,貴妃高擎葡萄酒壺,三兩盞熱酒下腹,幾輪交杯換盞過后,天子又中了人家溫柔鄉(xiāng)陷阱,半時(shí)辰功夫便吃得酒濃,帝妃二人又從陳著酒肴的小案邊滾到了床榻上。只見鴛被翻浪,金鉤挽簾,貴妃薄褲初褪,正分了雙腿,坐在皇帝身上忽上忽下地吞吃rou物,精xiele一輪,又換個花樣顛鸞倒鳳,好半夜才云收雨散了。蕭瀲盡興了便枕著梁儉的臂甜甜睡去,反倒是梁儉,迷迷糊糊之中似是聽聞有人在他耳畔輕語。 那聲音空靈渺遠(yuǎn),似自鴻蒙深處傳來:“‘假如你只是尋常閑散親王,便只要皇后一個王妃與貴妃這個側(cè)妃,皇后是賢妻,貴妃是美妾,妻妾和睦,家宅平寧。’誠心所致,已達(dá)天聽。許你明日心想新成一日,一日之后皆歸原位。不過有舍有得,萬事皆有代價(jià)……” 午夜迷蒙,梁儉純當(dāng)自己做夢而已,直到第二日初陽照面,他才覺出不對。 眼前之景已不再是春山宮中,雖仍是富麗無比,卻比不上宮中天家氣派。且他枕畔空空,蕭瀲已不見蹤影。梁儉驚愕起身,眼光一滯,發(fā)現(xiàn)遠(yuǎn)處梳妝臺前坐著另一人。此人白銀色衣裝,背影清瘦,梳妝臺旁又是一小窗,窗外花木幽葩影影綽綽,影入室內(nèi),如云飄如魚游,襯得眼中人一時(shí)如皎皎仙姝下世,一時(shí)又如水晶宮中靜婉龍女?!巴鯛敚蚜??今日中秋,王府上下已打點(diǎn)好佳節(jié)事宜,您是于府中賞月,還是郊游山上?”妝臺前人緩緩轉(zhuǎn)身,轉(zhuǎn)向梁儉的正是高芝龍那張臉。 梁儉久不與妻子共處一室,此刻心跳登地漏了一拍。他分神于高芝龍美貌,好半晌才反應(yīng)過來——倦飛怎么稱他王爺? “陛下生性多疑,才剛登基便要將王爺分封到吳地,倒也免了王爺入宮參加中秋宮宴之苦了,”高芝龍見他醒了,緩緩走過來揉按著他的顳,“王爺昨晚喝多了,與我放縱了好一夜……今晚可不能再喝了,酒喝多了傷身?!?/br> 什么陛下,登基,分封? 梁儉不明所以,試探著套了高芝龍幾句話,這才理清了來龍去脈。 原來這會兒他大哥竟沒得馬上風(fēng)暴斃,而是繼承了大統(tǒng),高坐金鑾了。一時(shí)間世事巨變,梁儉覺自己應(yīng)該震愕不已,立時(shí)想個對策奪回帝位才是,可此刻他心中卻十分的風(fēng)平浪靜,仿佛如此大變不過小事爾爾。昨夜的古怪聲音幽幽在他耳邊響著:“今日過后,一切皆可復(fù)歸原位,不必驚懼?!壁ぺぶ兴朴幸浑p手撫平他心中波瀾。 難道昨日佳節(jié)臨近,他隨口哄蕭瀲說的鬼話被哪位仙人星君當(dāng)作中秋祈愿了? 梁儉猶在思索,高芝龍卻見他好一會都沒個回應(yīng),道:“王爺怎么一句話也不說,我打點(diǎn)府中事務(wù)不滿意么?還是……王爺昨晚選了我而不選側(cè)妃弟弟,怕他不高興?” “朕……不是,我,我怎么會不滿意,有你在我什么都滿意。便在府上過節(jié)吧,”梁儉說的并非花言巧語,他久未與高芝龍如此親近,高芝龍稍一湊近他,他便要感慨許多,停頓一下,想起昔年初封太子時(shí)與高芝龍回宮赴宴的不快之事,道,“在家里自在一些?!?/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