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廂何普照懶洋洋吃著早餐，熬了夜總不愛說話，白天的課繁重，他正蓄電中。他喜歡課上見縫插針把作業(yè)寫了過半，邊聽邊分一個自己，總歸是多耗體力的。學(xué)校的營養(yǎng)指南不許多倒咖啡，他哪理會，倒兩小杯，選了兩個雞蛋，兩個蛋撻，和一小盤沾了橄欖油的蔬菜。他在困的時候吃東西喜歡高蛋白和高熱量，吃得飽會更困，選飽腹小的，又摸出顆魚油吃。徐明總笑他摸出顆魚油的動作，像卡通人物一樣。喔他起來的時候，徐明已經(jīng)在玄關(guān)照鏡子準(zhǔn)備走人了。

    餐廳來往有人拍他肩膀，和他招呼，何普照悶著抬起手揮。黑褲子本來姆媽燙好了一周的，可是他沒有及時從行李箱拿出來，有一點褶，何普照錯覺自己腦袋上崩著根惱筋。頭發(fā)也翹著一截，噴霧都壓不下去，走在路上哪哪都不舒服，還要打起精神回應(yīng)別人，一進班喜氣洋洋的徐明張嘴就來：＂你來例假了？＂

    何普照精神了，說：＂你忘了？你例假結(jié)束我才來。＂徐明嘻嘻哈哈勾著他的肩，在他耳邊說他早上和溥思思吃的早餐，又恍然大悟狀：＂你該不會是因為那個人吧？＂何普照揮開他的手，說：＂周敏。＂又坐到自己位置，徐明也不計較他臭臉，回味完自覺回到自己位置。他和何普照一個寢，一年三百六十五天只有一天早上開門看何普照有好臉色，新生季學(xué)生偷摸組織活動，何普照玩通宵。

    這樣下去不行，課間他到露臺嘩啦一下?lián)芡ㄖ苊舻暮糜淹ㄔ?，通了才覺自己心跳如雷，對方竟然接了，聽著好像在走路，一時沒人說話。何普照吞吞口水，聲音清澈地說：＂你不覺得你沒有禮貌嗎？＂周敏接通純屬意外，他邊走路邊發(fā)呆，沒看清下意識接了。不過不接也無所謂的，何普照會想別的辦法。周敏發(fā)怔，＂嗯？＂

    ＂你明明答應(yīng)了，卻又不回消息。＂

    周敏說：＂哦，是那個，我看了。＂周敏報了個牌子，何普照有印象，感覺小時候在電視里看過，那種老老的牌子。何普照說：＂你為什么不回消息？＂問題一個比一個澀，周敏不知道怎么解釋，他最近的不知道怎么解釋比過去幾年加起來都多。何普照追問：＂是因為生氣嗎？＂

    周敏舒了口氣，說：＂不是，我沒有生氣。＂何普照見好就收，說：＂既然不是因為生氣，那沒有什么理由不回消息吧？＂周敏嗯了一聲，聽到通話里面的笑聲，那個聲音說：＂OK，我原諒你這次不禮貌，以后沒有理由了。＂

    掛了電話，周敏打開消息欄，看到何普照發(fā)來一串?dāng)?shù)字，說之前報給他過，言下之意他也得交換他的號碼。周敏點開鍵盤的數(shù)字，風(fēng)把他的手指吹僵了，他正往畫室走，離開了家，身體鈍鈍的仿佛輕了一點。他含了含掌心，發(fā)了一串?dāng)?shù)字過去，雖然他沒有朋友，但是朋友之間交換一下號碼很正常吧。

    溥思思掩了掩眼皮，別過眼，她發(fā)現(xiàn)今天的何普照發(fā)自內(nèi)心地開心。這話很奇怪，何普照哪天不開心，有很多朋友，大家都喜歡他，他也喜歡大家，他經(jīng)常笑?？墒撬褪侵浪菈阂值?。何普照在走廊和人打招呼，學(xué)著徐明投籃的姿勢躍起來想拍到門梁，徐明在背后使壞拽住他，何普照折了折腰，連連起身不著痕跡地避開接觸，扯平了露出腰的襯衣擺。

    一個人，連一件不開心的事情藏在心里，就會讓這個人郁郁寡歡，何普照日復(fù)一日地給他的小秘密堆小土兒，一點土壤松動都不要有，他的心是完整地碎。日落時，因光線反射，馬上漆黑的天空也會出現(xiàn)短暫發(fā)亮的現(xiàn)象，溥思思日后回憶這段時間，就是這樣的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