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體在很長一段時間里都處于失溫的狀態(tài)，一陣陣耳鳴，能感覺到有冷汗順著鬢角流到衣領(lǐng)上。

    李睿站在離我只有幾步路的地方，臉上掛著詭異而可怖的笑。他似乎非常的瘦，破舊的大衣穿在身上，甚至給人一種空蕩蕩的錯覺，仿佛里頭裹著的不是一具有溫度的身體，而是早已干癟的死尸。

    這并不會是一個正常成年人該有的體格，瘦得病態(tài)，他的臉色也是一種不正常的灰。放學鈴響起時，李睿沖我伸出了手，瘦骨嶙峋，褶皺處都泛著黑，卻異常地有力。我被他拽著來到了學校大門斜對面的小巷里，是一處死角，鮮少有人會從中走過，苔蘚爬了半面墻，他把我摁在潮濕的墻面上死死盯著我，舌頭舔過嘴唇，隱約看到里頭黃黑的牙齒，無端就讓人聯(lián)想到電影里，以人rou為食的喪尸。

    李睿沖著我說道：“我還說為什么陳駿最近都不愿意回家了，原來是和你碰上了啊?！?/br>
    “你們大概有多少年沒見了？五年？六年？十年？”李睿嘿嘿一笑，驀地，鉗住我的下巴，聲音一冷，“都這么久沒見了，他居然還能認出來你，看來當年那臭娘們兒說的事是真的了?！?/br>
    腦海里突然響起一陣嗡鳴，像是有什么在里頭炸開，眼前都零星閃爍起白光，我掙扎著在墻壁的苔蘚上劃出一道道泥濘不堪的痕跡。這會兒的天陰沉著響起幾聲悶雷，巷子外頭有學生們結(jié)伴經(jīng)過的聲音，忽近忽遠，卻吝嗇得沒人愿意往里面看。李睿看我的眼神仿佛是在看一只隨時都能被他掐死的螞蟻。

    我突然就覺得有些缺氧，喉嚨干得厲害，從骨頭里泛上細密而熟悉的疼。

    李睿的話讓我回想起自己被趕出來的那個夜晚。

    我被他和陳瑤打得半死，陳瑤在客廳里用歇斯底里的聲音喊著“留這禍害在家里遲早你兒子會被他帶壞！你們老李家就要絕后！就要出現(xiàn)一個搞luanlun這種事情的敗類！”一類的話，陳駿在我被趕出家門后同樣遭受了毒打，我隔著防盜窗替他吹臉上被打腫的傷，把那枚鐵質(zhì)口哨系到了他脖子上。

    嘴里嘗到了點鐵銹味，太過用力，口腔被咬破了，細微的麻刺激著大腦神經(jīng)，我花了很長時間才堪堪止住身上的痙攣，咽下帶血的唾液，望著李睿的眼睛，說道：“……你想干什么？”

    “嗯？”李睿似乎覺得我這問題很可笑，粗糙的手用力拍了幾下我的臉頰，說道，“什么叫我想干什么，再怎么說我也是你繼父，是你后爹，替你那根本不知道長什么樣、是誰的親爹好吃好喝養(yǎng)過你幾年，要不是你對我兒子起那種心思，想我老李家絕后，沒準兒我還能養(yǎng)你到十八歲。”

    “可你呢，啊，陳輝？”李睿朝地上吐了口唾沫，似乎想到了什么，猛地把我從墻上又揪下來，摔到了地上，隨之襲來的劇痛讓我有一瞬間的失聰，“你不感謝我就算了，還他媽想要搞陳駿，想讓我老李家絕后！”

    “你就和你那婊子媽一樣下賤，不，甚至比你那婊子媽還賤，最起碼那臭娘們兒不會去勾引自己的親哥親弟，你呢？”李睿猛踹了我兩腳，眼神在我身上來回掃視了幾下，須臾，咧開個惡心的笑，“十二歲的時候就敢學電視上演的那樣親你弟弟，自己腦子有病還要帶上我兒子，現(xiàn)在大了是不是連怎么勾引人都會啊？我猜陳駿這么久都不回家根本不是什么所謂的在學校住，就是被你這神經(jīng)病給勾引回家了，沒準還睡了！畢竟是陳瑤那娘們兒生的，sao都sao到一塊兒，到死都是個sao貨，不然怎么都四十多的人了還能背著老子跟別的男人跑了呢？”

    衣領(lǐng)霍然被揪起，上半身被強行拉離地面，一張凹陷的臉在眼前被放大，大雨在這時終于從天而降，閃電劃破天際，化做一抹紅光，極快地融進那雙渾濁的眼中，將里頭的貪欲點燃。李睿陰惻惻地開口道：“你應該也不想你跟陳駿的這件事被他學校的人知道吧，畢竟這本身就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我兒子還有一年多就高考了，要這時候出岔子那可就不是什么隨便就能解決的小問題?！?/br>
    “要我不去學校里面把你們的事兒說出去也很簡單，我看你現(xiàn)在穿著挺好的，應該有不少錢吧？你以后每個月給我五萬，就當是你這么多年沒盡到贍養(yǎng)父母的義務的補償，我……”李睿的臉色驟然一變，身體極快地向后倒去，仿佛被什么人給一把掀翻。

    暴雨下的小巷里終于進來了第三個人。

    陳駿把我從地上扶起，臉色蒼白，在確認我沒有受傷后，一把將我拉入懷里。

    被掀倒在地的李睿在幾步之外發(fā)出呻吟。

    陳駿一手護著我，一手撐著傘，居高臨下地望著地上的男人，神情暴戾，語調(diào)冰冷：“你他媽離我哥遠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