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界，塔貢國皇宮。

    這是一座古老的歐洲式城堡，里面的房間多到米拉娜數(shù)也數(shù)不清。從高塔頂部的會客室俯瞰整個王都，可以看到大片大片紅色的屋頂，以及一些金色、淺藍色或者粉色的墻壁。再向遠處眺望，可以看到城外大片的農(nóng)田，以及地平線盡頭散發(fā)出藍色或者綠色熒光的山脈，在往遠處就是大海。若不是每隔兩個小時，就會有長著角的、或者紫皮膚的、或者長著尾巴的女仆端上不同的茶點和飲料，米拉娜會以為自己在南美或者地中海或者南美的某個小城度假。

    她悄悄打量著和她簽訂契約的“惡魔”：阿加爾·塔爾馬倫看起來既年輕又英俊，是那種走在街上會被星探搭訕的英俊——寬肩窄臀，個子也非常高。他留著暗夜一般的深藍色短發(fā)，頭上戴著一頂簡易的金王冠，腦后有一縷長長的辮子用金線編起來，綴著類似于瑪瑙、珊瑚珠之類的發(fā)飾。他的臉上總是帶著一種高高在上又無所畏懼的愉悅，像是那種出生在比弗利山莊豪宅里、除了四處惹麻煩以外一輩子無所事事的老富豪的兒子，正是米拉娜最討厭的那一類人。我是絕對不可能被這種膚淺的家伙蠱惑的，米拉娜暗自下定了決心。

    不過他的確實現(xiàn)了自己的愿望，真的帶她來到了魔界，還短暫地見到了父親。米拉娜想，不過當時的場面太混亂了，她從來沒想到她的父親的隱藏身份居然是一國之君，而和她簽訂契約的惡魔居然是另一個國家的國王……

    “等煩了？要去花園走走嗎？”覺察到女孩的視線，正在擦拭愛刀的魔君轉(zhuǎn)過頭笑瞇瞇地問道。

    “你說我爸爸會來找我們的，可是我們都等了好久好久了?！彼龖岩傻卣f，“你不會是在騙我的吧？你真的認識他嗎？”

    “你爸爸怎么說也是一國之君，他必須得處理好國內(nèi)的各項事務(wù)才能過來。他自己可是留了不少爛攤子呢。”阿加爾彎下腰耐心地解釋道，還順手摸了摸她的頭，仿佛她是個不懂事的小姑娘。米拉娜打開他的手，心里又是一陣反感。

    “你怎么不直接把我送到他那里去？”米拉娜質(zhì)問道。

    “你總是把事情想象的太簡單啦，小姑娘。你有兩個哥哥爭奪繼承人之位，他們都是不好惹的角色?！彼f的振振有詞，“據(jù)我的情報調(diào)查，他們倆至少殺掉了三十多個你的同胞兄弟姐妹，連你父親也奈何不了他們。要是被他們盯上了，你可能連明天的太陽都見不到?！?/br>
    “那你呢？你很厲害嗎？”女孩用一種挑剔的目光打量著他。

    “那當然！你幸運極了，我的力量在整個魔界都是數(shù)一數(shù)二。如果再加上契約的力量，我?guī)缀跷宜荒堋！卑⒓訝柕靡庋笱蟮卣f，“我比你父親更能保護你，你可以信任我這一點。而且我還能保護你的父親，如果他允許的話?！?/br>
    “你們之間關(guān)系很好嗎？”女孩再一次問道。“你們是好朋友嗎？”

    這倒是把他給問住了。

    “我們曾經(jīng)非常親密?！蹦Ь伎剂艘魂嚕鸬?。

    迪納利·艾弗拉法大公在第四日的黃昏才終于來訪。他裹在一襲黑色的兜帽斗篷之中獨自一人前來，沒有任何隨從。好在阿加爾早就吩咐過了侍衛(wèi)和仆人，沒有任何大張聲勢地就把他帶到了國王的私人會客房。

    “爸爸！”米拉娜一見到他就欣喜地叫到，立刻撲向了他的懷抱。高大的男人被撞得踉蹌了一下，然后也緊緊回抱住她。他的懷抱有一種冰雪和花草的香味。

    “米拉娜?！彼p聲說道，聲音沙啞得可怕。米拉娜注意到他的額頭上有一對黑色啞光的角，鑲嵌著銀子雕刻的花紋，除此之外和在人界的時候沒有什么不同。幾天不見，她的父親憔悴了不少，像是很久沒有好好睡覺了。她的心中隱隱刺痛。

    大公抬起頭，阿加爾正抱著胳膊得意洋洋地注視著他，仿佛在討賞邀功。他沒有和他打招呼，只是舔了舔嘴唇，低聲說：“給我一些水和食物。”

    水和食物很快就端了上來。米拉娜注意到和他們這幾天吃得谷物、面食、蔬菜湯不一樣，給父親端上來的多以大塊的rou菜為主，幾乎不見什么蔬菜和碳水。有一塊巨大的?；蛘哐虻目景艄牵瑤讐K烤雞，配三種不同的香草蘸料、檸檬，還有一杯巨大的啤酒杯里裝著的甜茶。

    父親一坐下就狼吞虎咽地吃起來，幾乎失去了所有的禮儀。他完全餓壞了。侍女給米拉娜也端來一份裝著四五種餅干的銀碟子和一杯奶茶，并且給阿加爾端上了一杯酒。他不吃什么東西，但是很喜歡觀察他的客人們吃。

    “看，這就是我們款待走投無路的君王的態(tài)度，喂他食物，給他水喝，給他提供安全的住所。”他欣喜地對女孩說，“怎么樣，我是個好人吧？”

    米拉娜假裝在吃餅干，沒有回答。在她看來，阿加爾不像是對待客人，倒像是投喂一只捉來的動物。這讓她不大舒服。

    “所以說，嗯，你們都是國王?！泵桌仍噲D打開話題。她斟酌著詞句，努力回憶著歷史課本上關(guān)于歐洲王室方面的知識，“你們兩個國家的關(guān)系如何？”

    “嗯？……抱歉。”大公抬起頭來，快速咽下了口中的食物。他和阿加爾飛快地對視了一眼，然后幾乎在同時開口：

    “不怎么樣。”大公說。

    “還可以吧。”阿加爾說。

    他們再次交換了一下眼神。

    “至少暫時還沒有打起來?！贝蠊忉尩?。

    “不過在外交上多有沖突?！卑⒓訝柛胶偷?。

    米拉娜嚴厲地掃視了他們一圈，試圖讀懂暗潮涌動的隱藏信息。

    “那你們呢？”她問，“你們私下的關(guān)系怎樣？”

    “不怎么樣?！贝蠊⒖陶f。

    “還可以吧。”阿加爾不假思索。

    “哦……至少暫時還沒有打起來?！贝蠊J同到。

    “不過在外交上多有沖突?！卑⒓訝桙c頭承認。

    “呃。所以說，你們其實根本不熟。”米拉娜有些困惑地總結(jié)到，“只是在外交場合見過面？”

    這會又是一次異口同聲：

    “是不太熟?！贝蠊姓J到。

    “我們親密得很！”阿加爾立刻否認。

    這下把米拉娜徹底搞糊涂了。阿加爾沒有說話，只是抿了一口杯子里的酒看向大公，后者低下頭，專注地用刀子削著棒骨上的rou。

    “米拉娜，”他悶聲悶氣地說，“你的社交賬號‘感情關(guān)系’一欄中除了‘已婚’、‘單身’、‘熱戀’不是還有一欄‘這很復(fù)雜’嗎？”

    “非常準確，”阿加爾打了個響指，“‘這很復(fù)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