尾聲(下)
馬車開過邊境線,繼續(xù)向塔貢國奔去,一直來到國王的宮殿。 大戰(zhàn)讓塔貢國也損傷慘重,議事團有三分之一的高等魔族死于生命力的衰竭。議事大廳里迎接他的是那個頭發(fā)和眼睫毛都是乳白色的年輕議員,那個魔力晶礦區(qū)出身的低級魔族,和艾弗拉法大公經歷相似的議員林。他能活下來,艾弗拉法大公完全不覺得意外。 林議員唯一的興趣愛好是看熱鬧和聽故事,在這方面他可是專業(yè)的。他幾乎什么都知道。 “您終于回來了,大公閣下?!彼矚庋笱蟮赜蟻怼?/br> “阿加爾呢?”艾弗拉法大公問到。 “塔爾馬倫閣下去修行了。米拉娜·艾弗拉法公主用一個愿望救下他之后,幾乎立刻就動身了?!绷肿h員笑瞇瞇地說,“我們其實都覺得,這個國家沒有他會更好?!?/br> “米拉娜在這里嗎?她還好嗎?”大公問。 林聳聳肩,“受到很多驚嚇,嚷嚷著一些完全不切實際的言論,我們不得不用了點小手段才讓她睡過去。不過她還好。” 艾弗拉法大公這才松了口氣?!澳敲矗倚枰姷绞紫h員?!?/br> “您現(xiàn)在已經在看著他了?!绷肿h員說,臉上仍然笑瞇瞇的。 “哦——”大公挑起眉。 “看熱鬧也是要講究方法和技巧的?!绷肿h員說,然后沒有再解釋什么。 眼前這個家伙可比阿加爾難搞得多。 “好吧?!贝蠊f,“我是想通知您,我要來支取一份很早之前的存款。完全是私人恩怨,希望您不要干涉?!?/br> “隨便你?!彼f道。 “立德閣下。”艾弗拉法大公鞠躬致意。 “你還活著?”立德議員大為驚訝,“你來做什么,你這個骯臟的男妓,這里不歡迎你!” 他說著就要關門,但是艾弗拉法大公一把抓住了門,燃燒著阿加爾·塔爾馬倫國王陛下的火焰的魔刃抵住了他的脖子。身為塔貢國議事會的一員,立德不會不認得這把武器。 “別這么對待客人,太沒禮貌了?!贝蠊f著,拎著那只又大有笨重的黑色皮箱強行擠了進去。一些血在拜亞進口的白毛河獸地毯上滴了一路。 立德議員瞪著他,“你來做什么的,國王陛下又不在這里?!?/br> “和阿加爾沒關系,我是來索取一些年代久遠的債務的。完全私人。”大公說道。 “債務?”立德莫名其妙,“我根本不認識你?!?/br> “聽我說。大概在一百多年前,我還是全職高級男妓的時候,曾經接待過幾個客人。我本來以為他們只是想春宵一度,但是他們砍掉了我的四肢。低等魔族的肢體修剪得健康漂亮得非常少,他們大概覺得賣給黑市的生物義肢販子更加劃算?!卑ダù蠊貞浿罢娴姑?,那可是我人生中的至暗時刻,曾經缺失的肢體到現(xiàn)在都沒有徹底長好?!?/br> “你跟我說這些干什么!”議員像是趕蒼蠅一樣揮揮手,“我對你的齷齪的私生活完全不感興趣。要不是你自作自受,也不可能缺胳膊少腿的。” “我知道、我知道?!卑ダù蠊錆M耐心地解釋,“我現(xiàn)在有更好的腿了,但并不代表我不需要原來的腿。那畢竟也是我的腿,不是嗎?立德閣下,您從黑市上買生物義肢,有時候就會發(fā)生這樣的糾紛。很不幸。不過,我也不是一個不講道理的人。” 他說著,打開了那只黑色的皮箱。箱子里是兩條成年男人的腿,大腿斷口處血淋淋的還很新鮮。至于腿的主人是誰,現(xiàn)在又是什么狀況,都相當的可疑。唯一可以確定的一點是:他肯定把卡迪斯·莫蘭公爵惹毛了。 “你看,這將是你的新腿。”大公慷慨地說,“非常新鮮,立刻換上的話休息幾天就能走動,我用我的名譽擔保不會產生任何售后糾紛。我希望你能把我的腿還給我?!?/br> 立德議員看了,膝蓋一軟,怪叫一聲跌倒在地。“你瘋了嗎?你這個瘋子!!” 大公有點驚訝,他本來以為會受到感激的。 “其實我只是告訴您而已,并沒有想征求您的意見?!彼f。 總之,因為對方的不合作,艾弗拉法大公不得不花了一些功夫才說服他配合。議會正是缺人手的時候,他對造成的損失表示十分遺憾。 半小時后,艾弗拉法大公提著同樣一只黑色的箱子離開立德議員家,箱子里傳來不詳的窸窣響動,像是細雨打過樹葉一般的沙沙聲。他回到了在自己塔貢國的寢宮,將箱子塞進了床底下。 “吃吧,小家伙?!彼麑χ渥诱f,“直到你再次成為我的兒子為止?!?/br> 林議員是一個干脆果決的人。在他看來,對于驚嚇和傷心過度的小女孩,虛假的謊言和拙劣的安慰遠遠比不上足以藥到一頭公牛的鎮(zhèn)定劑。比起阿加爾他當然是個更難對付的家伙,但是起碼在思維方式方面,艾弗拉法大公總是很容易和他引起共鳴。 當他來到米拉娜房間的時候,她還在香甜地沉睡,絲毫沒有注意到有人進來。他于是吻了吻少女的臉頰。“早上好,睡美人。” 米拉娜努力睜開困倦的眼睛,用力眨了眨,再用力揉了揉,還以為自己在做夢。 “爸爸?”她試探性的問,像是觸碰水面倒影一樣胡亂伸出手去,觸感是父親帶著寒冷露水的外套。是她的父親,他真的回來了。 “爸爸??!”她撲進了父親懷里哭了起來。艾弗拉法大公遲疑了一下,擁抱住她,輕輕撫摸她絲綢睡衣的后背。 之后,她語無倫次地說著那天發(fā)生的事。雖然大公已經從不同人那里聽過了很多遍,但是這回他仍然耐心地聽她講完。當時有太多事發(fā)生了,主要圍繞著艾克林國王,沒有人顧得上她。不過幸好她選擇救下了阿加爾,在局勢變得更加混亂之前保住了她的安全。卡爾神父說得對,她總是不可思議地心軟,像極了一個人類。同時,她又不可思議的幸運…… “你去哪兒了?”米拉娜最后說,“我都要嚇死了?! ?/br> “是卡爾神父,他找我有事?!彼滢o地答道?!罢娌皇菚r候,不是嗎?回去你得好好和他說說?!?/br> “我們現(xiàn)在能回去了嗎?”米拉娜問道。 她的父親露出了如釋重負的笑容,好像剛剛收割完了上百畝的苦瓜。 “當然,”他總結到,“一切都已經過去了?,F(xiàn)在我們可以一起回家了?!?/br> “我們可以一直生活在一起嗎?”米拉娜瞪大眼睛望著他,“我不想每年只見你一次了。我想要你參加我的家長會,畢業(yè)典禮,入學儀式,我想要你陪著我一起長大,就像每一個父親應該做的那樣??梢詥??” 她的父親短暫地思考了一下?!拔业男侣毼唬匀粫笪以谶@里做很多工作。”他說,“但是你的要求我想不難辦到?!?/br> 他伸出手,食指上戴著一枚樸素的黃銅戒指,戒指上鑲嵌著一枚古老的硬幣。他念動了一段禱詞,一扇傳送門在他們面前開啟了。門的那一邊是灑滿陽光的街道,道路的兩邊栽滿了高大的藍花楹。放學回家的孩子們騎著自行車嘰嘰喳喳地駛過,人行道上是穿著瑜伽褲慢跑鍛煉的行人,還有一只穿著背心的雜毛小狗。教堂的鐘聲響起了,街道上彌漫著一股炸洋蔥和大蒜的味道,還有炭燒排骨和牛rou漢堡的香味。 米拉娜從床上跳下來,拉住父親的手,他們一同向那扇門走去,走向一種和平和安寧的新生活。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