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與骷髏

    他終于等到了這一天。

    手機上的計時日歷顯示著一句話，距離埋葬日已經過去1095天，不多不少，算上今天正好整三年。

    他從自己的獨棟別墅，最不起眼的后院小木屋中拿出了一把鐵鍬，扛著去了這附近最大的墓地。

    那個人的墳墓很特別，因為生前喜歡玫瑰，所以他特意種了許多，在這個季節(jié)，根莖一圈圈纏繞著冰冷的墓碑，然后肆意綻放，仿佛盛開的養(yǎng)料是從男尸上獲得的，生命從一個軀體開始向另一個軀體層層傳遞。

    他站在他的墓碑之前，將鐵鍬往泥土里一置，單腿跪地，用溫暖的手撫摸著那張印在墓碑上的黑白照片，照片中的男人年紀在二十歲左右，時間在他的笑臉上停止，命運之河繞開他流動。

    “無論我看你多少遍，都覺得你還是那么好看……”

    “我想了很久，我要帶你走，不是明天不是后天，就是現(xiàn)在，三年如果不出意外，你已經不是照片中的模樣，而是一具白骨，但那又有什么關系，我一如初次見面般愛你?！?/br>
    “你的母親如果發(fā)現(xiàn)，一定會發(fā)了瘋，但是沒有關系，她只有在你忌日時才會來見你一次，等她發(fā)現(xiàn)，我們已經遠走高飛了?！?/br>
    他說完站起身，從泥土中把鐵鍬拔了出來，開始實行計劃。

    過程比他想象中的要累，但是他的心中卻無比興奮，無數(shù)個日以繼夜的日子他無時無刻不在想與他廝守終身，生前一樣，死后亦是，他將愛變成了執(zhí)著，猶如纏繞在墓碑上難以擺脫的帶刺玫瑰。

    鐵鍬的鐵制鍬頭與木質棺材碰撞發(fā)出聲響，他加快了手中的動作，一個小時之后，整個黑色的棺槨裸露了出來，他深吸了一口氣，將鐵鍬往身旁一扔，走入挖開的土坑之中。

    黑色的定制棺材上面刻著繁復的花紋，精致且昂貴，像在黑夜中沉默不語的護花使者。

    他現(xiàn)在的心情難以言喻，如果一定要說，是心悸，是小鹿亂撞，恰如他們第一次見面。

    他廢了好大的力氣才推開重如磐石的棺蓋，逐漸擴大的空隙流入新鮮的空氣，氣壓差將棺內的異味驅散。

    他看著在黑色棺槨內縮成一團的白色骷髏，眼瞳里閃過異樣的光芒，喃喃自語道：“你還是那么好看，絲毫不亞于生前?！?/br>
    被挖開的墳墓又被他重新填埋上，只是很凌亂，但是在墓地之中沒有人會注意到這些，這片寂靜之域不過是外人一年才會踏足一次的地方。

    他回到別墅將白骨放入衛(wèi)生間的浴缸之中，拿出了一塊有些陳舊的毛巾，開始在溫暖的水流之下擦拭著骷髏，水聲很溫柔，他也擦拭得小心翼翼。

    “我們很久沒有像這樣獨處了，也許有，但是我也快忘記了?！?/br>
    他扶起骷髏的手骨，將毛巾疊成了小塊方便擦拭細小關節(jié)處的塵埃，他盯著骷髏的中指骨發(fā)呆，然后忍不住用嘴唇親了親，鼻尖嗅到的是花香型沐浴露的味道。

    “我記得你的中指上有一顆很淡的痣，我躺在你的身上，你總用手指撩撥我的額發(fā)時，總能隱隱約約看見，現(xiàn)在它不在這里了，但是卻一直在我的心上?！?/br>
    他還在繼續(xù)說，三年太久了，他積攢的話一次洗澡的時間完全不夠，不過他不急，他又重新回到了他的身邊，他們會有很多時間像現(xiàn)在這樣度過二人世界。

    白色骷髏在他細心的清洗之下變得越發(fā)白皙，甚至在骨質邊緣呈現(xiàn)了半透明凝脂狀，在黑夜的襯托之下變得愈發(fā)美麗，像今晚的白月光。

    他們躺在床上，柔軟又安心的被子里，不是堅硬又可怖的黑棺之中。

    他從床頭拿了一本小本子，里面密密麻麻像是記著許多東西，用不同顏色的筆來回做著記號。

    “我們還有一些事情沒有完成，讓我看看……”

    他往后快速翻了幾頁，在其中一頁停了下來，手指在上面比劃著什么，然后轉頭對著已經躺入被窩中的白色骷髏說：“你還記得你曾經說過想去看大海嗎？我寫在list上了，還有……我們的婚禮還沒有舉辦，你就……”

    他的悲傷只存在了一會兒，又打起了精神，手上的todo　list除了說出來的還有幾樣沒有完成，他決定明天就啟程，和親愛的他一起去做生前沒有做的事情。

    今晚的黑夜并不漫長，他在這三年時間之后終于睡了一個好覺，盡管有時候他覺得身邊的骷髏硌到了他的肋骨，但對于此刻的他來說，這似乎是甜蜜的煩惱。

    他起的很早，這里離海邊有一些距離，開車也要半個月，他覺得這樣也不錯，可以放慢步調欣賞沿路的美景。

    他遇見他的時候，一直在為自己的事業(yè)所拼搏，很少能陪伴著他，自從他離開之后，他才明白，原來自己建立起的生活中那么不堪一擊，他的重心一開始就搞錯了。

    “抱歉，但是從今天開始，我會多多陪著你，二十四個小時?！?/br>
    他說完就開始拿出箱子收拾物品，行李箱左右兩半放著不同風格的衣服，可以一眼看出是兩個人的，是他的，還有他的，那些舊衣物，承載著他們過去回憶的所有的物品，他都沒有丟。

    他找到了他生前最喜歡的一套西裝，隔空對著比劃了一下。

    “以前我總說你是行走的人體衣架，現(xiàn)在可好了，真的變衣架了，這衣服你現(xiàn)在穿，會不會太大了？”

    他走過去，為他穿上西裝套裝，還有鞋襪，在系領帶的時候，他的臉紅了，因為他覺得就算是只剩下一副白骨，在正裝的襯托之下對方還是那么帥氣，如果有一天自己也變成了這副模樣不知道和他是否依舊般配。

    “好了，我們準備出發(fā)！”

    這一刻的喜悅之情，在他歡呼雀躍的小腳步上展露無疑，但是他也在克制，三年未見，他希望他覺得自己變得成熟了，不再是孩子氣的小朋友，當然，孩子氣也只是在他面前。

    他站在房車的門口清點著物品，他想這是一場漫長的旅行，可能要許久之后才能回家，一切清點完畢，他將車門關上，回到了車前的駕駛座上。

    “最后讓我給你系上副駕駛的安全帶?！?/br>
    以前，他是副駕駛的?？?，但是在分離的這段時間內，他學會了開車，自己掌握方向盤。

    這場旅程的開始是美好的，他帶著對未來的無限遐想，踩下了油門。

    他們住在南邊，一路往北開。

    從白天開到傍晚，再從晴天行至大雨滂沱，雨水打在車窗上連續(xù)噼啪作響，模糊了前進的視線。

    “沒有關系，下雨天也是另外一種體驗?！?/br>
    他側頭對著副駕駛的骷髏勉強擠出了一絲微笑，但是眼睛卻是水盈盈的。

    越來越大的雨水逼迫著他做選擇，他找了一個有遮擋物的地方，緩緩停下。

    他抱著他心愛的骷髏穿過房車中間休息的沙發(fā)和小廚房，來到了車尾的床上，突然一陣物體掉落的聲音，讓他停步，低頭一看，是骷髏的鞋拖行時碰到了車內的裝飾，掉在了地上。

    “你就算變成骷髏了，個子還是比我高了這么多?！?/br>
    他覺得他好重，往上拖了拖，他想就算都是骨頭還這么重，心里抱怨著手上卻不愿意放開他，甚至抓得更緊了。

    這樣的氣氛確實是另外一種非凡的體驗，急躁的雨滴打在不同的物體上發(fā)出不同的聲音，此起彼伏。臥床的一側有一扇窗，但是晚上看不到什么，只是一片漆黑。

    這樣帶著涼意的夜里，他開始想念一個溫暖的懷抱，他側睡著看著身邊一動不動的白色骷髏，雙手都是收在身體兩側。

    他往他身邊靠了靠，抓住對方的橈骨繞過自己的后腦勺，最后搭在右肩上，現(xiàn)在他覺得有些溫暖了，白色的骨頭都散發(fā)著陽光的味道。

    他想起每次打雷的雨夜，對方總會把自己牢牢地錮在懷里，用鼻尖一直蹭著，像一只守護犬，然后蹭著蹭著兩人的體溫開始上升，慢慢地變得沒有那么嬉皮笑臉了。

    他喜歡他嚴肅的樣子，像是說出來的話都是可以實現(xiàn)的。

    “做嗎？”

    他問。

    他點點頭。

    雙腿被寬厚的手掌掰開，身體隨著運動而上下擺動，他抱著他熾熱的身體，不斷地叫他的名字，直到做到叫不出他的名字。

    他躺在他的身上喘息，用那只帶著淡淡黑痣的指尖，挑撥著他被汗水沾濕的額發(fā)。

    今晚的雨夜都一如曾經的雨夜。

    這次的提問人換了一個，變成了他自己，他問白色骷髏：

    “做嗎？”

    骷髏沒說話，頭部兩個巨大的圓洞可以看到腦殼內的空白，他沒有思考能力。

    “你不說話我就當你默認了好不好？”

    他又像之前那樣開始撒嬌，他知道這是自己的絕招。

    帶著體溫的手在冰涼的骨頭上撫摸過，他卻覺得每一寸都像燃燒的火焰，燒灼著他的皮膚，燃燒著他的心。

    “我真的好想你……”

    他隔著單薄的被子將自己身上的衣服脫了個精光，然后一直往旁邊蹭，本來想把對方的西裝也扒下來，但是又轉念一想，等下還要再穿上怪麻煩的，便放棄了這個念頭。

    他抓著他的指骨在自己軟嫩的肌膚上劃過一路往下，用自己的手掌包裹著掌骨握住自己的下體，開始緩慢上下擼動，比想象中的更加舒適，指骨凹凸不平的關節(jié)在一次次刺激著充著血的皮膚，他忍不住呻吟出聲，嬌喘融入今晚的雨夜，變?yōu)閰f(xié)奏曲的重心。

    前段的刺激趨于平緩，他抓著他另外一只手，將三根指骨沒入自己的xiaoxue之中，身體又一次顫栗起來，他的身體好久沒有這樣被對待過，變得更加敏感。

    舒服的體感一次次涌上他的太陽xue，他咬著自己的嘴角，將眼睛瞇起了一條縫，在喘息的空隙之間看著身邊的骷髏，然后挺身而進。

    這一場雨夜纏綿隨著雨樂都漸入佳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