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院里養(yǎng)胎的日子過得飛快，腹中胎兒七個月時，清儀要回寺里準備辯經(jīng)法會的事宜了。成日好得蜜里調油的兩個人，罕見地鬧了矛盾。

    “你如今這副模樣，如何參加辯經(jīng)會？”

    “我這模樣怎么唔啊...怎么參加不得？”腹中胎兒猛地動了一下，清儀吃痛。他的肚子小山般壓在身上，清儀抻直了手臂都夠不到腹頂，現(xiàn)下胎兒折騰的位置他便夠不到。

    殷相景坐到床邊，輕輕按揉清儀肚皮上的鼓包。

    “清儀，你現(xiàn)在不是一個人了。挺著七個月的身子，你平日里靠在榻上都念不完早晚課。到時候站著跟人辯上好幾個時辰，又怎么受得住?！币笙嗑罢Z重心長，忽又在清儀胸前按了一下，“半個時辰前才擠了奶，你胸前就又濕了一片，難道就頂著一身的奶漬跟人辯經(jīng)嗎？”

    一番話說得清儀心虛不已，他也知道自己如今不適合再去辯經(jīng)，只是準備了這么久怎能甘心就此放棄。

    “清儀，我去寺里跟你師父請罪，你還俗嫁于我可好？”

    清儀忽地抬起頭來，“嫁給你？”

    殷相景點點頭，“這么大的肚子，早藏不住了，何況再有三個月就該臨盆了，孩子生下來怎么也瞞不過別人。你一介出家人卻大肚生子，怕是要被唾沫星子淹死。不如臨盆前還俗嫁給我，到時生了孩子也是正當?shù)?。?/br>
    “那你只娶我一個嗎？”清儀見多了來上香的富貴老爺，多是三妻四妾。

    殷相景沉默片刻，“清儀，我不騙你。按我朝律法，雙兒只能做侍君，非得女子才能做正妻。但我一輩子都會對你好的。而且我們總不能這樣偷偷摸摸一輩子?！?/br>
    清儀扣著不時發(fā)緊的胎腹，手指都有些泛白?！八阅銜偃⒁粋€女子做妻子，你們也這樣生兒育女嗎？”

    殷相景苦笑:“我雖是定王世子，卻也身不由己。家父，家父已經(jīng)為我定下未婚妻，卻是推不得的。本想你進了王府后，我也有個知心人?！币笙嗑懊嫒輵K淡，“王府確實不是什么好地方，你不愿意也是應該的，是我自私了?！?/br>
    殷相景站起身，忽然踉蹌了一下，清儀去扶，匆忙中碰到殷相景的背，卻見他猛地顫了一下?！澳惚成显趺戳??！?/br>
    “沒事，沒事?！?/br>
    殷相景連連搖頭，還欲蓋彌彰地緊了緊衣服。清儀更覺不對勁，忽上前一把扯開了他的衣服，背上數(shù)道傷痕縱橫交錯，青紫淤腫。清儀嚇了一跳，問他是怎么了。

    “父親原不準雙兒進我家的門，請了家法。見我堅持，這才—不說了，沒事，就是看著駭人，過幾天便好了?！?/br>
    “我答應你?！?/br>
    “清儀，這是我該受的，你不必有什么負擔。本來就是我的私心，做侍君著實是委屈了你?！?/br>
    “我也是為了孩子著想，總不能讓他們生下來就沒有父親?！?/br>
    只一招苦rou計，被寺里方丈寄予厚望的清儀就決定要還俗，哪怕進了殷家的門之后只能做一個小侍。

    借著夜色的遮掩，殷相景攙扶著清儀回到了元華寺，回寺后第一件事，便是向師父告罪。

    饒是修了一輩子禪，云忡和尚也被清儀氣得破了怒戒。他再也想不到，只是兩月未見而已，一向乖巧的徒弟竟然就挺了那樣大的肚子。行動還不如他這個六十多歲的老和尚輕便，走路都需要人扶。

    “求師父成全?！?/br>
    殷相景沒有進來，此時只有師徒二人在。清儀低著頭跪在地上，這種時候，他原想體面一些，只是腹中實在沉重，胎兒還不分時候的鬧騰。才跪了不到一盞茶功夫，他便有些受不住。頂著師父的怒火，清儀垂在身側的兩只手忍不住托住了腹底。

    “簡直是鬼迷心竅吶！”老和尚見他這般，氣得手都在哆嗦，“你主意倒是大得很，孩子都快生了，我成不成全又如何？”

    “清儀腹中胎兒才將七月，離生產(chǎn)尚有些時日?！?/br>
    云忡懷疑自己聽錯了，看著清儀肚皮上此起彼伏的鼓包，不可置信，“才七個月？”

    “因是多胎，胎腹稍大了些?！?/br>
    才七月便比足月的都大上好幾圈，這是稍大了些嗎？云忡無奈，清儀顯然是鐵了心。他氣得并不是清儀要還俗，而是他要去人家里做侍。

    “上天有好生之德，你既已有了身孕，待還了俗好好生下來便是。但是清儀，這侍君可萬萬做不得??！”

    云忡將清儀撿回來，因養(yǎng)在寺里，便只能做個和尚。他若是做夠了和尚想還俗，云忡也不會硬拘他在寺里。只是這傻子，被人哄得大了肚子，心甘情愿地要去做侍君。侍君說穿了不過是夫家養(yǎng)的玩意兒，身家性命全由人做主，就是被磋磨死也無人管的，被丈夫玩膩了賣到妓管的也不在少數(shù)。

    云忡將這些陰私事掰開揉碎了講，清儀卻聽不進去，他想到殷相景背后密密麻麻的傷痕，便恨不得立即嫁進他家。

    “不會的師父，景哥會待我好的?！?/br>
    “......罷了，你對他死心塌地，師父也沒什么說的?！痹柒鐢[擺手，“想走便走吧?！?/br>
    “謝師父成全！”清儀想給師父磕個頭，再三嘗試，也沒能彎得下腰。

    “算了，你起來吧。”云忡又問:“什么時候走？”

    清儀道:“半月后，弟子想?yún)⒓油贽q經(jīng)大會。”

    “你，你這肚子—”

    “到時束腹便是，準備了數(shù)月，不參加到底不甘心。”

    云忡點點頭，“也算是有始有終，自己多加小心吧?！?/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