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擼串是最令人期待的夜間活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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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雨早在五一就回來過一趟,和沈則民還有周秀麗一起搬的家。她早早就選好了自己的房間,這會兒一看到群消息,立馬就給余江月打了視頻電話過來要參觀他的新房間。 屏幕里的她撐著太陽傘,背著個帆布包,大約是正走在去上課的路上,視頻畫面跟著她的步子在有節(jié)奏地晃動。 “這帥哥是誰呀?”屏幕里忽然傳來陌生女孩子的嬌笑聲,有一條白花花的胳膊擠進了畫面里。 “別鬧,這是我哥,親哥?!?/br> 畫面抖動兩下后有個女孩子也跟著一起出現(xiàn)在了鏡頭里。她挽著晴雨的手,笑嘻嘻地朝屏幕這頭的余江月打招呼:“哈嘍哈嘍哥哥好呀,我是晴雨的室友。哥哥你長得真好看?!?/br> 年輕女孩子說起這種不正經(jīng)的話也是落落大方,一片青春洋溢。屏幕那頭的晴雨似乎惱了,一把奪過手機,畫面一片混亂中似乎還聽到她大聲嚷了句:“崔珉珉你活膩了!” 余江月好笑地掛斷視頻聊天,回頭看到沈行川正站在他房間門口,剛才的話也不知道聽去了多少。 沈行川慢慢走進來,洗完澡的他已經(jīng)換上了一身家居服,身上柔軟的織物讓他看起來高大又溫柔。 “晴雨的電話???” “是啊,她非要看看我的房間,還在上課路上就打了視頻電話過來,跟同學在鬧著玩呢?!?/br> 說這話的時候余江月是笑著的,可說到后半句時眼睛里的光微微暗了下來,他輕聲說:“大學真好哈?!?/br> “是啊”,沈行川走到落地窗前,順著他的話往下說:“讀書的時候是挺好的,無憂無慮,無知無畏。但現(xiàn)在也不錯啊。” 沈行川偏過頭來,側(cè)身看著他,對著他笑,意有所指地說:“成熟穩(wěn)重的成年人?!?/br> 成年人,一切歸于自己掌控之中的成年人。沈行川對這個身份十分滿意。 余江月怕熱,窗簾被拉上了大半。而沈行川此時就站在那一小半陽光里,他的身體被燦黃色的陽光包裹著,神情悠然而從容,卻看起來那樣強大。仿佛什么事情都不會讓他難過,也不足以使他憂慮,他永遠成竹在胸,就像是最完美的范本。 成熟的,穩(wěn)重的,成年人。 在最黯淡無光的日子里,少年時的余江月一直在想,自己以后一定要成為一個頂天立地的男人,要有出息,要掙很多很多的錢,要為家人遮風擋雨。 余江月忽然就不能再看他,他無法再繼續(xù)直視這樣耀眼的沈行川。 那時候的余江月一定不會知道,這個被年少的他寄予了厚望的,長大后的自己,現(xiàn)在是怎樣一副庸碌無為的模樣。 浴室里寂靜無聲,余江月屏氣,緩慢沉入水下。溫熱的水漸漸漫上口鼻,窒息的痛苦如此清晰,卻又帶著扭曲的快感。他忽然就想這樣把自己淹死也不錯,卻在下一秒猛地撐起身子從浴缸中坐起。 他大口大口地呼吸,心臟劇烈跳動,耳朵里“嗡嗡”作響。他被水環(huán)繞著,卻是溫暖的,安全的,就像是在他生命的最初,那段被靜靜包裹在羊水中的時光。 如果可以的話,他想回到自己還是兩個單獨的細胞的時候,然后因為沒有結(jié)合在一起而自然地消失,連死亡都算不上的消失,不在這個世界上留下一點聲響。 沒有人關(guān)心,也不要有人在意。然后爸爸mama會有一個更好的孩子,晴雨會有一個更好的哥哥。 這樣最好了。 可是他偏偏成為了他,一定要他來這人世間走一遭。 余江月曲起腿,在浴缸中慢慢抱住自己。他用力眨著眼睛,眼淚卻依然同臉上的水跡混在一起。 “對不起?!?/br> 不知道他是在對誰說。 余江月在浴室里待了很長時間才出來,他認真擦干頭發(fā),又躺在床上睡了一會兒,再一睜眼卻發(fā)現(xiàn)天已經(jīng)暗了下來。他睡久了,頭有些暈,又進浴室洗了把臉讓自己清醒一點。 他從房間里慢慢走出來,沈行川正在客廳看書,見他下樓便放下書,高興地朝他走過去。 “你醒啦。” “嗯,好像睡得有點久,天都黑了。”余江月有些不好意思地笑笑。 “你餓了嗎?” “有點?!?/br> “我也餓了”,沈行川朝他笑:“有個壞消息,家里沒有吃的?!?/br> “???” “先前想跟你說來著,敲門你沒應,我猜你是睡了?!?/br> 沈行川看了眼窗外,再回頭時眼里光點跳躍:“我們出去吃吧?!?/br> 余江月才醒不久,忍不住低頭匆匆打了個哈欠:“行啊,我們?nèi)ツ膬撼裕俊?/br> “已經(jīng)晚上了,我們?nèi)コ詿驹趺礃???/br> “好啊?!?/br> 余江月?lián)Q了衣服在一樓等著,過了一會兒才見沈行川出來。他穿著寬松的棉質(zhì)短袖和五分短褲,下面露出肌rou漂亮的小腿,手里還提著一雙球鞋。 沈行川走到他面前,攤開手光明正大地任他打量:“怎么樣?” 他還在余江月面前轉(zhuǎn)了個身,他穿成這個樣子,看起來簡直就像個二十出頭的毛頭小子。 “你……你的那些襯衫西褲呢?” “天天都穿那些,今天想換一身。” 沈行川把腦袋上的棒球帽取下來順了順頭發(fā),他這次沒有用定型水,略長的頭發(fā)到處蓬著,被全部攏到腦后再用帽子蓋住。這樣子愈發(fā)突出了他好看的眉骨,顯得人清朗而俊秀。 “你覺得怎么樣,好不好看?” 沈行川又問起來,似乎一定要得到余江月的答案。他很少會表現(xiàn)出這樣強烈的傾向,余江月被他看得慌亂,隨口笑道:“好看,但是你一個男的在乎這個干什么,又不是女孩子?!?/br> 這時余江月腦子里蹦出了一句話,他忽然就說了出來:“……像是女為悅己者容什么的?!?/br> 他的這句話似乎讓沈行川很高興,他又捋了捋頭發(fā),朝他眨眨眼:“是呀。” 窗外夜色漸深,正是霓虹初上。太陽落山后溫度也降了下來,傍晚的風有些涼,余江月?lián)u下車窗,讓風都灌進來。 還是熟悉的街道,雖然路燈換了,兩邊的店鋪也不太像從前,余江月還是很快就認出了這條路,他曾經(jīng)每天都要經(jīng)過這個地方。 沈行川把車停在一家商場的地下停車場,余江月從車里出來,往電梯走,卻被沈行川一把拉住手臂:“不是這里。” 他其實是可以叫住他的,沈行川知道,余江月也知道。 “我們出去?!鄙蛐写ㄏ蛩疽饽且活^的出口。 余江月“哦”了聲,轉(zhuǎn)過身子快走兩步跟他并肩。他們走了幾分鐘,又拐進一條小巷,才終于到達這次的目的地。算不上十分明朗的巷子里全是一家一家的店面,到處掛滿了五彩斑斕的燈牌,什么賣炸串的,米糕的,燒烤的,呼啦啦全擠在這一條巷子里,隔老遠就能聞到飄出來的香味。 “X記燒烤”里頭人多得不行,大半都是些穿著校服的少年們,一群人嘰嘰喳喳聊得熱火朝天。老板給他們倆在外頭支了張桌子,點了菜得知要等半小時后余江月實在餓得不行,先去旁邊買了點吃的墊肚子。 他們倆成年人坐在小板凳上面對面吃糖油粑粑的樣子大約有些滑稽,兩人看著對方,忍不住相視一笑。余江月眼睛彎彎,嘴角向上翹起,抿成一個可愛的弧度。 終于等到上菜,余江月拿起串掌中寶咬了一口,還是從前的那個味道,香香脆脆,一路辣得舌頭發(fā)麻。他連忙喝了一大口冰鎮(zhèn)酸梅湯,緩了兩秒后又沖灶臺上忙碌的老板喊:“老板再搞碗冰粉,多放點冰,不要山楂片。” 沈行川吃得面不改色,一邊笑他一邊說:“怎么,在外頭待了幾年回來就吃不了辣了?” “唉”,余江月張開嘴吸氣,心情郁悶:“也沒有吧,我總覺得是不是我們這兒口味越來越重,辣椒放得比以前多了。” 沈行川放下簽字,擦了擦手準備起身:“你先別急著吃,我去買杯奶茶回來,附近開了家茶X,你想喝什么?” “都行”,余江月又呲溜一口金針菇,唇上點點油光,聲音因為含著東西而聽起來含含糊糊:“啊不要那個放馬卡龍的,太甜了?!?/br> “好勒,我去去就來?!?/br> 沈行川拿著手機走了,余江月的冰粉也終于來了。他同以前一樣拿勺子先把底下的一層甜酒攪起來喝掉,再慢慢吃上面的冰末末。 有桌小孩子吃完了,三五個人商量著AA的錢,吵吵鬧鬧地從余江月身邊經(jīng)過。他們穿著深藍色的校服,書包上別著花花綠綠的徽章,小鳥一樣一起飛入了那頭的夜色中。 這條巷子再往前就是一中,也不知道學?,F(xiàn)在是什么樣子,會不會也變了很多。 余江月攪動碗里的冰粉,勺子與碗底碰撞時發(fā)出清脆的聲響,在人聲嘈雜的燒烤店里幾乎微不可聞。 還是不要去了吧,也沒有什么好去的。 還有沈行川怎么還沒回來。 余江月看著桌上兩盤油浸浸的烤串,忽然就失了胃口。他拿出手機想發(fā)消息問問沈行川為什么還沒回來,打了幾個字又覺得這個舉動太奇怪,于是全部刪掉,關(guān)閉微信刷起了新聞,就像什么也沒發(fā)生。 這段時間國內(nèi)外出了不少奇葩新聞,什么某國政府撥款600萬x元研發(fā)的民生app結(jié)果被發(fā)現(xiàn)是外包給志愿者免費做的,什么某組織舉辦“可以偷的藝術(shù)展”結(jié)果還沒開場展品就被偷光的,讓余江月看得直樂。 他一個人刷得正起勁,忽然被拍了拍肩膀。 余江月下意識回頭,看到一張似乎有些眼熟的臉。 “余江月,果然是你啊。” 那人像是松了一口氣,笑著在他面前坐下:“怎么,不認得啦,我是袁牧之啊。” “哦”,余江月拖長尾音,趁著這個間隙在腦海中迅速搜尋。 是他啊。 袁牧之當年也算是學校的風云人物,人長得帥,性格活潑陽光,每次在籃球場打球都能引得一票女孩子圍觀尖叫。余江月對他印象不錯,迅速換上一副熱絡(luò)的表情拍拍那人的肩膀,熟練地寒暄:“原來是你啊,真是好久不見,最近怎么樣,在哪兒高就???” 對方似乎沒預料到他會如此熱情,頗有些興奮,兩人熱烈地攀談起來,期間袁牧之還叫老板上了兩瓶啤酒同他邊喝邊聊。這么多年過去了他還像是當年那個樣子似的,對誰都是一副討人喜歡的模樣。 余江月不習慣這樣高密度的寒暄,好在袁牧之挺會說,后面漸漸是他在天南海北地嘮,余江月安靜地聽他說,倒也十分融洽。 “……所以說啊,誰能想到這次這么巧,大部分人都在,你也回來了,我們約著一起吃頓飯啊,這么久沒見的老同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