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錚接到這個消息的時候，眼前一陣發(fā)黑?？焖倮潇o下來之后，便將接下來的工作交付給助手，立刻趕了回去。

    林路也算幸運，大概是有地毯的緩沖，雖然從樓梯高處摔下來，也只是一點腦震蕩和手臂骨折。

    秦錚看著病床上雙目緊閉、面色蒼白的林路，心疼的情緒將他整個淹沒。他要求醫(yī)生給林路做了完整的全身檢查，確保沒有其他問題。

    “秦先生放心，我們已經(jīng)為林路先生做了細致的檢查，確定沒有其他內(nèi)傷或者外傷。”

    “但是……但是我們發(fā)現(xiàn)林路先生存在輕微焦慮癥狀，另外，可能還存在……beta假孕癥狀?！?/br>
    “焦慮癥？假孕？”，秦錚臉色難看。

    “冒犯地問一句，您是否曾經(jīng)暗示或者在受孕問題上給予林路先生心理壓力？”

    秦錚沉默了一下。他能感覺到，懷孕似乎是林路的敏感問題，是一種底線，所以他自認為除了懲罰那次有些失態(tài)，此后一直尊重和保護他的這條底線，并沒有給予什么壓力。

    “應(yīng)該是沒有的……又或許，我造成了他的焦慮……但是我沒有意識到?！?/br>
    醫(yī)生小心地抬頭看了面前這個看起來高大強勢地alpha一眼，似乎有些意外他會這么誠實地反思自己。行醫(yī)這么多年，見過有權(quán)有勢的alpha把情人甚至老婆搞進醫(yī)院的不計其數(shù)，卻極少見到對人這么上心，回答醫(yī)生的提問這么誠懇的。

    “秦先生，請原諒我多嘴。但是作為alpha伴侶，如果你們之間存在潛在的情感壓力問題，或許可以尋求心理咨詢的幫助?！?/br>
    看著面前的alpha繼續(xù)沉默，醫(yī)生只好硬著頭皮繼續(xù)，“我的建議是，您可以先做一個簡單的評估測試……如果您……對你們之間的情感認知和處理確實存在問題，可以先接受專業(yè)的心理疏導(dǎo)。當(dāng)然，等林路先生的身體恢復(fù)一些之后，我們也會為他提供相關(guān)心理疏導(dǎo)，緩解他的焦慮狀況，也幫助你們的情感持續(xù)健康發(fā)展?！?/br>
    秦錚再次轉(zhuǎn)頭，隔著玻璃，看到病房里的林路。一個月以來，他展現(xiàn)過冷靜、憤怒、厭惡、恐懼，還有高潮時的痛苦與歡愉，一切都是生動的。但此時此刻，仿佛之前的那些生動都被抹去了。

    他想擒住這頭鹿，想讓他在自己的森林里奔走跳躍，想讓他有時候低頭把毛茸茸的腦袋放在自己的臂彎里。這一個月，他用了許多辦法，軟硬兼施。如今這頭鹿落網(wǎng)了，卻是這么蒼白、疲倦、瘦弱。

    獵人當(dāng)然不會后悔捕獵，只是大概也會后悔捕獵的方式。

    “唉唉你們知道嗎，我們班那個林路，是個雙性人？”

    “什么？他不是個beta嗎？”

    “對啊，就是說，真惡心”

    林路低著頭，穿梭過人群，身側(cè)打量的目光和懷揣惡意的竊竊私語如同惡魔的鬼影，隨時要將他拉入深淵。

    他一言不發(fā)地往前走，一直往前走，越走越快，想要逃離這個噩夢。

    “阿路……”

    “阿路……”

    林路感覺有人在喊他，那聲音很熟悉，從遠處傳來，越來越近，直到面前。

    “秦……秦錚”，林路費力地睜開眼。他感覺渾身都失了力，很累，很沉重。

    秦錚用手輕柔地撫摸過他的額頭，撥開他的額發(fā)，在上面落下一吻，“沒事了……”

    秦錚停頓了一下，看起來有些手足無措，“……別怕，我在這里。”

    神智開始歸位，林路想到了一個重要的問題。但他不知道該怎么開口。

    該問他，我怎么了？還是，我懷孕了嗎？抑或是，你打算怎么辦？

    也許，就算有，摔下來之后也沒有了呢？

    秦錚卻先開口了，“阿路……對不起。”

    林路微微扭頭看著他。

    “我知道我之前的行為讓你焦慮、害怕了……”

    “對不起……但是”，秦錚拉住他的手，手指微微摩挲他的虎口，似乎說得很艱難，“我不想失去你，也不能失去你……”

    “以后......我會給你自由。但你依舊要留在我身邊，做我的男朋友，我的愛人……好嗎？”

    “如果我不愿意呢？你還是會把我綁回去對嗎？”，林路語氣虛弱但冰冷。

    秦錚沉默地俯身，手輕輕撫摸林路地臉頰，語氣輕柔卻又不容置喙，“阿路，和我在一起有什么不好？以后我不會再限制你的人身自由，你可以享受我給你的一切，而不必付出什么。我會尊重你愛護你保護你，我會是你最好的選擇?！?/br>
    林路嗤笑一聲，他轉(zhuǎn)了轉(zhuǎn)脖子，感覺比以往更輕松。他動了動手指，想要抬手摸，卻突然意識到自己此刻難以移動。

    “鏡子。”

    秦錚愣了一下，把鏡子端到了他面前。

    沒有了。項圈，真的沒有了。

    林路眸光微動，“秦錚，你的感情就像那個項圈。哪怕做得再好再精致，他也是一種束縛，我可以習(xí)慣他的存在。但是脫下項圈永遠會比戴上項圈令我更輕松?！?/br>
    “你說你不會再禁錮我，但這一切建立在我同意咱們在一起的前提上。這就是問題所在，在一起是你的底線，而我卻不能接受?！?/br>
    “你口口聲聲說尊重，實際上卻剝奪了我自主選擇的權(quán)力?！?/br>
    “你說你是我最好的選擇。但是我為什么要選擇一個曾經(jīng)強jian我，對我施暴的人？”

    林路說得格外平靜，大概是生病讓他體力不支，連激動的力氣也沒有了。

    秦錚的臉色發(fā)白。林路的話他無法反駁，他啞口無言。他選擇了一種錯誤的方式開啟這段關(guān)系，如今怎么讓他愛的人再相信他呢？更何況，他也清楚地知道，即使到了現(xiàn)在這個地步，他還是要逼迫林路，讓他和自己在一起，不過是試圖用另一個錯誤來覆蓋之前的錯誤罷了。

    “阿路……對不起?！彼F(xiàn)在除了對不起，什么都說不了，任何解釋都顯得蒼白。

    林路疲憊地閉上眼睛轉(zhuǎn)過頭，胸口一陣陣發(fā)悶。算了，他還期待什么呢？他的三言兩語如果能動搖alpha沉疴般的自我主義，那才是奇跡。

    林路努力平穩(wěn)呼吸，手不自覺地摸到腹部，聲音有些啞，“我……懷孕了嗎？”

    “沒有……”

    “醫(yī)生說你有假孕的癥狀?！?/br>
    秦錚小心翼翼地看著林路側(cè)著的半張臉上的神情，“阿路……你知道的，后來我們都做了措施。”隨即又很快補充，“不管在什么情況下，如果你不想要孩子，我不會強迫你。以前不會，以后也不會?！?/br>
    “阿路……你可不可以再給我一次機會？讓我們試試看。”

    “好?！?/br>
    “你說什么？”秦錚呆住了。

    林路轉(zhuǎn)過頭，卻不看他，“我說，好?！?/br>
    “但是如果這一次我們還是不合適，你不能再困住我?！?/br>
    “否則我一定會用我的生命，和你抗?fàn)幍阶詈笠豢?。?/br>
    林路終于看向秦錚。那一刻，秦錚從他的眼神里看到了果決與殘酷。

    “好?！边@也是秦錚的最后的選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