烏以沉提著三個大紙袋走出來，在商店旁邊的樹后面發(fā)現(xiàn)了計江淮的身影，烏以沉悄悄走過去想要嚇?biāo)惶瑓s發(fā)現(xiàn)計江淮的眼睛和鼻子都紅彤彤的，反而是烏以沉被嚇了一跳。

    烏以沉提起手中的紙袋，說：“你看，這些都是送給你的。”

    計江淮垂下頭，他接過一個紙袋，將里面的海豹玩偶拿出來抱在懷里，他甕聲道：“謝謝你?！?/br>
    烏以沉大概能猜到他掉眼淚的理由，他越是害羞急躁，烏以沉就越是激動，越是想不停地對他好。烏以沉無視掉他的異常情緒，說：“接下來去別的地方看看吧?！?/br>
    “好。”計江淮主動摸上烏以沉的手，烏以沉也緊緊勾住他，他們?nèi)チ撕Ｑ箴^最偏僻的北極館，那附近連工作人員的人影都沒有，如此好的幽會之地，烏以沉動起了歪心思。

    北極館是一個“U”型的展館，巨大的弧形玻璃罩住飼養(yǎng)場，里面的十幾只企鵝都聚在一起打盹，午后的陽光讓人犯困，這些小動物們也一樣。因?yàn)楹馨察o，這里更像是被廢棄了一般，燈光也只開了一半，計江淮沒什么興趣，他走了一會兒就停在一個地方發(fā)呆，烏以沉見此好機(jī)會，立刻上去偷親了他一口，計江淮轉(zhuǎn)過臉來讓他隨便親，兩人的嘴唇貼了幾次，計江淮都有些不好意思了：“烏先生好喜歡親我啊?！?/br>
    烏以沉卻有些不悅：“你怎么還這么叫我，你換一種叫法吧。”

    計江淮問：“你想讓我叫你什么？”

    烏以沉說：“叫我什么都可以，只要不生分……”

    計江淮回應(yīng)道：“那叫‘阿沉’怎么樣？”

    “好?！?/br>
    烏以沉心滿意足了，計江淮卻心里擰巴，他一點(diǎn)也不想這么親昵地叫別人，越是親近烏以沉，計江淮就越排斥，這假惺惺裝成恩愛情侶的模樣讓他很難受。

    計江淮很感謝烏以沉對自己溫柔，也很感動他尊重并滿足自己的需求，但計江淮并不愛烏以沉，也沒有要產(chǎn)生曖昧情愫的趨向，計江淮只是受寵若驚，只是膽怯地說不出話。

    這時，館內(nèi)傳來廣播，說是半小時后在劇場會有海豚表演，參與互動還可以得到小獎品。

    烏以沉笑道：“走吧，我們?nèi)タ纯窗??！闭f著就牽起了計江淮的手，但沒走幾步計江淮就把手甩開了，計江淮神色猶豫道：“我、我不想去看?！?/br>
    “為什么？”

    計江淮的眼神躲閃，他語無倫次解釋道：“因?yàn)楦杏X海豚很可憐，而且也不好看……”

    烏以沉盯了他一會兒，見他沒有改變想法的意思，便只好妥協(xié)道：“那好吧，那不去看了，我們?nèi)e的地方吧。”

    烏以沉重新牽起計江淮的手，拉著他離開了北極館。

    最后一個沒去過的地方是海底隧道，那是最大也最受歡迎的展館，里面就是一條巨大的隧道，數(shù)不清的魚在頭頂上游來游去，還能看到穿著潛水服的飼養(yǎng)員在里面做清潔。

    藍(lán)色的波光閃耀在行人身上，隧道很大也很長，美中不足的是聲音在這半封閉空間里顯得刺耳，隧道深處混雜著兒童的哭鬧和嬉笑聲，聽著讓人非常煩躁，烏以沉對噪音非常敏感，他用力拉著計江淮往前走，走馬觀花般到了隧道的終點(diǎn)，終點(diǎn)是一個大廳，隧道匯聚到大廳里的巨型水箱，玻璃幕墻足有4米高，比水母館的更豪華且琳瑯滿目，灰色的鯊魚和深綠色的海龜在玻璃后晃悠，底下是潛伏的魚群和彩色的珊瑚。

    烏以沉的臉色在愉悅和煩躁中交替，他側(cè)頭悄悄跟計江淮說：“我討厭小孩子?！?/br>
    計江淮回頭看了一眼那幾個在大廳追逐奔跑的小孩，說：“他們的父母不知道去哪了，要是管教一下就不會那么吵了?！?/br>
    烏以沉冷漠道：“不管父母在不在，小孩都是討人厭的，小孩子撒謊根本不眨眼。”

    計江淮聽出烏以沉語氣里的nongnong惡意，他心虛道：“阿沉，你很討厭別人撒謊嗎？”

    烏以沉咬牙切齒道：“對，我很討厭，如果有人撒謊騙我，我會想殺了他?！?/br>
    計江淮不寒而栗，他不安地又問：“是以前發(fā)生過什么事嗎？”

    烏以沉的視線下移，他過了一次呼吸，好似鼓足力氣說道：“我父母在我小時候經(jīng)常騙我，可能他們覺得無關(guān)緊要，但是我再也不會相信他們了。”

    計江淮困惑道：“他們?yōu)槭裁匆_你啊？”

    烏以沉的視線右飄，他平淡道：“不記得了，都是一些小事情。約定好給我買什么，到最后又不履行承諾。還騙我說小兔子送人了，其實(shí)是殺掉吃了?！?/br>
    烏以沉的情緒變得低落，計江淮便沒再追問，他拉著烏以沉的手往出口走，想著離開這個地方應(yīng)該會好受些。

    廣場上又響起了廣播，海豚演出即將在十分鐘后舉行。游客都陸續(xù)往劇場的方向走，計江淮則覺得這是個好機(jī)會，他提議道：“我們回剛開始的水母館吧，我想在那坐一會兒?！?/br>
    等走到水母館，廣場上只剩下稀疏幾人，估計演出已經(jīng)開始了，依稀能聽到主持人的聲音，他們找了個椅子坐下，身邊包圍著數(shù)不盡的輕盈水母。

    烏以沉把紙袋全放在腳下，他拿了一只鯊魚出來抱著，跟計江淮一起呆坐著。

    過一會兒，計江淮才開口道：“你知道我剛才為什么這么激動嗎？”

    烏以沉把下巴搭在鯊魚的頭上，他回答：“不知道。”

    計江淮捏著海豹的肚子，說：“我上小學(xué)的時候一直想買一把水槍，但是太貴了，我只能每天放學(xué)的時候看它幾眼。其實(shí)也不是很大一把，那時候也沒人玩水槍了，但我就是想要?！?/br>
    “后來有一天我爸接我放學(xué)，我就說我想要那把水槍，我爸看都不看我一眼，他還說我都這么大了，怎么還要買玩具玩，太幼稚了。自那以后我就不想要水槍了，之后每次我看到水槍我都會覺得很難過。”

    計江淮看向?yàn)跻猿?，試探性問道：“我現(xiàn)在還想要這種玩偶會不會太幼稚了？”

    烏以沉與他四目相對，搖搖頭說：“不幼稚，喜歡的東西到了多少歲都不會幼稚。不要太在乎別人的想法，總有人跟你一樣喜歡水槍和玩偶的?！?/br>
    計江淮放心地笑了，他的笑容在烏以沉的心弦上亂顫。

    計江淮繼續(xù)說：“我從小就喜歡抱著東西睡，沒有玩偶的時候就抱著枕頭，以前我……”

    好端端的，計江淮不往下說了，烏以沉等了一會沒有后文就轉(zhuǎn)頭看他，卻發(fā)現(xiàn)計江淮的神色不對勁，他整個人好像被嚇住了，臉色慘淡，眼睛睜得很大而雙目無神，好像被人抽走了魂魄，烏以沉推了一下他的肩膀，喊道：“江淮？”

    計江淮如夢初醒般看向?yàn)跻猿?，他神色迷茫而恍惚，剛才還談笑自如，突然間就變了副臉色，情緒轉(zhuǎn)變之快讓人困惑不已。

    烏以沉殷切道：“江淮，你剛才怎么了？”

    計江淮的眼珠子亂瞟，他急切地尋找著什么，最后視線落在紙袋的海洋館logo上，logo里的海豚張開魚鰭，弧線笑臉俏皮可愛，有了這個目標(biāo)點(diǎn)，他的情緒稍微冷靜了下來。他喃喃道：“我沒什么，就是想起了以前的事情?！彼哙碌臉幼油耆幌駴]事，烏以沉越發(fā)覺得他肯定隱瞞著巨大的秘密，而且一定是給他造成過巨大精神創(chuàng)傷的事情，以之前他第一次發(fā)作的表現(xiàn)來推斷，要么跟他在冥塔里的五年有關(guān)，要么跟他第一次被買走時的經(jīng)歷有關(guān)。也可能兩者都是罪魁禍?zhǔn)住?/br>
    計江淮越是忍耐這應(yīng)激反應(yīng)，越是對自己和烏以沉都含糊不清，烏以沉就越想撬開他的嘴巴讓他把所有秘密抖出來，說到底還是計江淮并不信任烏以沉，等到他覺得烏以沉可靠得足以托付，他才會放心地將自己的破碎面和盤托出。

    烏以沉明白了，成為戀人后的下一個目標(biāo)就是成為對方信任的對象，聽著有些本末倒置了，但以烏以沉和計江淮的關(guān)系來說，先確定關(guān)系再搞好關(guān)系，是烏以沉能長久地把計江淮綁在身邊的唯一辦法。

    烏以沉放軟了聲音，他說：“該看的都看了，你也累了，我們回去吧?！?/br>
    計江淮點(diǎn)點(diǎn)頭，他站起身，身形搖晃而顯得虛弱，烏以沉將鯊魚放進(jìn)紙袋里，勾著他的手臂離開了水母館，現(xiàn)在為時尚早，廣場上依稀能聽見從劇場傳來的音樂聲，館外還有人在排隊買票，烏以沉覺得今天玩得太快了，不過也是因?yàn)檫@里的海洋館不大，五個小時就能逛完一圈了。

    上了車，烏以沉最后問了一句：“你今天還有什么想去的地方嗎？”

    可能計江淮也覺得今天太早結(jié)束了，他想了想，說：“我想去看電影，我們?nèi)ル娪霸汉貌缓茫俊?/br>
    “好?！睘跻猿了砷_了手剎。

    烏以沉沒有發(fā)現(xiàn)，他對計江淮的感情發(fā)生了微妙的變化，他從最開始靠猜測對方想法和遵循內(nèi)心感情來行動，到現(xiàn)在變成達(dá)成目標(biāo)來獲得信息，這更像是在玩一場模擬戀愛的游戲，帶著解謎通關(guān)的想法，烏以沉不再純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