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青雨這次總算順利地跟蕭城見了面，在一家咖啡廳。

    蕭城一見他就劈頭蓋臉地質(zhì)問：“你去哪里了，電話也不接？”

    顧青雨淡淡道：“現(xiàn)在不是來了？”

    蕭城顯然心情不錯，甚至沒發(fā)現(xiàn)顧青雨態(tài)度的異常，興奮地說：“寶貝，上次跟你提過的投資，我拿到了?！?/br>
    他眼睛里充斥著野心勃勃的光芒，寵溺在勝利的余韻之中，久久不能平息。

    他說著自己是如何機智的給競爭者們下套，而那些出身高貴、智慧過人的競爭者們是如何大吃一驚，最終答案揭曉，勝利者是他，那一刻仿佛全世界的燈光都聚焦在他身上。

    顧青雨愛蕭城光芒閃耀的模樣。

    他有一身的力量，像是永遠都用不完，工作時，他精力充沛、思維敏捷，沒有任何問題能夠難倒他，無論是下屬還是上司，甚至其他公司的董事長都常常來咨詢他的意見。

    顧青雨弄不懂，蕭城哪里來那么多閃閃發(fā)光的目標，又哪里來那么多的精力，無論做什么，他總能做成功。

    正因為不懂，他才越發(fā)崇拜和向往。

    直到今天，顧青雨才忽然間意識到，蕭城確實是一往無前的，可他的眼睛似乎永遠在往前看，那個方向，永遠不會有顧青雨的存在。

    高談闊論告一段落，蕭城有點口渴，喝了口咖啡，卻沒等到意料中的恭維，才發(fā)現(xiàn)顧青雨從坐下到現(xiàn)在，還什么都沒喝過。

    他連忙舉手，喊來服務員，沖著顧青雨微笑：“想喝點什么？就馥芮白吧？”

    “隨便?！?/br>
    蕭城禮數(shù)周全，笑容的弧度也恰到好處，帶著頗有距離感、又挑不出錯的禮貌，對服務員微微頷首：“就馥芮白?！?/br>
    顧青雨忍不住想，蕭城在腳踩兩條船的時候，是不是也是這樣，覺得一切都盡在掌握之中的高高在上。

    顯然，蕭城的確是這么想的。

    一直到顧青雨說出“分手”兩個字時，他就像被雷劈了似的，滿臉震驚。

    “什么？”蕭城咖啡也不喝了，身子前傾，眼神有幾分慌亂，“你在開玩笑嗎？”

    顧青雨平靜地說：“我很認真，我們分手吧?！?/br>
    蕭城難以置信，抬高了聲調(diào)反問：“為什么？”

    顧青雨幾乎想笑——要不是親眼看見訂婚現(xiàn)場，他恐怕都要相信蕭城是無辜的了。

    是對自己多有自信，他居然能這么理直氣壯。

    “你覺得是為什么？”顧青雨真的笑出了聲，“昨天晚上都干什么了？”

    蕭城的表情一點點收斂，震驚也隨之消散。

    他點點頭，重新靠回沙發(fā)，慢悠悠地問：“你怎么知道的？”

    ——大概是對自己兩頭瞞的行為很有自信，事情到了這一步，他第一反應不是他們的感情會如何，居然是他是怎么露餡的。

    顧青雨甚至不知道自己應該有什么表情，只覺得荒謬：“蕭城，在你眼里，我究竟有多蠢？”

    蕭城看了他一會兒，突然笑了：“你不會離開我的，你愛我?！?/br>
    顧青雨氣笑了。

    他搖搖頭，再聊不下去，起身離開。

    蕭城沒有攔他，雙手抱臂，靠在沙發(fā)上，不急不緩地端起咖啡杯。

    咖啡廳門上的風鈴叮叮咚咚地響，門開了又關。

    顧青雨走了。

    ——

    蕭海州在醫(yī)院一覺睡了很久，醒來時，外面的天空已經(jīng)全黑了。

    走廊上有醫(yī)生護士來來往往地走，時不時跟患者交流幾句，顯得有點熱鬧。

    大概是照顧他睡覺，房間里的燈關了，門縫里透出走廊的光線，他躺在床上，飯還沒吃，卻連動也懶得動，好像被子把他困住了。

    突然咔噠一聲。

    門開了，有影子落在他臉上，遮住了他的視野，他抬頭試圖看清楚，眼睛卻被刺眼的燈光激得睜不開眼。

    影影綽綽的白光里，站著個熟悉的身影。

    蕭海州心臟快速地跳了起來，緊盯著門口的人不放，眼睛跟著他的動作轉動，來到床邊。

    “顧......”

    “不知道你愛吃什么，買了碗餛飩，”顧青雨提著塑料袋放在桌上，摁開床頭燈，“吃了再睡吧?！?/br>
    蕭海州撐著床鋪，慢慢坐起來。

    顧青雨幫他擺放床上的桌板，拉開塑料袋，餛飩碗放在桌上，塑料勺塞進他手里，紙巾擱在碗邊，然后就坐在床邊，看著他吃飯。

    餛飩皮薄餡大，湯里有紫菜和蝦皮，漂浮著一層香油，在床頭燈的光線下，顯得很誘人。

    蕭海州舀起餛飩，卻沒什么胃口，腦子里漫不經(jīng)心地想，顧青雨會打算什么時候走？

    想得太入神，以至于顧青雨跟他說了什么都沒往心里去，好幾秒才猛地抬頭。

    “你說什么？”蕭海州睜大雙眼，以為自己出現(xiàn)了幻覺。

    顧青雨兩手插在口袋，平靜地說：“我說，我們可以試試?！?/br>
    “真的嗎？可是，你、我......”

    “今天下午我去找了蕭城，跟他提了分手，”顧青雨望著他，雙眼清澈，“過去的事情沒有斷掉，對你不公平。”

    蕭海州滿臉漲紅，不知該說些什么，又低下頭去吃餛飩。

    他吃得很快，像是餓了很久，最后連湯都喝得一滴不剩。

    他隨手拿起紙巾，粗魯擦了兩下，紙巾就展開了，覆蓋住了整張臉。

    “我以為你不會回來了，”蕭海州的呼吸很快，聲音也悶悶的，“你走得那么果斷，一句話也不說?！?/br>
    “抱歉?！?/br>
    “沒關系，現(xiàn)在你回來了?！?/br>
    蕭海州說著，收起紙巾，抬眸看了他一眼。

    那一刻他的眼睛盛滿了光，柔軟得不可思議。

    顧青雨被他這么注視著，也跟著不自在起來，轉過頭去躲開了他的視線，輕咳一聲：“你好好休息吧，我就先回去了?！?/br>
    “別走！”蕭海州連忙抓住他的手腕，“你不陪我嗎？”

    顧青雨板正著一張臉：“明天我還會來的?！?/br>
    “可是！可是我怕黑，”蕭海州仰著臉，著急地說，“你不在的話，我連廁所都不敢去上，怎么辦？”

    顧青雨：“床頭燈就在手邊，很近的?！?/br>
    “好吧，”蕭海州找錯了借口，懊惱松手，腦袋肩膀都耷拉著，嘀咕得很委屈，“你說試一試的......”

    顧青雨都走到門口了，又定在原地，好片刻嘆了口氣。

    “知道了，我留下來?！?/br>
    蕭海州眼睛一下子亮了，手肘撐著身子往旁邊挪，拍拍空位，示意他過來。

    顧青雨卻連看都沒看他一眼，拉開旁邊的床，翻身睡了上去。

    “睡吧，”他拒絕得毫不客氣，“好好休息，好好養(yǎng)傷?！?/br>
    蕭海州噢了一聲，失望地躺回床上，嘴角卻止不住地上揚。

    這天晚上，他睡得格外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