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看門口那個，不是蕭城的前男友嗎？”

    “我去，所以昨晚靶場那個，真的是他？”

    “難怪蕭城那么緊張，洛淺當時臉色都變了......嘖嘖，他倒是蠻豁的出去的，不顧自己的生命安危都要攪黃這場婚約，可惜，誰能爭得過洛淺呢？”

    張文張偉兩兄弟站在門邊，小聲地八卦。

    他們自以為聲音很小，但顧青雨全都聽見了，忍不住嘴角抽搐。

    萬萬沒想到，夢游一次，他就把自己變成心懷不甘的癡心人了。

    可他根本不想介入蕭城和洛淺之間，無論是哪一個，他都吃不消。

    正想捂著耳朵走遠點，身后蕭城卻大步跑過來，一把拽住他的胳膊。

    “你還好吧？”蕭城眉頭緊皺，盯著他的臉，“昨天晚上是怎么回事？”

    “......夢游了?！?/br>
    顧青雨說得很冷靜，卻滿心窘迫——沒人想犯蠢的時候被人抓包，尤其那個人還是前男友。

    他尷尬地撇開目光，假裝毫不在意，也就錯過了蕭城臉上一閃而過的驚愕。

    “有什么事嗎？”他問。

    蕭城垂下眼，張了張嘴。

    千言萬語堵在喉嚨口，最終化作一聲低沉的問句：“交新男友了，是嗎？”

    顧青雨繃緊身體，下意識地警惕起來。

    然而蕭城的反應(yīng)出乎意料。

    沒有逞強式的自吹自擂，沒有自欺欺人的胡亂揣測，沒有暴跳如雷的指責質(zhì)問。

    他身上所有的光芒都黯淡下去，輕輕地笑了一下。

    “你今天穿得很好看?！?/br>
    “......謝謝?！?/br>
    “上次你寄過來的包裹，我收到了，”蕭城抬起手腕，露出腕表，“里面有一只你以前送給我的手表，你應(yīng)該拿回去的，很貴。”

    “你拿著吧，不喜歡就扔掉?！?/br>
    蕭城沉默了下來，顧青雨也不說話了。

    有風穿過走廊，靶場傳來陣陣槍聲，稀疏零落。

    好一會兒，蕭城看向他，想要笑一下，嘴角卻沉重似的，沒能露出笑模樣。

    “他對你好嗎？”

    “挺好的?！?/br>
    蕭城眼眶發(fā)紅：“我沒機會了，是嗎？”

    顧青雨也望著他。

    他心里說不上什么滋味，沉沉的發(fā)酸，眼里泛出薄薄的淚光。

    “是的?！?/br>
    明知是這個答案，可蕭城還是一陣心悸，在那一刻有種呼吸不上來的感覺。

    他已經(jīng)不知該用什么表情好了，匆匆松開手，去摸口袋里的煙。

    上衣口袋是空的，連忙去拍兩邊褲子口袋，好不容易摸到煙盒，又被口袋卡住，費了好大的力氣才拿出來。

    他抖著手指點燃香煙，深深吸了一口，背對顧青雨吐出煙霧，悶聲道歉：“對不起，我知道你不喜歡，但......”

    “沒事，我理解?！?/br>
    “我......”

    “我得走了，”顧青雨把淚光?；厝ィゎ^看向路邊，“我男朋友來接我了。”

    蕭城一下子沒了聲音。

    他呆立在原地，像被施了定身咒，煙灰掉在鞋尖，锃亮昂貴的牛皮蒙上煙塵。

    顧青雨已經(jīng)轉(zhuǎn)身離開。

    他如夢初醒，忽然大步追過去，抬高聲音：“顧青雨！”

    “我已經(jīng)解除訂婚了，”蕭城站在離他幾步遠的地方，聲音很啞，“我是想告訴你這個?！?/br>
    顧青雨身子一僵。

    下一秒，他加快步伐，離開了。

    他沒有回頭。

    ——

    顧青雨以為自己會哭，但并沒有。

    有一份悵然若失，但也僅此而已。

    他們的愛已經(jīng)過去了。

    可盡管如此，在后面的車程里，他的情緒一直不怎么高。

    到了加油站，他們停下來加油，另外兩輛車也跟著慢慢地停了過來。

    張文張偉兄弟倆下來了，去上廁所，另一輛車的車窗沒合上，露出洛淺黑如鍋底的臉。

    車上只有洛淺一個人，蕭城已經(jīng)不知去向。

    顧青雨心情復雜，不知作何感想。

    蕭海州突然越過來，替他解開安全帶，輕輕挑了下眉：“下車?！?/br>
    顧青雨一愣。

    “我還不餓，不用......”

    “走吧?！?/br>
    蕭海州硬拉著他下車，顧青雨當即緊張起來。

    正在氣頭上的洛淺要是看見他，恐怕滿肚子的火就要沖他來了，他可不想遭這一趟無妄之災(zāi)。

    蕭海州像是知道他心中所想一樣，走動路線完全避開了洛淺的視線范圍，小跑著走到一旁的灌木叢里。

    “？？？”顧青雨一頭霧水，“這是要干嘛？”

    蕭海州臉上露出一點狡黠的笑，從口袋里掏出兩把塑料手槍，其中一把塞進他手里。

    顧青雨更迷惑了。

    蕭海州蹲在灌木叢后面，輕輕撥開一道縫隙，凝神屏氣。

    只見張文張偉兄弟倆從廁所走出來，就被一串塑料子彈襲擊了，當即滿臉震驚，捂著后腦勺轉(zhuǎn)了一圈，卻誰也找不到，臉上浮現(xiàn)驚怒交加的表情。

    顧青雨眼看他們看過來，連忙蹲下，一陣好笑：“你打他們干嘛？”

    “他們嘴賤唄，”蕭海州不慌不忙地偏過一個角度，又打了幾發(fā)子彈，“早就看他們不順眼了。”

    顧青雨這才想起，剛剛他們好像是八卦了幾句，說話也不怎么好聽。

    蕭城那個圈子里的人是整天高高在上，他早就習慣了，沒往心里去，沒想到蕭海州卻幫他記了下來。

    顧青雨有點感動，但更多的還是哭笑不得：“這也太幼稚了，你是小孩子嗎？”

    “哼，誰讓他們屁話那么多，從昨天說到今天，還要到你面前說，”蕭海州翻了個白眼，笑嘻嘻道，“哥哥，你也打兩發(fā)，出出氣。”

    顧青雨從沒干過這種事，道德底線是一方面，更多是覺得無聊。

    可看蕭海州滿臉的興致勃勃，他看了看手上的塑料槍，突然也有點想試試。

    他偷偷摸摸撥開灌木叢，屏住呼吸，認認真真地瞄了半天，一發(fā)子彈就打在建筑物的墻壁上。

    正當他以為沒戲時，那子彈卻反彈一下，砸在張文臉上。

    顧青雨差點笑出聲。

    可與此同時，張偉眼尖地發(fā)現(xiàn)了他們沒藏好的衣角，大喊著沖了過來。

    “快跑！”

    蕭海州拉著他，躬身在灌木叢后面竄來竄去，也不知是怎么跑的，很快甩開他們。

    顧青雨氣喘吁吁，心跳快得快要爆炸。

    他看了看蕭海州，又想起剛才張文臉上驚愕又茫然的神情，忍不住彎下腰去。

    他忍了又忍，還是沒忍住，笑了起來。

    “終于笑了，”蕭海州捏了捏他的手，“還以為你要板著一張臉一整天呢?！?/br>
    顧青雨直起身，抹了下眼角的淚花：“逗我笑也不用帶我做壞事吧，我小時候都沒做過這么幼稚的事?！?/br>
    蕭海州吐了吐舌頭，毫無悔改之意：“反正我們現(xiàn)在是共犯了，跟我割席也沒用?！?/br>
    汽油早就加滿了，張文張偉兩人的聲音漸漸走遠。

    蕭海州拍了拍身上的草屑，走了幾步，又轉(zhuǎn)過身，沖他伸出手：“壞小孩邀請你呢，怎么辦，要答應(yīng)嗎？”

    顧青雨無可奈何地嘆了口氣，握住他的手。

    他們手牽著手，影子被夕陽拖得很長，交疊在一起。

    像最情真意切、坦誠相待的情侶，沒有比這更好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