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dāng)城堡上的古鐘，在每十五日一輪回的夜幕中敲響宏亮第一聲時(shí)，獻(xiàn)祭日便在人心惶惶之中宣告來臨了。

    今夜的月色是黯淡的，一片片烏云密布天空，五月末的夏風(fēng)沒能將它們吹散。

    無光陰森的地下室中，突然燃起一盞燭光。緊接著是第二盞，第三盞……

    當(dāng)無數(shù)微弱的燭火都燃起時(shí)，整個(gè)地下室已被點(diǎn)亮。

    昏黃的火光暈開在一片雪白上，隱匿在角落中的高挑人影慢條斯理地朝白雪走去。

    怪物貪婪的盯著被綁在祭臺上全身赤裸的祭品，猩紅的雙瞳竟比無數(shù)燭光都要亮。

    燭火恍惚，映出怪物的樣貌，是艾澤林。而祭臺上的一片雪白，毅然是白諾。

    可白諾還是白諾。

    但獻(xiàn)祭日的艾澤林，還是那個(gè)……艾澤林嗎？

    艾澤林變成了殺戮，變成了人們口中的“血魔”。

    白諾的雙眼被白帶覆蓋，一動(dòng)不動(dòng)地躺在玉制的祭臺上，任由艾澤林冰冷染血的氣息把它全身包裹住，有著從未有過的平靜。

    白諾想，它終于可以替艾澤林痛了。

    那縷光終于可以不在傷害自己了。

    而此時(shí)，艾澤林已經(jīng)走到白諾的身邊，他的手指細(xì)細(xì)撫摸過白諾如玉潔白的皮膚。

    白諾的血管在他指尖下搏動(dòng)，心臟在他耳邊跳躍，那聲音是那么清晰，那么悅耳。

    就連皮膚上溫存的熱，都能燙得他全身發(fā)麻發(fā)酥。

    他勾起薄唇，聲音里帶著沙啞的瘋狂：“我一直都覺得，白諾很漂亮?！?/br>
    他一手輕輕解開白諾眼前的白帶，注視著白諾的眼。

    怪物說：“我可以取走你的雙眼嗎？”

    白諾居然點(diǎn)了點(diǎn)頭。

    怪物從沒想過會得到同意，握著刀子的手突然激動(dòng)得發(fā)起抖來。

    特質(zhì)的銀刀在艾澤林手中挽出一個(gè)漂亮的刀花，隨后展現(xiàn)到白諾眼前，精巧的刀身粹著寒光。

    “可能有點(diǎn)疼，白諾要乖乖的。”

    耳邊傳入艾澤林的聲音，眼前是逐漸逼近的刀尖。

    白諾乖乖的睜著眼，放任冰冷的刀尖順著右眼眼角滑入角膜里……

    腦海中一聲清響，是結(jié)膜撕裂的聲音。

    眼前一紅，疼痛翻涌。

    但身邊的冰冷氣息卻是最好的麻藥。

    艾澤林的手法異常熟練輕巧，刀尖起起落落，像是在演繹一段華麗的樂章。

    不像數(shù)不清的客人們那樣生澀暴力，只會用手指和勺子摳出它的眼睛，或是用叉子狠狠一戳，再使勁一拔。

    白諾睜著左眼，看到艾澤林冰白漂亮的俊臉上浮現(xiàn)出肆虐的笑意。

    有一縷黑發(fā)垂到白諾的胸口，白諾想抓住，可手腳卻被捆綁著。

    當(dāng)右眼球被整個(gè)完美的取出時(shí)，它用左眼看到艾澤林珍惜把那顆紫寶石拿在手中，薄薄的唇吻在上面，染上殷紅的血。修長的柳葉眼向它一挑，盡是笑意。

    白諾想，艾澤林會很高興嗎？

    艾澤林從未那樣笑過。

    嗜血的，瘋狂的，渴望的……

    喜愛的……

    那樣炙熱。

    白諾還沒來的急再去多看看，左眼也變成了紅。

    它聽到艾澤林的笑聲，沙啞又清脆。

    它的視野里都是紅的，手腳上的束縛卻被解開了。它感到艾澤林抱起它的身體，把它輕輕的翻個(gè)身。

    隨后有冰涼刺骨的刀刃抵在它的脊椎上，又輕又穩(wěn)地沿著脊柱一路向下。

    鋒利的刀子劃過高聳的蝴蝶骨，沒入綿延凹陷的腰窩，直至尾骨。

    皮rou分離的聲音回蕩在白諾的腦中，亦傳入艾澤林的心頭。

    艾澤林右手持刀，優(yōu)雅地將白諾的后背打開。guntang的血液順著刀痕溢出，浸到他的手上，是那樣的熱。

    他用刀重復(fù)著剛剛的動(dòng)作，直到讓血rou如彼岸花一般層層綻放，露出一整條漂亮的森白脊椎。

    血液從那條深溝里奔涌而出，染紅雪白的身體，柔軟的長發(fā)。白于紅的碰撞刺激的艾澤林渾身一麻，他俯身壓在白諾身上，讓guntang的血沾染和溫暖自己的身體，然后探出軟舌在那道溝壑里舔舐。

    血液的甜香，皮rou的軟糯，白骨的溫?zé)帷拖褚坏赖雷屓肆鬟B忘返的美味，深深吸引著他，讓他無法自拔。

    他用舌尖癡迷地舔了舔唇上的血，常年淡色的薄唇瞬間被血液染指成艷色。

    貪婪得像是伊甸園里的蛇。

    等他吮食到饜足時(shí)，他才驚奇的發(fā)現(xiàn)那道狹長深邃的溝壑已經(jīng)愈合的差不多了。

    艾澤林的血瞳中猛得乍現(xiàn)出詭異的邪光，殺戮徹底瘋了，重生的奧妙讓他上癮，讓他瘋狂。

    他又拿起刀狠狠割開它的脊，剛愈合的漂亮肌膚再一次被殘忍的破開。

    讓妖艷的彼岸花再一次綻放。

    只是這一次，他沒有再去吮食它的血rou。他把刀刃刺在皮與rou之間，去挑、去剝……

    直到一大片透明的皮膚與血rou徹底分離時(shí)，他才用手輕捻住吹彈可破的白紗，一寸寸的撕扯。

    他感到白諾的身子在輕微發(fā)顫，他安撫般地伸手去摩挲血rou里的骨。

    “別怕，別怕。”

    他用刀剝下撕不掉的肌膚，深深的、迷戀的吸了一口空氣中濃郁的血味。

    “白諾在替艾澤林疼哦……”

    皮rou撕裂之疼，竟比不上這一句話。

    白諾在疼痛中想，白諾在替艾澤林疼。

    同樣的剝皮之苦，在客人眼中是純粹的玩弄發(fā)泄。在艾澤林眼中卻可以緩解痛苦。

    身體被輕輕翻過來，裸露的血rou貼在祭臺上，那樣冰，卻又那么熱。

    眼睛已經(jīng)恢復(fù)視線，白諾看到了燭火的昏暗，血液的殷紅，皮膚的蒼白……和艾澤林的笑。

    白諾想，白諾在替艾澤林疼。

    艾澤林就不痛了。

    當(dāng)一整張輕盈透明的紅色薄紗在空中搖曳時(shí)，艾澤林興奮得像個(gè)得了寶貝的小孩子，面上的笑容天真，又瘋狂。

    “白諾，你看?！?/br>
    他炫耀著他完美的杰作，把這件無縫霞衣披在身上：“我已經(jīng)好久好久沒有剝下過這樣完美的了！”

    “之前的寵物都嫌疼，都發(fā)瘋般的亂動(dòng)，我極少能剝下完整的來?！?/br>
    “它們?yōu)槭裁茨菢訏暝窟@很疼嗎？”

    “我也生剝過自己的皮?！卑瑵闪衷秸f越激動(dòng)，冰白的皮膚上全是血，臉上和嘴角上也都是血：“明明不疼，對不對？”

    他笑得發(fā)瘋，笑得病態(tài)，他說：“還是我的白諾最乖了，我好喜歡?！?/br>
    泛著邪光的血瞳邊染著一抹血，小小的淚痣被浸成紅色，好像殺戮順著那雙瞳孔流出來，亦像是一行血淚。

    艾澤林散著長發(fā)，起身拎來一個(gè)個(gè)玻璃瓶，然后俯身牽過白諾殷紅冒血的雙手。用刀子抵在沒有皮膚遮掩、劇烈跳動(dòng)的大動(dòng)脈上，輕輕一割，血液瞬間如泉噴涌，炙熱和甘甜瞬間包裹住他冰冷的身體。

    艾澤林笑著，把白諾的手放到一個(gè)玻璃瓶里，欣賞美麗的血慢慢把透明的玻璃瓶裝滿。

    玻璃瓶的容量是他特意計(jì)算過的，正好可以盛下一個(gè)成年男子的血。

    當(dāng)玻璃瓶要被裝滿時(shí)，白諾一身雪白的皮膚又長了回來。

    艾澤林欣喜若狂地吻著它干凈的肌膚，第三次割開白諾剛剛愈合的大動(dòng)脈。

    玻璃瓶被裝滿了一瓶，兩瓶，三瓶……

    白諾體內(nèi)的血液源源不斷，好像怎么都流不盡。

    重生的異能是那樣美妙而神秘，那是上天的饋贈(zèng)，是宇宙間的奇跡。

    重生讓殺戮感到前所未有的驚奇和喜愛。殺戮從未見過如此強(qiáng)大、永恒的生命。

    殺戮死死把重生抱在懷里，心中盡是熱烈的瘋狂與快意。

    當(dāng)血液灌滿了五個(gè)玻璃瓶，他又持刀剖開它的腹部。動(dòng)作干脆利落又優(yōu)雅漂亮，是一種血腥的、奇異的美。

    他將它腹內(nèi)如同樹枝般茂盛的血管盡數(shù)割斷，將長在血枝上滑軟粘糯的果實(shí)全部取盡。

    那些果實(shí)被他放在銀盤里，隨后他又拿出藏在信封里的小白包，將里面的東西撒在在果實(shí)上。

    那是一粒粒蝶卵。

    蝶卵滾落到果實(shí)里，瞬間沾染上鮮血。

    突然，那些蝶卵像是被炙熱喚醒一般，一個(gè)個(gè)劇烈蠕動(dòng)起來。白卵們似乎也發(fā)了瘋，要在那些腥膩的果實(shí)中扎根，貪婪的隔著卵皮去蠶食果實(shí)里的鮮血。

    等到一粒粒蝶卵吸飽血液變成紅色時(shí)，原本寧靜的卵皮上就有了明顯的起伏，看樣子是幼蝶要破繭而出。

    艾澤林又用刀劃開白諾已經(jīng)愈合的血rou，將內(nèi)里再一次挖空，將這些吸飽養(yǎng)分的蝶卵浸泡在空腔的血池中。

    隨后，他又迅速拿起接滿鮮血的玻璃瓶，輕盈的向上一躍，抓住地下室頂部的橫梁。

    地下室的天花板沒有燈，卻有著一個(gè)像花灑的容器裝訂在橫梁上。艾澤林抬手將玻璃瓶中的血倒入這個(gè)容器中，一瓶又一瓶。

    完工之后，艾澤林又落回地面，期待著那道最綺麗的風(fēng)景。

    他心里記著數(shù)，在白諾的身體徹底恢復(fù)后，就差不多是幼蝶們破繭的時(shí)刻。

    他一下下的數(shù)著，手里捻著花灑的控制器，腦子里都是極致的嗜血與瘋狂。

    他要用它的血造一場雨。

    他俊麗病態(tài)的笑容中，淬煉著越發(fā)強(qiáng)盛的破壞與摧殘。

    待他數(shù)到最后十秒時(shí)，他又倏然將無限外露的欲望套上鎖鏈，關(guān)押回籠子里。

    他周身是發(fā)狂暴動(dòng)的寒氣，他黑發(fā)染血而散，蒼白的皮膚上是一片片斑駁血跡。

    他紅色的瞳孔溢滿紅光，像是一滴一滴滾落而出的血淚。

    艾澤林優(yōu)雅溫潤的笑起來，皮上沒了剛剛的瘋，骨rou卻將瘋深深烙印，無法分離。

    “五?！彼箶?shù)。

    “四?！蹦切︻伡澥康阶屓瞬缓?。

    “三。”他揉捏著花灑的控制器。

    “二?！睔⒙驹谂d奮得怒吼！

    “一——”他按下控制器。

    “啊……啊啊……”白諾第一次發(fā)出痛苦難挨的呻吟。

    天上瞬間降下漫天血雨。

    血似乎可以污染天地。

    白諾平坦的小腹突然間開始瘋狂鼓動(dòng)起來，像是有什么東西要撕裂它的肚子，急迫的要重見天日。

    白諾能感到有數(shù)不清的東西在它身體里蘇醒，瘋狂悸動(dòng)，撕咬著，啃噬著。

    體內(nèi)在一下下痙攣抽蓄，無法描述的劇痛爬上所有神經(jīng)。

    熟悉的感覺，讓白諾想到了自己被喂下很多“食物”后，陣陣死絞的胃。

    血雨下了滿天，淋濕了它，也淋濕了艾澤林。

    艾澤林的笑聲在雨里，在它的耳邊。

    白諾望著雨，沒有哭泣。

    這是它能忍的疼，這是它替艾澤林疼。

    它不后悔。

    它只希望艾澤林可以好好的。

    然后……

    然后，它就可以去追逐艾澤林。

    “嘩啦——”

    小腹內(nèi)突然炸開更強(qiáng)烈的痛苦。

    有東西破開白諾的身體，爬了出來。

    破繭而出的蝴蝶們，一只只爭先恐后地順著血洞爬出，爬滿白諾皚雪般的身體。

    月光女神閃蝶的羽翼翕然而動(dòng)，整個(gè)翅面是湛藍(lán)天空中鑲嵌的一串亮麗光環(huán)；是蔚藍(lán)大海上涌起的朵朵白色浪花。

    這些蝴蝶們自血浴里誕生，卻不染絲毫人世浮塵。

    蝴蝶們宛如藍(lán)寶石，落在一片雪原、一道銀河之上。

    “白諾，你真美?！?/br>
    艾澤林真摯贊美的瘋狂顫音混在血雨里。

    白諾和蝴蝶，都是月亮女神阿忒彌斯親吻過的存在。

    一樣的夢幻，一樣的美麗。

    隨后，月光女神閃蝶們好似不在滿足于安寧的停留，一展羽翼，紛紛翩翩而起。

    空中殷紅的雨，湛藍(lán)的蝶，昏黃的光，盡數(shù)映入白諾的眼。

    雨一直下著，將誤入人間的殺戮與重生都渲染上璀璨的紅。

    雨淌過艾澤林和白諾的眼角，像是劃落一滴滴無聲的水。

    最美麗夢幻的藍(lán)和最熱烈鮮艷的紅交織在一起，如火似冰，難以分辨。

    只有艾澤林知道，這世間還有一縷山巔上的潔白，一抹紫羅蘭花永恒的深紫。

    他俯下身，在極為罕見的綺麗風(fēng)景中，吻上山巔雪，拂過殘花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