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找了個空余的時間和盛裕巖去了他在S市租的房子，他家里原本在S市有房，但他說他父母因為身體原因搬去了更靠南的城市，那里比S市更適合養(yǎng)病，而S市的房子則租給了別人，盛裕巖為了出行方便所以另外租了一間單身公寓。

    我聽到他說的，便問他父母的情況，但盛裕巖卻是含含糊糊的，只是說自己母親身體比較差，但沒什么太大的問題，我見他不愿多說，便也沒有再繼續(xù)問下去。

    到了盛裕巖租的單身公寓，一進(jìn)門，便感到一股冷氣，這里太久沒住人，雖然打掃得干凈，但是沒什么生氣。

    盛裕巖的東西不多，一個行李箱就搞定了，比較麻煩的是他書桌上大量的設(shè)計手稿，又不能折，又不能卷，我看著盛裕巖小心翼翼的樣子，還以為他拿的是什么皇帝御用的東西，生怕風(fēng)吹過來，它們就碎了。

    我隨便抽了一張稿紙看了一眼，“這都是你自己設(shè)計的？”

    “是的，主人，這些都是上一季度的了?！笔⒃r把設(shè)計稿一張張疊起來，動作十分輕柔，可以看得出，他對這份工作是用了心的，甚至可以說是熱愛。

    我把手上的設(shè)計稿疊在了盛裕巖整理好的稿紙上面，隨后說道：“說起來，我對你的工作好像一無所知?！?/br>
    盛裕巖停下了收拾的動作，回過頭笑著看著我，“主人，狗奴就是一個沒什么用的珠寶設(shè)計師，現(xiàn)在開了一家小作坊，上不了什么臺面的。”

    “上不了臺面，能去那場國際珠寶展覽會？”那場展覽會是邀約制，但也不是誰都能隨隨便便收到邀請函，我可不相信一個小作坊可以收到這份邀請函。

    盛裕巖愣了一下，“您……您當(dāng)時在場？”

    這下倒是把我問到了，我一時沒多想，竟把我在展覽會上看到他的事給抖了出來，想來是有些難堪的，當(dāng)時的我只是看著他一閃而過的背影，忽然產(chǎn)生的害怕讓我沒有叫出他的名字。

    如果不是后來言落封多管閑事，橫插了一腳進(jìn)來，我大概真的不會再和盛裕巖有所聯(lián)系，我想他應(yīng)該也是不爽的，只不過是想和我玩一場主奴游戲，卻被牽連進(jìn)一場復(fù)仇，又被我父親視為眼中釘，想想也真是夠荒誕。

    況且到了現(xiàn)在，一年時間的空白讓我已經(jīng)無法確定他是否像我那樣喜歡他，他的感情揉雜了太多的東西，我有時覺得，他對我，更多是出于奴隸對主人的迷戀和依賴，喜歡卻變得有些無足輕重了，就算沒有我，也會有別人，或許是白辰，又或許是任何一個人。

    我在他心中大概不是唯一的，是可以隨時隨地被替代的，雖然本身我們就沒有確定關(guān)系，他可以找任何人發(fā)生關(guān)系，但他的那些經(jīng)歷還是讓我嘗到了被背叛的滋味，我不去想，不代表我不介意，也不代表我就可以當(dāng)做一切都沒發(fā)生過。

    那是一根刺，插進(jìn)來了，就會在心上留下痕跡。

    于是我沉默著，沒有在回應(yīng)他。

    他變得緊張起來，問道：“主人？我是不是說錯話了？”

    “沒有，你快點(diǎn)收拾吧?！蔽艺f完，便走出房間到外面陽臺上去抽煙了。

    說起來也是好笑，我曾堅定不移地認(rèn)為我不可能喜歡上盛裕巖，甚至一度認(rèn)定我是憎恨他的，他是我高中生涯的陰翳，沒有人想和一個參與過自己悲慘時期的人相處，一看到他，就會想起當(dāng)初的自己，那樣讓人不齒，那樣的卑微。

    到頭來，最好笑的，竟然是我自己，甚至像個矯情的人一樣，在這里抽著煙，自我敏感。

    “主人，我收拾好了。”盛裕巖從房間里走出來，叫了我一聲。

    我回過頭，看到他笑得很好看，雜亂的心緒忽然煙消云散，心竟也跟著平靜下來。

    他一直都長得很好看，從高中認(rèn)識的時候，我就由衷的覺得，他好看得不像人間出來的，他來到我身邊，給了我他的好，給了我一絲能夠獨(dú)占他的希望，最后，血淋淋的事實(shí)告訴我，那全都是我的奢望。

    我抓不住他，他跪在我的腳下，只是因為他愿意，但如果有一天，他不愿意了呢？

    我還能有什么理由，能留住他？

    真好笑，原來牽著繩子的人，根本不是我。

    “走吧?！蔽移缌藷燁^，走出了陽臺。

    門開著，風(fēng)一下灌進(jìn)來，真的很冷。

    我開車載著盛裕巖回了家，我沒有詢問盛裕巖是否會退租，因為我不太想聽到他否定的答案。

    回到家，盛裕巖站在一邊等我輸密碼，我的煙癮又犯了，點(diǎn)上一根吸了一口后，對盛裕巖招了招手。

    他走近我，乖乖地等著我的下一個指令。

    我讓他站在密碼鎖前面，“輸密碼?！蔽艺f。

    盛裕巖的臉上露出一絲迷茫，但還是抬起頭，有些猶豫地摁下了第一個數(shù)字，摁完之后，轉(zhuǎn)過頭小心翼翼地望著我。

    我吐出一口煙，從背后靠近他，抓住他的手，摁下了第二個數(shù)字。

    他似乎屏住了呼吸，眼睛眨也不眨地看著密碼鎖，像是在牢記那六個數(shù)的密碼。

    我故意摁得很慢，直到我手中的煙快燃到了末端，我才抓著他的手摁下了最后一個數(shù)字。

    門鎖開了，我丟掉搖頭，拉開門一把將他推了進(jìn)去，他還沒站穩(wěn)，就被我壓在墻上咬住了嘴唇，門沒有關(guān)，行李箱也放在外面，盛裕巖手上拿著的設(shè)計稿散落在地。

    我內(nèi)心有股沖動，我說不上來，但是很想就這樣一直吻著他，我掠奪他的唾液，糾纏他的舌頭，啃咬他的嘴唇，嘗到了血的味道我也沒有停下，可還是不夠，可我不知道我還要什么，而我也不能和他一直吻下去。

    我松開他，轉(zhuǎn)身把行李箱拿進(jìn)來，關(guān)上了門，“公司還有事，我先過去了。”我聽見自己的聲音有些冷硬，我也不知道我在不爽些什么，可能是因為待會要去見白辰，也可能是因為我躁動的心。

    沒等盛裕巖回話，我就轉(zhuǎn)身離開了。

    我沒有去公司，在外面吃了頓飯后就去了EDEN，時間剛剛好，EDEN里已經(jīng)來了不少人，我戴上門口工作人員給我的面具，解開襯衫最上面的扣子，抬腳走到提前安排好的卡座前坐了下來。

    卡座上早已經(jīng)準(zhǔn)備好了酒，戴著統(tǒng)一兔子面具的服務(wù)員見我坐下后，便趕忙為我開酒，威士忌杯中放著一顆冰球，酒液澆下去，讓冰球覆上一層淡淡的黃褐色。

    他將酒杯用杯墊墊著放在了我面前，我拿起酒杯，慢慢酌飲了起來，江亦在剛剛已經(jīng)把白辰今天穿的服裝告訴了我，所以我很快就在人群中找到了白辰，他坐在我左前方的卡座上，臉上戴著狐貍面具，正在和別人聊著天。

    有些意外的是，他沒有帶自己的奴隸，他旁邊的人人腳邊都跪著穿著精致的奴隸，有的人甚至帶了三個奴，這顯得他在其中有些格格不入，不過我自然也沒什么資格說他。

    或許是白辰對視線比較敏感，他很快就察覺到了我在看他，和別人閑聊間，側(cè)眼與我對上了視線。

    我勾唇笑了笑，大大方方地對他舉了舉酒杯。

    他收回視線，和旁邊人說了幾句話，然后站起身，朝我坐的卡座方向走來。

    我挑了挑眉毛，抬頭看向站定在我面前的白辰。

    “你好，沈先生?！卑壮阶匀欢坏卦谖疑磉呑讼聛怼?/br>
    我喝了口酒，不驚訝他識破了我的身份，淡淡地回道：“白先生，你好。”

    “猞猁呢？沒有陪你來么？”白辰問道，隨后他像是想起了什么，解釋道，“猞猁他在圈里的代號?！?/br>
    他是誰，不言而喻，猞猁倒是挺適合他，長了一張家貓的臉，卻是一頭野獸。

    但白辰的話，讓我有些不太舒服，我缺失了盛裕巖整整一年，在這段時間里，他到底經(jīng)歷了什么，我一概不知，顯然白辰知道得比我清楚。

    “我沒有告訴他EDEN的活動，”我面色平靜地回道，“他今天在家里休息?！?/br>
    白辰點(diǎn)點(diǎn)頭，“EDEN的老板很看重這一次的活動，表演結(jié)束后，還準(zhǔn)備了一批優(yōu)質(zhì)的SUB?！彼麤]有再多談有關(guān)盛裕巖的事，轉(zhuǎn)移了話題。

    “是么？看來我該期待一下了?！蔽铱吞椎亟恿怂脑?。

    白辰看了我一眼，那張狐貍面具只露出他的眼睛和下半張臉，狐貍面具很配他狹長的眼睛，微微一笑，眼睛瞇起，看上去真的像是一只精明的狐貍。

    “這里有很多優(yōu)秀的SUB，你應(yīng)該多來看看?！彼目跉庖馕渡铋L，我直覺他話中有話，但我沒有點(diǎn)破，只是笑了笑，端起酒杯將杯中的酒飲完。

    旁邊的服務(wù)員立馬想為我重新倒上酒，可白辰卻更快一步，拿起威士忌，擰開瓶蓋，優(yōu)雅地為我倒上了酒。

    他的舉動是有些奇怪的，但我習(xí)慣了當(dāng)一個上位者，沒有多說什么，也沒有看他，而是懶懶地靠在沙發(fā)上，看著不遠(yuǎn)處沒有開燈的舞臺。

    “表演在十一點(diǎn)整開始?！卑壮介_口道。

    我疑惑地瞥了他一眼，我記得邀請函上并沒有明確給出表演開始的時間。

    白辰似乎看出了我的疑慮，笑著解釋道：“在EDEN我是股東之一。”

    “原來如此，你倒是涉獵頗廣?！蔽艺f道。

    白辰說：“個人興趣愛好罷了，EDEN的老板和我認(rèn)識了很久，他一直想開一家會員制的俱樂部，他的一些想法很好，所以我注資了他的公司，事實(shí)證明，我的眼光還算不錯。”

    “EDEN確實(shí)不錯?！辈徽撌黔h(huán)境還是客人的素質(zhì)，都無可挑剔，不過我對這些興趣不大，如果不是因為盛裕巖，我大概都不會踏入EDEN一步。

    白辰給自己也倒了杯酒，在昏暗的環(huán)境下，人的狀態(tài)都會比平時放松很多，他懶懶地坐在沙發(fā)上，漫不經(jīng)心地說道：“恕我冒昧，我猜沈先生其實(shí)并不算是圈內(nèi)人吧？”

    “你猜得不錯?！蔽覀?cè)過頭，看向了他。

    “那么，有沒有人和你說過，你很適合當(dāng)一位DOM？”在昏暗迷離的燈光下，白辰的眼神變得有些曖昧。

    我說：“很抱歉，這個問題你猜錯了。”也不知道他是怎么看出來的，我自己都沒發(fā)現(xiàn)呢。

    白辰輕輕笑了起來，“那看來我就是第一個了，真幸運(yùn)?！?/br>
    我摸了摸下巴，江亦為什么沒有告訴我白辰是這么一個莫名其妙的人。

    就在我想著該怎么回他這句話的時候，舞臺上的燈光忽然亮了起來，所有人的視線都被吸引了過去，隨后，我就感覺到白辰站了起來，我疑惑地轉(zhuǎn)過頭，竟看到他緩緩屈膝，跪了下來。

    他仰起頭，對上我的眼神，那雙狐貍似的眼睛彎了起來，他說：“表演快開始了，SUB該回到他們應(yīng)該在的位置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