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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葉淮在醫(yī)院里住滿了兩周，在病房里的時間雖然過得慢，但很充實，每天都有人會來看看他，與他說會兒話，更重要的是，他還能夠做花藝，而這樣誕生的滿足感與快樂是永遠沒有盡頭的。

    他如果能夠想起從前的記憶的話，那應(yīng)該還是像這樣這般快樂愉悅。

    雖然這兩周的時間沒有那么難熬，每個人的善意他都能夠察覺到，但他最想要見到的還是黎野，……他無法說清楚這樣的感覺是從何而來，但最直觀的是感受到自己整顆心的激蕩，他盲目的相信他們從前并不是如黎野所說那般“只是相識而已”，他有很強烈的感覺——他們的故事還是的狀態(tài)。

    得到醫(yī)生首肯出院的那天，很多人都來接他回家，但黎野并沒有來，他察覺到自己心情失落，不高興的情緒占據(jù)了主要位置，這是最新體會到的情緒，令人感到驚奇，但他克制住這些藤蔓般的情緒，微微彎唇，感謝他們來接他的好意。

    然后又回想起之前病房里的事情，可那只是一些奇怪的意象，具體的象征他并不清楚，雖然他確定他還沒來得及見到那些事物，但再后來便沒有更清晰的想法證實，……像是錯覺般。

    于是便聽從醫(yī)生的建議放任自由，并沒有在微薄的記憶找尋這些曾經(jīng)。

    那天黎意嵐為了慶祝他出院，畫展終于在籌備多日后順利開展了，很多慕名而來的畫師擠滿了展覽室，給黎意嵐的評判大都是商業(yè)互捧的類型，總還是無法逃脫“金屬感濃厚”的評價。

    黎意嵐懶得在意，這些人會來到她的畫展，無非是追名逐利，又有她是黎煜女兒的這層身份加持，誰不想認識些上層社會的人，她便只當(dāng)看個笑話便罷了。

    葉淮被送到畫展的門前，不知為什么，在下車的那一刻他有種強烈的錯覺，這里的燈光在夜晚五彩炫目，這里的人在夜晚頹喪而迷離，但這里不會有他的家，……是誰在12點還在街道游蕩……是誰在酒吧里徹夜通宵……是誰說“我以前的生活沒意思”……

    可是這個人會是誰呢？他腦海里偶爾飄過這些話，但總剎那消逝，然而他依然覺得很難過，那是種無法言說的難過，像是心疼的麻木過后的無奈與嘆息，……他們從前到底發(fā)生過什么……為什么他想不起來……怎么會……

    黎意嵐眼見他們帶著葉淮走進來，便將人帶到了那幅曾經(jīng)說為他們而展出的，然而有些人勿論從前如何相愛，轉(zhuǎn)瞬變成空，終究還是沒能逃過一句“物是人非”，轉(zhuǎn)眼幾月，便如同滄海桑田般世事巨變。

    葉淮抬眼看著那幅幾乎掛滿整面墻的畫，是誰說“以后你們一定要來看我的畫展，我保證這幅畫掛在c位”，是黎意嵐嗎？是誰說“白鳥……是讓人想到會覺得悲傷的意象?！?/br>
    好像很熟悉，但是又好像不熟悉，……這些話憑空出現(xiàn)在他的腦海里，他全然沒有任何意識，可是他看到這幅畫，久違的眼淚奪眶而出，依然毫無聲息。

    那并不是他想流的眼淚，葉淮很清楚，但他依然無法控制自己，那或是他被埋葬的記憶偶然的復(fù)蘇，雖然醫(yī)生說他不會再想起來了，但總會有奇跡的發(fā)生不是嗎？

    他寧愿相信奇跡會眷顧普通人。

    他緊緊盯著黎意嵐的那幅畫，眼睛通紅，但并不愿移開視線，那似乎能看到畫師是如何的熱愛，如何一筆一筆的將這幅畫傾注心血，每一筆都是熱忱與真誠，每一筆都是嘔心瀝血。

    背景使用濃重的黑色調(diào)涂抹，偶爾依然有留白，而是暗黑的色調(diào)里憑空出現(xiàn)的那抹白，是色彩層次豐富，一層層渲染過后如同陰云遮蓋的暗藍色山峰漸漸顯現(xiàn)，還是百丈懸崖料峭失去愛人不肯獨自飛走的伉儷情深。

    他依稀聽到記憶里的呼喊，鳳尾蝶在暴雨夜里折斷翅膀被迫失去自由，從此困囿在一個人的身旁，佛像前神圣百合被踩進腐朽淤泥的深處，莖葉盡斷，白鳥失去了心臟，奄奄一息……

    好熟悉的畫……好熟悉的感覺……可是他根本沒有見過……他一點都想不起來……他到底什么時候見過這幅畫？他怎么會見過這幅畫……為什么會想不起來？是誰說要帶著他到黎意嵐的畫展？是誰說要帶他到哪里……是誰說要跟他走……

    可是轉(zhuǎn)眼間天翻地覆，說要帶他走的人永遠消逝在了記憶里，是他想不起來遺失在人群里的“某某”，那是誰……會是黎野嗎？可是他今天沒有來接他回家，如果不是黎野，可那又會是誰呢？

    “我是不是以前見過這幅畫？感覺好熟悉，……這畫的是懸崖上失去愛人不肯離開的雌鳥嗎？”

    黎意嵐搖搖頭，微微彎唇，“其實不是，”她的目光飄得有些遠，“都是雄鳥，真正的藝術(shù)會突破所有世俗，在任何時候都能發(fā)生，”她側(cè)首看向拿著薄荷草的黎野，“……我哥在等著你，可能要和你道歉。”

    她迅速轉(zhuǎn)開了話題，葉淮還正沉浸在她前面的話里，還沒有反應(yīng)過來，茫然的“啊”一聲，便見黎野穿過熙熙攘攘的人群牽住他的手，“還要看嗎？我想……帶你去個地方，你愿意和我走嗎？”

    黎野終究學(xué)會了問“愿不愿意”，然而在等著他問這句話的人已經(jīng)忘記了他曾經(jīng)是誰，充當(dāng)怎樣的角色，他們分明那么愛，愛得都痛了，可惜愛情的手不會給有情人最滿意的結(jié)局。

    葉淮最終又回首看了眼被掛在那兒的，……可能跌落懸崖粉身碎骨于他們而言是另種意味的新生，他想了想，收回視線，“不看了，看再多遍還是沒有辦法改變那只鳥跌落懸崖的結(jié)局，……雖然意嵐要說的事情可能是，這意味著另種層次的重新開始。”

    “你要帶我去哪兒？又為什么要和我道歉？”

    黎野緊緊牽著他的手，他們又何嘗不是跌落懸崖的那只鳥，曾經(jīng)的整顆心都曾在懸崖峭壁上懸掛，被對方的手緊緊控制著，他們在潑天云霧里向著對方走去，然而最終還是一敗涂地、粉身碎骨，可是經(jīng)歷過所有事情，一顆千瘡百孔的心還能有愈合的可能嗎？

    他們還會有重新開始的機會嗎？黎野不清楚，他只能做好自己要做的，保護好眼前的人，再不讓他受到任何一點傷害，……好好愛他，更要好好喜歡他。

    他沒有回答前面的話，“因為我今天沒有去接你回家，”然后將手里的薄荷草交給葉淮，“這是給你的賠禮，以前在家里還養(yǎng)過一段時間，但可能已經(jīng)枯萎了。好像很脆弱，你要好好照顧，如果、你不喜歡的話，那就……”

    “我沒有不喜歡，”葉淮悶悶的打量著那盆小巧脆弱的薄荷草，被牽著乖乖往外走，“它很可愛，……為什么你每次送我都要說‘如果我不喜歡’，”

    他拉著黎野停在車前，“阿野，我不清楚以前發(fā)生的事情是不是要你造成現(xiàn)在的想法，我也不清楚我們間的感情到底是怎么樣的，可能在我們相愛的過程里，我們都受過很多的傷，或許還有我無法接受的發(fā)展，但是你送的禮物我都很喜歡?！?/br>
    “你再等等我的話，我可能還會喜歡你，你能明白嗎？雖然阿雨照顧我很多，我很依賴他，但是我們并不會產(chǎn)生類似我們間那樣的感情，我看到你就會覺得心里很難受，我有種委屈又難過的感覺，但還是想要接近你……”

    就像是從破碎的塵埃里生出一朵嬌弱的花，從今往后他們都要保護這朵花不受風(fēng)吹雨打、日照雨淋，免他無枝可依、顛沛流離。

    黎野沒有回答，側(cè)身將他緊緊擁在懷里，失而復(fù)得的欣喜令他無暇思考任何事，只想要將眼前的人擁抱在懷里，再不分開。

    他依然還會有很強大的占有欲，他不想葉淮與除他以外的任何人有類似“依賴”或是“喜愛”的感覺，他只想要這個人從頭到尾都屬于他。

    可是葉淮并不是他的寵物或是玩具，不是他想給別人玩就可以的玩具，而是有他的想法的他永遠愛著的人，他很清楚，……那些惡劣的因子、想要強迫的因子會被他永遠壓在心底不見天日的角落靜靜封存。

    葉淮被抱的呼吸困難，但他并沒有提醒黎野，而是摸摸他的后頸，忽而察覺到頸項里有細微的熱意流淌，他沒有出聲，被他的小狗好好擁抱著。

    “以前于我們而言可能都錯過良多，但是以后再也不會了，”他拍拍人的肩膀，“你會是我永遠的黎野是嗎？”

    是我最忠誠的小狗，永遠不會拋棄我。

    “是，”黎野的聲音有些啞，從未想過有天會受愛情的苦，他眼睛發(fā)紅，并不想要葉淮看到，“記憶恢復(fù)不了沒關(guān)系，反正這些事情只要我記得就夠了，我每天都能講給你聽，你不要再丟下我，我會永遠愛你。”

    “我們還能夠重新開始的，……就當(dāng)是給我們彌補曾經(jīng)的機會?！?/br>
    黎野猛然將他抱住抵在車前，無法形容此刻心里的感覺，矛盾而又興奮，幾乎熱淚guntang般的愛意，他吻住葉淮的鎖骨，真像小狗那樣，歡喜的差點搖尾巴。

    ……這是葉淮第二次給他重新開始的機會，他想，他一定再不會讓他受到一點傷害，他自己不行就請老黎和秦叔幫忙，總能夠?qū)⑦@個人護的嚴嚴實實，不受任何驚擾。

    他們曾經(jīng)明明有過那么好的時間，他問葉淮為什么要忘記，然而卻沒記得要問自己為什么不珍惜，又憑什么不珍惜。

    果然人就是這樣，太容易得到的人或物總是不夠珍視，所以屢屢犯錯屢屢無法更改。

    但這一次他們要更好的擁有對方，給彼此時間想清楚如何愛一個這樣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