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明坐在臥室隔壁的書房內(nèi)，焦急地等待電話那頭的人接聽。他手里捏著一張紙，紙上凌亂的筆跡記錄著令正明大為震驚的信息，包括“改造體傀儡”、“木偶戲計劃”和“摧毀”、“終止”這樣令人心感不祥的詞組詞語。

    “明？這么晚打電話來，有急事？”正明的養(yǎng)父正央接起了電話，他剛打算上床休息。

    正明把能夠看清的詞語念給正央聽，正央的表情從凝重到驚訝再到憤怒，不過才聽了五個詞語就變換了好幾個表情，在正明打算念第六個時，正央?yún)柭暣驍囵B(yǎng)子的話：“你是從哪得知這些詞語的？！”

    “是德爾西寫下來的，不過當時他寫下這些的時候并不清醒。還有，他說我是那個，還對我表現(xiàn)出了敵意。爸爸，恕我堅持請求，我想知道我到底是怎么回事？我身上有α的基因，您一定是知情人！請告訴我，我到底怎么回事？！”

    正央隔著電話都能聽出養(yǎng)子聲音里的執(zhí)著，他嘆了口氣，對正明說：“說來話長，雖然我覺得你沒必要知道那些了，畢竟是屬于α們統(tǒng)治時期的破爛事?！?/br>
    “他們的時代還沒有結(jié)束，爸爸。”正明冷靜地反駁：“德爾西還活著，他的意識和他所知道的一切都還沒有完全被你們銷毀，我和他的存在就是證明！既然沒有被摧毀，那就是有必要留下和利用的。‘新時代的我們要毫無保留地向研究員們坦白自己的研究項目和研究動機，只要被詢問’，這是我在入職的時候簽下的合同上明確寫著的，我有權(quán)知道這些詞語的意義！”

    再次聽到對面發(fā)出沉重的嘆息，正明心里探尋真相的想法卻更加堅定。

    “我直接給你傳資料，看不明白的，再傳信息聯(lián)系我吧?！闭朐捔T便掛了電話。

    正明急忙打開電腦，等了差不多十分鐘，正央傳來一份加密檔案，需要身份識別芯片才能打開。正明將嵌入身份卡的小臂放在掃描口上，然后錄入聲紋、指紋和虹膜信息才將加密解除。

    這是一份古老的研究資料，還有石刻的拓本，看起來是真正的、來自于千萬年前的東西，對abo繁殖體系還未形成之前的人們的研究。

    一個怪異的詞語映入正明的眼睛：特異雙性人。

    被用下劃線重點標識的文段這樣寫道：“新時代的人類在分化為α、β以及Ω之前，是由雙性人和只有單一性別的人進行多重雜交、經(jīng)過人為基因篩選和過濾演化而來。原始的雙性人們被人種研究專家們普遍認為是來自星外的高級生命體，在完成殖民任務(wù)后前往下一個星球繁衍生息。但在富水星上并未發(fā)掘出任何飛行器殘留物，因此該說法的真實性尚且存疑。經(jīng)過對古代文明的探索，我們發(fā)現(xiàn)，區(qū)別于發(fā)展中期的雙性人群體，富水星文明的開創(chuàng)者——原始雙性人具有非常奇妙的特征，他們大多看似柔弱且智力不高，但身體素質(zhì)極為優(yōu)秀，尤其是愈合能力與繁殖能力，同當代Ω相比，其愈合能力和生殖能力上以及發(fā)情情況略有相似。該類雙性人被遠古人民命名為‘特異雙性人’。而α群體則由特異雙性人與單一性別人類經(jīng)過數(shù)百代繁衍之后，由繼承超雄體基因的人類組成。β則是弱化生殖能力的特殊變體，他們大多智力水平不高因而容易聽從指揮，研究人員認為β的存在是為了人類群體的建設(shè)而進行的特殊分化。”這是研究現(xiàn)代人類起源的報告，正明嘆口氣，決定以后再仔細吸收這方面的知識。

    他繼續(xù)往后翻，發(fā)現(xiàn)一份標注“逆向復(fù)原古人的研究”的文檔，研究團隊是“幾內(nèi)新維”家族。幾內(nèi)新維，那是正明的α摯友南賀季的姓氏。

    “近十年來Ω繁殖的能力以令人擔憂的趨勢下降，出生的β日益增多，孕期增長，人類壽命卻大大縮短，相比百年前的數(shù)據(jù)，現(xiàn)代人類的壽命足足縮短了二十年！因此，恢復(fù)人類的繁殖力是有相當必要性的。逆向復(fù)原實驗由幾內(nèi)新維家族的可沛博士提出……”正明跳過沒有下劃線的文段，翻了兩頁才重新看到紅色下劃線。此時他的好奇心已經(jīng)被極大地勾起。

    “我們試圖融合現(xiàn)有三類人、六種性別的全部基因來培養(yǎng)未分化的雙性人，最好是能培養(yǎng)出繁殖力超強的特異雙性人祖先。試驗緩慢進行，數(shù)據(jù)收集需要上百年時間，我們無從得知未來人類會有怎樣的改變。好在第一批復(fù)原人成功存活?！?/br>
    “我們養(yǎng)出了數(shù)十個怪物！”加粗字體躍入正明眼中，他震驚地瞪大雙眼，盯著那記錄人員仿佛把自己全部負面情緒灌注其中的研究筆記。

    “是人的模樣可惜完全沒有智慧，甚至可以說他們連大腦都沒發(fā)育出來，或者是好不容易長出了大腦卻一夜之間自己消融了……不可思議……我們只能改變方法，用β去配α和Ω的基因……”

    正明感覺這些研究員有些魔怔了，他繼續(xù)看下去，心里卻在祈禱實驗不要成功，然而他聯(lián)想到了什么，自嘲地笑了笑。

    往后翻到實驗筆記完結(jié)都沒能再找到下劃線，正明只好打開下一個文件。

    “改造體傀儡。意外培養(yǎng)出奇怪的α和β的變種體，具有α的身體素質(zhì)，智力也不是很高，看起來不太強壯其實比α的肌rou密度都高，甚至可以輕松做到傳說中的‘縮骨’。因為這一批是用雄性來做試驗的，因此繁殖出來的這些，好像都是性別單一的個體。這種變體我們稱之為改造體?！?/br>
    正明下意識摸向自己的下身，不過他記得自己確實被送上手術(shù)臺做過yinchun切除和yindao縫合手術(shù)？難道自己被誰欺騙了嗎？他甚至可以私自肯定，自己絕對是文件里說的“改造體”！

    “在研究筆記里發(fā)牢sao是不對，但我還是要說，從禮家族的人真是不好相處！新上任的協(xié)助人非常鐵腕而且很聰明，他盯著研究所不遠處的中央防衛(wèi)塔看了很久，也不知道在想什么。最后他竟然說這些東西最好是毀掉！可把我們的研究導(dǎo)師氣炸了！研究了五十多年的成果哪是能由才二十歲出頭的α說了算？！我第一次深刻體會α內(nèi)部的競爭和等級壓制，比α對β和Ω的壓制更讓人喘不過氣來……”

    這篇牢sao被劃線不是沒有道理的，雖然沒有指名道姓，但線索表示得足夠清楚：德爾西視察過這些改造體，并且表示過自己對改造體試驗的不認可。

    接下來是標注“木偶戲計劃”的文件。

    “防衛(wèi)塔的防衛(wèi)頻率波中的某一段對改造體有尚不明確其原理的催眠作用，在那種特定波段的影響下，改造體們更加順從。加之他們的身體素質(zhì)極強，從禮家族聯(lián)合華爾夫潘博奈以及泊哉梭家族，決定將改造體徹底洗腦成木偶，作為軍事力量的儲備使用。該決定被從禮家族的協(xié)助人堅決反對?？上?，當今世界還不是那孩子的一言堂?！弊詈笠痪湓挐M含諷刺情緒，正明不由攥緊拳頭。

    最后是一份手抄的筆記：

    “第二批改造人出生，經(jīng)過細胞裂變誘導(dǎo)而成長迅速，短短三個月已經(jīng)具有十歲孩童的體征，發(fā)育由此急速減緩。其中一個出現(xiàn)較強的智力反饋，我們?yōu)槠渚幪枮?－8－1。不知為何唯獨他對這個世界產(chǎn)生排斥情緒并拒絕配合我們的實驗研究，他很清楚自己是個實驗品而非正常出生的小孩。我們被迫對其使用人格抹殺裝置。”

    正明倒吸一口氣，他很想知道那可憐的無辜改造人最后的下場……正明全神貫注地閱覽資料，絲毫沒注意到門口站著的人影。

    “得知央度納助手因為個人私情而調(diào)整裝置的電流和電擊部位時，上層憤怒地決定將央度納助手先生進行人格抹殺，由德爾西·從禮閣下親手執(zhí)行刑罰。他們輕賤β的生命嗎？不，只是不需要不聽話的棋子罷了，哪怕你是α。作為幾內(nèi)新維家族的人，我們已經(jīng)沒有選擇的余地了。”

    接下來的手抄筆記字跡有點凌亂：“我還清醒，但我不能直視那奇怪的改造體，我不知道他是什么時候出現(xiàn)的……他逃跑了……特征很清楚，只有一米六二的身高，留著一頭長發(fā)，發(fā)梢微卷，發(fā)色純黑，眸色純黑，外貌……無法清晰地記住，是少年模樣……接下來是我要做的事情，他告訴我要做一些事，我知道要去做它，不能讓防御塔停下，要去做好這件事……”

    這篇筆記讓正明一頭霧水，但他能看出來記錄者受誰催眠了。

    正明繼續(xù)往后翻，發(fā)現(xiàn)后邊是一大串數(shù)據(jù)，注明震波研究，他暫時還不需要這些資料。正明靠在椅背里，摸著下巴思索。

    簡而言之，為了提高現(xiàn)代人類的繁殖率，α的幾內(nèi)新維家族成員提出復(fù)原古代出現(xiàn)過的、繁殖力超強的特異雙性人。結(jié)果不是培育出沒有大腦的詭異人形rou塊，就是只有單一性別的ab混合體。α家族打算利用這些混合體卻遭到德爾西的反對。后來研究員們又混合出了第二批改造體，其中一個具有極高智慧并且拒絕配合研究，上層人士認為其頗具危險性因而想將他的人格抹殺，不料因為一名β助手動了惻隱之心而抹殺失敗，助手也被德爾西親手抹殺了人格。中間出現(xiàn)記錄斷層，有一個改造體逃跑了，最后一份記錄記下了那改造體的模樣和特征，以及記錄者正處于被催眠的狀態(tài)。

    “正明……”

    正明被雄性的呼喚打斷思緒，他回頭看，只見站在門口的人眼中還有些茫然。

    “伊巴邇？是你嗎？”正明試探地問。

    門口的人點點頭，摸摸剛才被襲擊的后脖頸，并沒有進入房間的打算，他回道：“我想起了什么東西，導(dǎo)致我認為你很危險?！?/br>
    正明嘴角勾起一抹微笑，看似放松地靠進椅背應(yīng)道：“你的想法是正確的，我正在查看有關(guān)我身世的記錄，我確實是個危險的家伙。不過這不重要，對你而言應(yīng)該是不重要的?！?/br>
    “愿意跟我說說嗎？我想打消心里對你的防備?？赡苁堑聽栁?，他在拼命慫恿我殺了你。”伊巴邇一邊說一邊后退，一直退到墻邊。

    “我是個改造人……一個為了研究提高人類繁殖率而由α基因和β基因融合而成的改造人……”正明毫無猶豫地坦白了。

    伊巴邇沉默片刻，他的反應(yīng)令正明驚訝。

    他先是一笑，隨后回道：“也就是說你的生育能力可能會比普通人更強，是這個意思嗎？還有，你一定是新的人種，和那些α、β還是Ω都不一樣的特殊人種，我可以這么理解嗎？”

    正明垂下頭，雙手緊緊握在一起，表露著自己的不安。

    伊巴邇思索片刻，還是抬腿邁步，走進書房，把自己寬大的手掌搭在正明頭頂上：“你是個讓人驚訝的小子，正明，之前就有句話是這么說的：科學(xué)進步的前提是天馬行空的幻想。讓我也不著調(diào)地亂說點什么吧，你的身世和你的研究能結(jié)合起來嗎？沒有發(fā)情期、繁殖力又強悍的人類，是不是比柔化信息素更值得探索？”

    正明豁然開朗，他抬頭看向伊巴邇碧綠的眼眸，自信滿滿地笑道：“我想兩手抓，新人類的研究話題已經(jīng)被塵封，關(guān)于這些，我想等到未來非做不可的時候再進行?！?/br>
    “不論怎樣，我支持你的決定?！?/br>
    伊巴邇的笑容還是那樣溫暖，正明張開雙臂抱住這個強壯的α，把臉埋進他的腹肌中，盡情嗅吸屬于α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