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愧
由于晏玖這邊情況特殊,444不得不去總部申請給他恢復記憶,但是流程復雜,并不是那么輕易就可以恢復的,所以晏玖也只能等。 可惜現(xiàn)實并不給他時間等,很快就被一群人找到,團團包圍。 “公子,請跟我們回去?!?/br> “我要是說不呢?”晏玖話音剛落,立刻出手,想打他們個措手不及,逃出包圍圈。 可惜來找他的一共有二十名好手,武功都是一等一的好,晏玖再能打也吃不消,被輪番消耗了體力落敗,強行帶走。 逃脫不了晏玖也就既來之則安之,畢竟在別人地盤上,該慫還是慫。 他也很好奇自己第一次的任務(wù)對象長什么樣,之前穿越者占著他身體時,那人也是隔著一道屏風,或者戴著面具,并不以真面目示人。 他被帶到一處庭院,這里他記憶中那個穿越者好像沒來過,那時候穿越者被關(guān)在另一個地方,沒有自由。 竹林颯颯,青石小道,前方有一處,拱形石橋,石橋下的溪水宛若碧玉淵潭,浮萍飄在水面當作點綴,一眼望去,有種“小橋流水人家”的意境,過了石橋往前,穿過竹林,便看見一座精致庭院,看風格,還是南方那邊的名家設(shè)計。 晏玖一路觀察,依稀了解到庭院主人的部分喜好。 到了庭院,晏玖看見門口站了一名玄衣男子,腰掛彎刀,嘴角天生自帶微笑弧度,似在等他。 與他溫和笑意的外在所不符合的是他眼神陰郁森冷。 等他走近,這名男子眼神沒有收斂,充滿了敵意,晏玖毫不在意,“你家主人要見我,攔著做甚?” 屋內(nèi)傳來一道聲音,“皓瀾,讓他進來?!?/br> 皓瀾立刻打開門,示意他進去,低垂眉眼,掩去眸中的冷意。 晏玖越過他往里走,入眼果然還是一道卷簾遮擋,對面那人顯然不會輕易讓他看見真面目。 晏玖毫不客氣道,“既是你要我,何不以真面目示人?” 卷簾后的人語氣愉悅,“老師之前演技逼真,學生都快信以為真,您終于不準備繼續(xù)裝傻了?” 看來這人是把那個穿越者的所作所為理解為他故意裝傻,這倒是免了他找理由圓謊。 晏玖環(huán)視一圈,找了個位置坐下,“你請人的方式實在太野蠻,我很不喜歡,君若是這般無禮,那就恕某免了那些客套,直言不諱了?!彼虢o自己到了杯茶,結(jié)果出來的卻是燒開后放涼的清水。 盡管他已經(jīng)知道這個人有可能是他第一個任務(wù)對象,可是他現(xiàn)在沒有這個人一絲一毫的記憶,對他而言就是陌生人。 這種被陌生人摸透喜好的感覺,讓他很反感,很像自己被男人刺裸裸的看著,沒有任何遮擋。 “你不妨直說目的,也省你我些時間?!?/br> 對方不急不躁,左右言它,“今日氣候正好,又是如此清涼避暑勝地,老師可還喜歡?” “還好,再來些美食更好?!标叹翝M慢悠悠地喝水解渴,心想這人是真的一點遮掩都沒有,老師都叫上了,他記憶還沒拿回來呢,白得一個那么大年紀的弟子,心情有些復雜。 “這有何難?!彼磉吽坪踹€有人,隔著卷簾只能看見半個女子的身影,余下的都被遮擋,男人低聲吩咐一句,很快就有人送來吃食。 晏玖看著那些吃的表情有些不大好看,全都是他愛吃的,更讓他無語的是連炸雞和烤rou都有,包括取代可樂的酸梅湯,也都送到他面前。 這些吃食說實話難登大雅之堂,晏玖身居高位也要注意形象什么的,不常吃,就是平時休息不上朝或者偶爾想吃了才會關(guān)起門來解饞過個癮,哪怕是好吃如陸遠舟也是偷偷摸摸跟吃這些,不好意思叫別人知道。 他不禁沉思,自己以前對這個是不是任務(wù)對象也太隨便了點……他原想裝深沉一些,忽悠忽悠這小子,看看能不能套出什么消息,結(jié)果被以前的自己給坑了。 他看著食物沉默,暗暗糾結(jié),吃還是不吃? 男人突然道,“老師怎么不吃,可是不合胃口,弟子記得老師最愛吃這些……是弟子想的不周到,也許老師換了胃口也不一定。” 恩?怎么聽出一股茶味?!況且美食當前為什么不吃,這個人要害他完全不必等現(xiàn)在,他之前有的是機會,反正他從前肯定什么都沒瞞著這個人,也無所謂再保持什么風度。 于是晏玖吃得十分滿足,暗中比較。味道太好了,感覺跟陸遠舟做得一樣好吃。 男人明知故問,“老師可還滿意。” “不錯。”晏玖漱過口,一杯冰爽可口酸梅湯下肚,心情都好了不少。 吃飽喝足,晏玖也就不那么急躁了,甚至慢悠悠的跟男人交談,試圖套出點什么來,可這人聰明得很,幾次都差點讓晏玖暴露自己沒記憶的事實。 男人以為他之前是裝瘋賣傻,現(xiàn)在才跟他客氣客氣,萬一發(fā)現(xiàn)晏玖是裝的,這態(tài)度大概就是一百八十度轉(zhuǎn)變了。 可是這樣談下去,話題越來越深入,男人明擺著是想提過去的事情,晏玖沒有記憶,眼下也束手無措,他面上風云淡定,實則焦急的在心里直戳444,一邊盡量避開話題,試圖將主導權(quán)掌握在手。 莫約是他幾次三番避而不談,男人有些不高興了,“怎么,老師就那么不想提起從前?” 晏玖握著青玉汝杯,盯著杯子里自己的倒影,指尖撫摸著那杯沿,小心接話,“既是從前,那就已經(jīng)是過去的事了,又何必再舊事重提?” “過去的事情不應(yīng)該再提……?”男人的語氣很輕,晏玖差點沒聽見他說什么。 “……好一個舊事不該再提,晏玖,你果然還是沒變?!蹦腥苏Z氣冰冷,充斥著諷意?!斑€是那么讓人痛恨?!闭f到最后,語氣有幾分狠戾。 晏玖警覺的防備,心中嘆氣,他果然還是躲不過去,難道以前他做了什么天怒人怨的事情,才讓這個人提起過去就沉不住氣。 男人似乎很快冷靜下來,“晏玖,我有個問題想要問你,這么多年來,可曾對我有悔!對我宋國有悔!” 晏玖撫摸杯子邊緣的動作一頓,宋國?七國十二洲,唯有宋國,最讓晏玖記憶深刻,也是他久久不愿回想的一段過去。 他不禁變了臉色,“你是宋國的人?!”他猛地站起身,盯著卷簾背后那一直端坐在對面的人,怒喝,“你到底是誰!滾出來!” “看來你也并未真的忘的了?!蹦腥艘廊蛔谀抢?,似乎很滿意他的反應(yīng)。 晏玖站在那里,胸膛有一口氣不上不下。 宋國,這個人既然是宋國的人嗎……晏玖幾乎有些難以相信。 他盯著卷簾,似要透過那一層,將坐在里間的人看個清楚,“你是宋國后人?” 男人不答他,反問道,“你覺得呢?你希望我是嗎?” “……”晏玖沒辦法回答這個問題,因為他自己也不清楚,那一瞬間他想了很多,又好像什么都沒想。 他身形似不穩(wěn),扶著桌子坐回去,面上看著還算平靜,實則內(nèi)心已經(jīng)開始凌亂。 他這輩子,鮮少有什么是他做了又悔恨的,宋國卻是他心中久不愿觸碰的疤痕。 七國之中,唯有四大古國最是強盛。宋國最強,魏國最富,楚國最奢、燕國最兇,余下的姜國、東越,因為內(nèi)亂早已經(jīng)從內(nèi)部腐敗,不成氣候,、而幽國的皇帝是個不折不扣的暴君和傀儡,不足為懼。 當時的七國十六洲已經(jīng)一片混亂,各諸侯為了爭奪擴張地圖,不斷發(fā)動戰(zhàn)爭,國與國之間也是戰(zhàn)亂不休,更因為大國的狂傲和瞧不上,才能讓晏玖和季承鄞沒有后顧之憂的打下十六洲,讓諸侯臣服,此后自成一勢。 古語有云,天下大勢,久合必分,分久必合。 晏玖注定要做那亂臣賊子,將天下合一。 七國為了防止他們繼續(xù)壯大,決定聯(lián)盟將他們吞并,可惜他們不夠團結(jié),聯(lián)盟脆弱得像紙,輕輕一戳就破了,最后聯(lián)盟失敗不說,還讓晏玖和季承鄞順勢拿下已經(jīng)勢微的姜國和東越。 有的時候歷史就是那么荒唐,泱泱大國,竟然腐爛成那樣,輕易就擊破,贏起來都覺得臉上無光,史官提筆書寫,都要絞盡腦汁美化一番,讓這場戰(zhàn)爭看起來贏得并不那么輕松。后人看見,才會驚嘆先輩英烈偉大。 剩下的宋魏楚燕,尤其宋國從來都是晏玖和季承鄞不敢小看的對手。 都說擒賊先擒王,宋國最強,自然他們的下一個目標,宋國倒下后,其他的可以慢慢來。 宋國的兵器獨樹一幟,軍隊強大,強攻不可,晏玖只能智取。 晏玖親自去宋國做暗探,混入皇宮做了一名樂師,只因為宋國的皇太后喜歡聽戲,晏玖親自寫了一折戲,找自己人編排,扮承戲子,到處演出,最后傳遍宋國,宋國的皇帝是個孝子,聽說后立刻安排戲班子進宮表演,晏玖順利混入其中。 他拉二胡的曲調(diào)太悲涼,配合著催人淚下的感人故事,成功被留下,做了宋國樂師。 不知道為什么他獨得一個小皇子喜歡,那是宋國皇帝最喜歡的小兒子,寵得有些天真,經(jīng)常來找晏玖聊天,晏玖為了利用這個小皇子,費心思跟人拉攏關(guān)系,從樂師變成了太子跟班,最后變成太子太傅。 他只用了兩年的時間,輕易就獲得信任,利用討來的特權(quán)和職權(quán),出入不少重要場合,他不只盜走了宋國的兵器設(shè)計圖,還里應(yīng)外合傳遞消息,破了宋國的國門。 宋國天子寧死不降,士兵也不投降,戰(zhàn)爭已經(jīng)三戰(zhàn)三敗,再打下去也只是無畏犧牲。 晏玖只好威脅,不開城門,后果自負。 一般這種強行破城的,那必定伴隨著一場屠殺。 小皇子惡狠狠的盯著他,晏玖直視他的目光,擔了那份怨恨。 小皇子為了保全親人,臨時受封帝王,登臨帝位,全了父親寧死不降的氣節(jié),也保全了剩下的士兵和百姓。 那小皇子從此背上罵名,從天潢貴胄變成人人喊打的過街老鼠。 他那么無辜,奈何生在帝王家,淪為棋子,注定會被犧牲。 晏玖對他有愧,在季承鄞要誅殺宋國皇室血脈斬草除根時,他偷偷救下身受重傷傾臨死亡的小皇子,藏在只有他知曉的暗室里。 在殺人如麻,烽火連天的亂世,晏玖不否認自己的手段卑劣無恥,可他不這樣做,宋國也不會放過他們,七國十六洲的戰(zhàn)爭已經(jīng)不能用對錯來形容,那是國與國之間的對立問題,何況將軍本該是敵人的惡鬼。 他已經(jīng)盡了最大的努力,減少傷亡。 小皇子突然有一天不知所蹤,晏玖遍尋不著,他拖著那樣的身體逃離暗室,兇多吉少。 幾日后,果真在一處亂葬崗發(fā)現(xiàn)穿著小皇子衣袍的一具腐爛的尸體。 晏玖將人好好安葬,從此再不敢踏足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