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周一，早讀的大半時間用來舉行升旗儀式，站隊的時候，郁然總覺得哪里怪怪的，好像一直有人盯著他看，可四處看看，又什么也沒發(fā)現(xiàn)。

    郁然在教室的座位離顧辭遠不近，顧辭遠個高，在倒數(shù)第二排。早讀完郁然要出去接水，特地繞到顧辭遠面前問他要不要一起去，顧辭遠只是淡淡地拒絕了，低著頭看桌上的課本。

    “那我給你接吧？你水杯給我?！?/br>
    “不用了，我不渴?！?/br>
    郁然看著從剛剛開始就一直沒和他對視過的男生，悶悶地“哦”了一聲，轉(zhuǎn)身走了。郁然是心思比較敏感的那類人，對別人的情緒很敏銳，他輕易地就察覺到了，顧辭遠不太想理他。

    可是為什么？

    早上的事讓他不開心了嗎？顧辭遠不是這種人啊……郁然想不明白，心里像蒙上了一層陰霾，整個人都有點蔫。顧辭遠的角度能比較清晰地看到郁然的背影，他看著郁然撐著下巴聽課的樣子，有些煩躁，還有些懊惱。

    那會兒他正在想事，沒注意口氣，肯定把人給弄難受了，郁然有事都自己憋在心里，從來不會主動問他，他還得找個機會解釋一下，免得他一直想，可是……顧辭遠隔著校褲口袋摸到一個扁扁的方形，郁然的衣服里，為什么會有衛(wèi)生棉？

    顧辭遠想看看郁然知不知道這件事，下課的時候特意拿著校服去找他。

    “郁然，你校服給錯了?！庇羧惶а劭聪蚰猩欈o遠將校服放在他桌子上，“這是你的?！?/br>
    “啊？”郁然半晌才反應過來，去看校服里面的標，“哦哦，我說早上感覺穿著有些大呢?！?/br>
    顧辭遠趁郁然低頭脫校服的時候，仔細觀察他的表情，很平常，一點慌亂都沒有，他想得出神，等郁然把校服遞到他面前還沒注意到。

    “喲，學委，顧哥，連校服都換著穿??？”張佑是顧辭遠同桌，也是數(shù)學課代表，正在發(fā)小測的試卷，剛好看到這幕，隨口打趣道。

    “不小心拿錯了?！?/br>
    “嘻嘻?！睆堄有Φ脹]個正形，“顧哥，幫忙發(fā)個試卷唄，快上課了發(fā)不完?！?/br>
    “我?guī)湍惆?。”郁然主動伸手去拿，卻在半路被截住。顧辭遠接過卷子就轉(zhuǎn)過身，郁然沒看見他的表情，只聽見張佑說：“顧哥你怎么了？誰欠你錢了？臉色這么差?！?/br>
    郁然不自覺地用牙齒磨著自己的下唇，這是他感到有些不安時的小動作。

    顧辭遠……怎么了啊……

    顧辭遠想不出個所以然，郁然這邊也在糾結(jié)，糾結(jié)著糾結(jié)著，文體委員杜雨直接交給他另一件事，讓他暫時解脫出來。

    “學委你行行好，男生都不怎么聽我的，你勸勸他們，一定要把這幾個項目報滿，尤其是顧辭遠，他是咱們班唯一一個走體育的，別放過他，你跟他關(guān)系這么好，讓他報個1500，再來個4x1000接力，50米我看也行……”

    郁然被杜雨一連串給砸得有點懵：“什么??？校運會不是下個月嗎，怎么這么著急？”

    “哎，但是名單這個月就得交上去了，你……”杜雨看了看周圍，突然道，“不行，萬一被聽到怎么辦？郁然你跟我出來?！?/br>
    郁然不明所以地被拉到班外的走廊上，杜雨壓了壓聲音道：“要是被他們聽到肯定都不愿意報名，咱們先商量好?！?/br>
    郁然所在的高中每個學年都有一次校運會和文化祭活動，這倆還是挨著的，往往是校運會一結(jié)束文化祭就得辦起來，也算得上是慶功宴，當然，是對那些表現(xiàn)比較好的班級來說。郁然的班級比較抓文化課，不在意這些，體育生也少，就算有個顧辭遠，但前兩年這人一個項目也沒報，有相當于沒有。

    郁然的班也算是把校內(nèi)班級評比活動的獎項拿了個遍，就差這倆，而且就快畢業(yè)了，杜雨不太想留下什么遺憾，計劃著抓住最后一次機會，好好搞一下。

    “上次你不是請假回家了嘛，我們班委跟班主任開過會了，大致都安排好了，就是男生那邊，感覺你人緣很好，需要你動員一下?！?/br>
    郁然點點頭，接過一份表格，還沒說什么，突然注意到杜雨擠眉弄眼的表情。

    “怎么了？”郁然回頭看去，顧辭遠面色不好地向他走來，在路過的時候，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腕，硬拽著離開。

    “喂，顧辭遠……”

    “加油！學委！”搞定他，歐耶！

    郁然一臉納悶地被推進一個隔間，身形高大的體育生再進來，一下子就顯得很擠了。

    “顧辭遠，你做什么？”

    顧辭遠的臉色實在算不上好看，即便他朝那個方向想過，也很快打住了念頭。郁然不是那種人，一邊跟他把該做的事情都做完了，一邊又和女孩子產(chǎn)生過分親密的關(guān)系?？伤麑嵲诓恢涝撛趺唇忉?，郁然的校服口袋里為什么會有衛(wèi)生棉，他無法想象，郁然會跟一個女生在一起，會為了這個女生準備一切她喜歡需要的東西，甚至在對方生理期的時候自己給她帶著衛(wèi)生巾……

    郁然不會這么做，顧辭遠告訴自己。

    但隔著玻璃看著郁然跟杜雨挨著說話的樣子，他承認，他松動了。妒忌把他盛滿，顧辭遠沒控制住，沖動地走了出去。

    “這是什么？”顧辭遠從口袋里掏出那片讓他煩悶了一上午的東西，“然然，你校服里，為什么會有這個？”

    郁然眼睜睜地看著顧辭遠手里多了片眼熟的玩意，粉色的，薄薄的，大小跟包裝都和他之前用的一樣……顧辭遠怎么會有這個？！郁然腦袋轟地一下，完全慌了，他怎么會把這東西忘在校服兜里，是在家里的時候隨手塞的？還是前天晚上整理衣服的時候沒注意到？這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這怎么能在顧辭遠手里！

    “然然？”顧辭遠注意到郁然的臉色一下變得很白，他靠近了些，卻被郁然一把推開。

    “這個……是……是……”郁然的舌頭像打了結(jié)一樣，他整個人甚至開始輕微地顫抖。顧辭遠如果知道他一直沒跟他坦白會怎么想，如果他知道后接受不了，該怎么辦？郁然沒想過一直瞞著顧辭遠，他會告訴他的，但前提是他要準備好，而不是這樣，在對方發(fā)現(xiàn)后，被逼迫著承認。

    郁然太慌了，沒想過可以用其他借口輕輕揭過去，這件事一直壓在他心底，以至于在他看見那片衛(wèi)生棉的時候，直接給自己判了死刑。

    顧辭遠本來是來審問的，此刻看見郁然這幅模樣，自己倒先軟了下來：“你別急，然然，放松，你，你可以慢慢說……”他皺著眉“嘖”了一聲，“你要是不想說，我不問了?！?/br>
    郁然垂著眼，長睫顫抖得像是被蛛網(wǎng)困住的蝴蝶的翅膀，他靠著隔板，兩只手放在身后扣著手指，良久，他像是下定決心道：“你，你想問，就問吧。”

    顧辭遠沉默了會，抬手捏住郁然的下巴，強迫他看向自己：“你，你是給別人帶著的嗎？還是，誰放你這兒的？”

    像是怕聽到不想聽的答案，顧辭遠緊接著道：“是誰？是我們班的女生？杜雨？袁媛？還是別的班的？為什么會在你這兒？你是不是……是不是……”顧辭遠的聲音越來越小，“是不是……喜歡她？”

    郁然聽到后面因為驚訝微微瞪大了眼睛，他想也沒想地反駁道：“顧辭遠，你在說什么，我怎么可能喜歡別人，我如果喜歡別人，為什么會跟你……跟你……”

    他抿了抿嘴，這會才意識到，原來自己的腦回路跟對方完全不在一條線上，郁然沒好氣道：“顧辭遠，你是傻逼嗎？”

    顧辭遠幾乎是在郁然說出“我怎么可能喜歡別人”時就立刻松了口氣，他一把將郁然摟進自己的懷里，眼神里終于有了光彩：“然然，不許說臟話?！?/br>
    自己每次在床上葷話一籮筐，還不許別人說臟話。

    顧辭遠沒了顧慮，抱著郁然晃了兩下，委屈道：“那為什么這東西會在你口袋里？到底怎么回事啊然然？這誰的?。俊?/br>
    誰的誰的，我總不能說是我的吧！

    穿插了這么一個烏龍，郁然奇跡般地平靜了下來，他意識到自己需要盡快像顧辭遠坦白，越快越好，自己先說，主動權(quán)就在他手上，至于顧辭遠知道后的反應……不管了，郁然眼睛亮亮地看著男生，他對顧辭遠，有信心。

    “顧辭遠?！?/br>
    “嗯？”

    “你低下頭?！庇羧桓猪槒牡哪猩粨Q了一個纏綿的吻，低聲道，“顧辭遠，我有一件十分重要的事情告訴你。”

    “什么事？”

    郁然摟著顧辭遠的脖子，露出一個淺淺的笑：“晚自習放學后，你來我臥室，我告訴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