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我走了
溫文頭一次花了大價錢包了一整天的網(wǎng)約車,他讓師傅先載他到醫(yī)院門口,師傅一整天不用找活還有錢賺很是樂意。 他高聲喊道,“溫先生,我在這等你,你慢慢來?!?/br> 溫文點點頭,走進醫(yī)院。 “宮夫人,能讓我再看看宮邈嗎?”溫文問守在病房里的宮母。 宮母聽說了,溫文一家已經(jīng)定好車票了,就在今天下午。她還想挽回般細聲問,“溫文,你已經(jīng)決定要走了?” 溫文點點頭。 宮母心里難受,但對溫文還是有些愧疚。溫文不欠宮邈什么,相反的,宮邈對不起溫文的地方很多。她最終無奈地點點頭,退出了病房,留給兩人最后一點相處的時間。 宮邈還沒蘇醒,他身體上的管子也還沒撤下,整個人靜靜地躺在病床上。溫文在他身邊椅子上坐下,默默地看著宮邈優(yōu)越的臉龐,高大強壯的男人從來沒這么虛弱過。 他就這么看著,描繪男人蒼白英俊的側(cè)臉。想起了以前給宮邈補課的時候,那時他叫宮邈背單詞,結(jié)果對方一碰字母就困,他發(fā)現(xiàn)的時候?qū)m邈已經(jīng)趴在桌上睡得香甜。 窗外的光線透過少年長長的睫毛在他臉上留下陰影,精致恬靜還捎帶幾分稚嫩的面龐讓溫文怦然心動,當時他能感受到自己加速跳動的心跳,很想親一親少年性感粉嫩的雙唇,但是他不敢。 后來幾次相處,他發(fā)現(xiàn)他彎了,喜歡上了一個男人。然后事情就這么不可抑制地發(fā)展到了今天這個地步。 坐在昏睡的宮邈身旁,時隔多年,這一次他有機會吻對方了,不用偷偷的,可以光明正大的,但是溫文始終只是平靜地看著。有些遺憾注定是遺憾,時間也不可能重回青蔥年華,就像意外逝去的魏曲靖也不能復活一樣。 到此為止了,宮邈。 溫文站起來,輕聲對宮邈說了最后一句話——我走了。 我走了,一切都結(jié)束吧。 他打開門,看見宮母仍守在外面。 宮母一看見他就站起來,“溫文,我想跟你說兩句話。” 兩人在附近找了一家店,隨便點了兩杯喝的。 “溫文,你真的打算走了?” “您已經(jīng)問過這個問題了?!?/br> 宮母一噎,沉默半響才語重心長道,“你這孩子人很好,是我們宮家對不住你。往前阿姨不贊同同性戀,對你的態(tài)度不是很好,你別放心上?!?/br> 溫文搖搖頭,“不會。” “這次事情因?qū)m氏而起,讓你受累了,阿姨前段時間太擔心宮邈那孩子了,實在對不住你。” “沒關系的?!睖匚木拖褚粋€石頭一樣不帶感情冷冷的規(guī)規(guī)矩矩地回道。 宮母實在忍不住,抬手抹了抹眼睛,有幾分哽咽,“這次你要走,阿姨也不攔著你。宮邈那小子太混賬,他該!你...你以后找個人好好過日子吧,別再這么折騰了?!?/br> 溫文終于松動了幾分,他說:“這次打算跟我媽回去自然會好好過日子,多謝關心。不過我不能等到宮邈醒了,我相信您能照看好他的?!?/br> 兩人都沒喝點的飲料,宮母只抱著杯子點頭如搗蒜,“我會的,你不用擔心?!?/br> 接下來兩人相對無言,只有宮母在偷偷抹眼淚。溫文先打破靜寂的局面,他看了眼時間就要起身,“我該去接我媽去車站了,就先走了?!?/br> “等一下!”宮母喊道,她忐忑地掏出了一張銀行卡放到溫文面前,“這是我一點心意,你這孩子幾年來也挺苦的,就收下吧?!?/br> 溫文詫異地看向?qū)m母,女人又急切解釋道,“你這孩子人挺不錯的,我只是希望你往后能過得好一點。還有...諒解諒解宮邈那混賬...” 當宮母知道宮邈還跟魏曲靖一家有來往的時候心肺簡直要氣炸了,她甚至想把宮邈從病床上揪起來問問他腦子里裝的到底都是什么。 現(xiàn)下溫文要走,她也開不了挽回的那個口,只能多彌補彌補他了。 溫文沒收,他只留下了一個背影。 往前外人都說他跟宮邈在一起無非為了幾個臭錢,他們無法理解一個窮酸大學生爬上富二代的床不是為了錢還能是為了什么。知道溫文出柜的人無不用鄙夷的眼神掃視他全身,仿佛在說:瞧,這個男人為了一點錢給另一個男人開后洞。 他們以此為不恥來羞辱他,甚至在背后連帶戳他媽的脊梁骨。 不管以前如何,既然現(xiàn)在決定分開了,就斷干凈,一點瓜葛也不要再有。 溫文離開不久,宮母就接到醫(yī)院的電話。 不知道是不是某種玄學心理感應,前幾分鐘還在醫(yī)院好好躺著的宮邈突發(fā)心臟驟停,等宮母趕到的時候他已經(jīng)被送進了手術室。 宮邈迷迷糊糊醒來的時候他睜開眼便看到壓在腦袋下面的單詞本,不知道睡了多久,手臂都有些麻。 一種自然感應使他反射性的轉(zhuǎn)頭,一下就對上了溫文的視線。 “溫哥?” 他的英語輔導老師穿著白襯衫坐在一旁,窗外的光透進來幾乎照進白襯衫下光滑的肌膚上。 “不是說好在你家里叫我老師的嗎,小心待會被你mama聽到了。” “知道了!老師!”他回應著,心下卻浮起一股奇怪的感覺——飄在虛空一般沒有半點真實感。 突然,他的溫老師放下手中的筆站了起來,以同平常無二般的溫柔語氣對他說:“宮邈,我以后不能再來給你輔導英語了?!?/br> “為什么?”他又震驚又疑惑地也跟著站起來。才高中的年紀就比眼前的大學生高了近半個頭,他還來不及探究自己的注意點為什么會突然降臨在兩人的身高上時,他又聽見了: “我有事?!?/br> 有什么事?宮邈心里這樣想著,嘴上也同步問了出口。 但溫文并沒有回答,只是看著他身后。宮邈感到很奇怪,他跟著轉(zhuǎn)頭看向身后,只看到很平常的屋內(nèi)擺設,沒有什么奇怪的地方。 “你在看什么?”他問。 溫文沒有說話,抬手指了指他身后。 宮邈再一次往身后看去,什么都沒有,他甚至想發(fā)脾氣了,“你到底在看什么?” 溫文這次沒再看他身后,而是盯著他說:“魏曲靖啊?!?/br> 誰?那是誰?什么人? 他再一次轉(zhuǎn)身看去,背后依然空空如也,但是這一次他聽見了溫文說的最后一句話——我走了。仍然是平常熟悉的語氣,甚至都不如石子落入水潭激起的漣漪大,但是為什么聽了感覺心臟都要死掉一般。 宮邈瞪大了眼睛,不可思議地快速回頭,這一次溫文就像憑空消失了一般。這個事實讓宮邈感到很詭異,為什么會這樣?不應該是這樣的!他在內(nèi)心瘋了般吶喊,莫名的驚恐麻痹了他的腦神經(jīng),大腦無法運作思考,亂成一團,整個人都十分沉重。 你去哪了?溫哥!你在哪!溫哥!溫老師!溫文! 他用盡力氣嘶吼,希望能得到一點回應,但是什么都沒有,好像那三個字是最后的告別。一想到是這種可能,宮邈就再也忍不住地抱頭痛哭。 溫文不應該會一直輔導我英語的嗎?他不是應該跟我在一起嗎?他怎么會走?!他去哪了...... 宮邈覺得自己突然置身于深海之中,四周濃密咸澀的海水壓得他幾乎喘不過氣來,一種密不透風、黑不見底的可怖感一直纏繞著他,仿佛想在此刻絞死他。他用力呼喊溫文的名字,但是都沒有回應...... 溫母此刻守在手術室外急得眼淚直掉,她想打電話給溫文,但是才記起溫文早就換了手機。 怎么辦?怎么辦? 她急得跟無頭蒼蠅似的。最后還是秘書趕到安撫宮母,并處理后續(xù)一切事宜,慶幸的是宮邈平安無事,搶救成功的醫(yī)生們在后來專門開的會議討論中都沒能得出病人為何會突發(fā)心臟驟停的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