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鬼斗
黃祺業(yè)雙目失焦,腦中一片空白。他努力睜大眼眶,時間仿佛變得很長,劉寡婦緩緩勾起嘴角……應該是何鳴鐘在身后拉了他一把,他就那樣輕飄飄地倒下去,倒在何鳴鐘懷里。琴雁柳的魂脫出他的身,像是跟不上rou體墜落的速度,撕裂在原地。 琴雁柳滿頭白發(fā)立起,引頸長嘯,腹間黑霧頃刻彌漫開。對上他雙眼中的千百重瞳,劉寡婦臉上懼色已現,不過她自以為得了幾分法力,莽夫蠻勇又上心頭。 “你!你你你……我身死之日,就是你蹲守我尸體旁捉我魂魄!把我送入匪窩!” “匪窩?”琴雁柳逼近劉寡婦,“昨日還是情郎的被窩,今日怎么就成了匪窩?” “放屁!快滾!敢壞奶奶的事,新仇舊怨今日一齊結算!” 琴雁柳大笑起來,對她言道:“哈哈哈哈你既見到我,還以為能保全三魂七魄?” 聞言,劉寡婦以迅雷之勢一掌寒風打向琴雁柳。琴雁柳肚中有乾坤,黑霧化掌風,全無聲無息倒灌入體內。 鬼話黃祺業(yè)聽不懂也聽不見,他只懂琴雁柳是露了最兇的一相,將劉寡婦攔截在前。 何鳴鐘強撐身體,目瞪口呆。 “柳郎……” 琴雁柳應聲回眸。 正好此刻給了劉寡婦可乘之機,接連兩掌鬼火襲來,琴雁柳硬接下。他痛嚎一聲,幽藍冥火從他胸口燃起,片刻席卷全身。琴雁柳震怒,張開十指,甩出骨劍,御火飛向劉寡婦,嚇得劉寡婦在山洞內四處遁逃,掌風冥火亂投一氣,洞中霎時亮如白晝,她更是無處藏匿,只得躍入林中,揮滅月光。琴雁柳身帶冥火,緊跟其后鉆入山林,衣袂掃處燒成一片,其勢欲要燒山見鬼,哪管林間眾生。不多時山雀哀鳴,百獸逃竄,摔死的,燒傷的,不計其數。 “夫人,小心!”頭上碎石掉落,黃祺業(yè)舍生為何鳴鐘擋下。再看身下人,不知何時已力竭昏厥。黃祺業(yè)病急亂投醫(yī),將藥丸拿出塞入他喉頭,又哺兩口清水助他吞咽。 黃祺業(yè)死死抱住何公子,埋下頭,閉緊眼,靜待天光。 過了不知多久,好像有光來。 太陽出來了嗎? 他漸漸睜開眼,不停眨動眼皮適應光線。 “是我。她已逃了?!鼻傺懔谡f話。 黃祺業(yè)看向他,還是可怖模樣,衣衫與白發(fā)都靜靜垂著,周身冥火逐漸熄滅,光亮隨之退去。 黑暗中黃祺業(yè)下意識摟緊何鳴鐘,這才發(fā)現懷中人已消失。黃祺業(yè)慌張摸索,“他人呢?你把他弄哪里去了?”周遭除了冰冷的石壁,沒有一點人氣。 琴雁柳在手里攢一團火,為他照亮。 “別找了,這是我的幻境,我只帶了你進來,因有話要和你說?!?/br> 黃祺業(yè)呆住,把手放在自己的身體上,稍稍發(fā)力,手直接陷入皮rou,摸到了自己的骨,摸到了心肝脾肺腎。果真是幻境。 “我要與你告別。事出突然,我不得不走?;蛟S永生永世你再不必見我,或許我得了道,又會再回來。”琴雁柳這回不像是開玩笑,黃祺業(yè)盯著他,仔細聽他所言,“我與那寡婦有舊怨,這回叫她跑了,她一定將我行蹤報與渡部,屆時我無處可逃?!彼e起雙手,腕上各系紫線一條。 黃祺業(yè)看看自己腕上的紅線,問:“紫線又是做什么的?” “心神相連。他給我上的枷鎖?!鼻傺懔咽诌f到黃祺業(yè)面前,“你替我取下?!秉S祺業(yè)剛觸到就被刺骨的疼放倒在地,不敢再碰。 “罷了,你也不行的?!鼻傺懔碎_,“我走了。感謝你陪我玩鬧這幾日,你是好人,愿后會有期?!?/br> “等等!”黃祺業(yè)從心里挖出一捧黏膩混雜的愛,“又忘了!你的愛,帶走!” 眼前琴雁柳已消失,何鳴鐘重新出現在身他旁。洞頂黑霧盤旋,猛地撞進他心口,穿出后鉆進巖壁縫隙消失不見。 “你替我保留吧?!鼻傺懔詈舐愤^他心臟時如此說。 黃祺業(yè)呆坐半晌,東方既白,雨過天晴,林中濃霧也悉數消散。晨曦中,何鳴鐘的氣色看起來好多了。杜房依舊昏睡,但四肢很不安分,潛意識里還在與那寡婦斗。 一直等,等到天光大亮時終于來人。車夫徹夜亂逃,清晨才跑回了鎮(zhèn)上,高燒不起。何府立即派出全數家丁上山尋找,報官后連衙門的人力也出動了,一群人漫山遍野搜尋,終于在這個小山洞里找到何鳴鐘與黃祺業(yè)。 何鳴鐘醒來后一言不發(fā),默許黃祺業(yè)大編故事,把這些事全怪在昨日的霧上。 “那么大的霧,我們看不清路,他可能也看不清車。高燒了?帶著病呢,怪不得,一定抓兩副藥好好休息?!?/br> 杜房從有人找到山洞時便醒了,可是雙眼疼痛實在睜不開,瞇縫著轉向光暗處,折騰半天才意識到,昨夜那鬼把自己的雙眼燒壞了。 衙門里的人隨后也趕到,直奔杜房而去,何鳴鐘聽見他們叫的是“典史”。果然不是尋常捕快。 “只燙傷了眼皮,不會瞎的,不會瞎的。” 杜房氣得捏緊拳頭砸在地上。偵查在即,竟然壞了眼睛。衙役扶起他往外走,問他如何傷了眼睛,他煩躁不已,吼一句“別問了”,那幾人只得噤聲不語。 “二良,你先替我去探查,等我上好藥就來?!倍欧侩m不甘心,但第一時間就做出了安排。 叫二良的眉毛都絞在一起,跟他確認:“還來???” “來。又不是腿斷了。” 黃祺業(yè)見他出來才發(fā)現他被劉寡婦傷了眼,看起來很嚴重。 “典史此番回去好生休養(yǎng)吧,看來此案你不宜插手,不必硬要犯險。”何鳴鐘勸道。 杜房偏咽不下這口氣,捂著眼睛,嘴里仍放狠話:“此案我管定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