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詩會(劇情,微量狗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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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瞅著年關(guān)越來越近,院子里上上下下都忙碌了起來。后廚忙著儲備食物腌菜釀酒,雜工忙著到處采購,連褚連川院子里那些美人們,都為新衣的布料樣式暗暗較著勁。 這般手忙腳亂的情景與我無關(guān),但其中的喜慶意味讓人很難不忍住搭把手,可惜我自矜身份,思來想去只好拉了景初去街上玩,不給他們添麻煩。 褚連川在湖邊租了好幾只大畫舫,辦了個不倫不類的冬日猜謎詩詞會。他只一早露面鎮(zhèn)一下場,其余時間交給才子游人自行發(fā)揮,弄得湖邊整日歡聲笑語熱鬧連連。我行至附近,遠(yuǎn)遠(yuǎn)便聽到一陣驟然拔高的歡呼。是有艘畫舫離岸了。 我見景初在眺目遠(yuǎn)望湖邊人群聚集處的布告牌,問他道:“想玩嗎?” 他搖頭。 “閑著也是閑著,去試試。”我邁步走上前去。 褚連川規(guī)矩定得松,畫舫只要答個小謎語就能上??词夭恢撬睦镎衼淼?,不認(rèn)識我的臉,我只得規(guī)規(guī)矩矩猜謎。還好抽到的謎面不難,是“鄉(xiāng)村四月閑人少”,只肖一眼我便給出了答案。 要是船都上不去,我可以找個地洞鉆了。 畫舫上備有精美吃食,筆墨紙硯,以及當(dāng)?shù)靥禺a(chǎn)的鮮花甜酒。通透紗簾絲毫擋不住湖面寒風(fēng),不過一會兒我就被吹得涼颼颼的,有點想跑了,可身旁的“才子”們?nèi)责堄信d致,對著鈴鐺上掛著的謎面滔滔不絕各抒己見。 褚連川看熱鬧不嫌事大,整了套花里胡哨的規(guī)則,每只畫舫上面的人通力合作解十個謎,全解完后畫舫離岸,駛向?qū)Π兜陌倌昕輼?,他在上面還掛了幾個錦囊,裝著不知哪里搜羅的奇怪謎語。 每艘畫舫對應(yīng)一只錦囊,到時候猜得越快,可獲得的獎賞越豐厚。 這種非常考驗身邊隊友才學(xué)的規(guī)矩,讓許多人結(jié)伴同來,比如我眼前幾個討論得最歡的人,明顯就是一道過來的,將謎面圍得水泄不通,嘰嘰喳喳間十個謎已經(jīng)解了八個。 于是我攏了攏肩上的披風(fēng),坐在一旁發(fā)起呆來。 有些冷。 這酒味淡如水,暖身子的能力聊勝于無,我本想著上來還能隨手題兩句詩,可手都不想從袖子里伸出來。 景初坐在我身側(cè),被另一側(cè)熱忱的青年有一句沒一句搭話。聊得倒是有趣,從歷朝詩詞扯到疆外奇聞,弄得我都忍不住伸半個耳朵去聽。 “說起南國末代那妖妃,真是一等一的才女,紅顏命短,可惜哉。”青年噫吁長嘆。 景初淡淡嗯了一聲。 于是青年繼續(xù)道:“兄臺有所不知,坊間傳聞,那妖妃其實本是南國皇室遺失在民間的血脈,被高祖無意撿到,才培養(yǎng)成細(xì)作送到那昏君手中?!?/br> 如此天馬行空的話本子劇情,難為有人說得繪聲繪色,煞有其事的樣子。 我越過景初問那青年:“這故事叫什么,哪里有賣?” 他登時瞇起眼睛壓低了聲:“就叫,剛出第九回,來阿七書局報我的名字還能折價兩成?!?/br> 原來真是來賣書的。 這小子是個鬼才,怎么會想到混進(jìn)褚連川的詩詞會里來推銷。 “你身上沒帶?”我目光上下一掃。 他不好意思地?fù)狭藫项^,賠笑道:“實在不巧,賣完了?!?/br> 談話間,耳邊一陣歡呼鵲起,心無旁騖解題的那些人只剩最后一道謎了,可情形漸漸不妙起來。旁邊又一艘畫舫出發(fā)了,越晚到達(dá)對岸的人獎勵越次,這讓空氣中的氣氛有些膠著。 最后一題就四個字,“師心自用”。 我心里大概有個底,但不清楚褚連川會不會給人下絆子,便繼續(xù)觀望。反正眼饞他獎勵的不是我。 謎底由專人管著,我瞧著瞧著,發(fā)現(xiàn)那個專人有些眼熟,似乎是他掌事手下的一個學(xué)徒,于是便趁人不備悄悄摸過去搭話。 他認(rèn)得我,差點沒被嚇得跳起來,我把他按住了:“謎底給我看看?!?/br> 他為難了片刻,偷偷把錦囊拆開給我。我一看,樂了。 這哪叫謎底,誰家謎語一堆謎底! 答“犟”可以,答“冥頑不靈”可以,答其他更加八竿子打不著的也可以。這是褚連川將自己隨性的本性貫徹到底還不夠,還要灌輸給其他人。 我也想看熱鬧,看看這群才子們能把這個拆字合字轉(zhuǎn)義等法子都行不通的詞給答出個什么來。景初旁的青年注意到了我的行為,嘴唇哆嗦半天沒說出話,糾結(jié)好半天才湊過來問道:“兄臺是不是知道謎底了,能否透露一下?” 我不咸不淡瞥了他一眼:“隨意?!?/br> 真就隨意,只要能扯個邊,它就放你過了。 誰想這人腦袋缺根筋,當(dāng)即跳起來答道:“這題謎底是‘隨意’!” 這下連景初都沒忍住,別過頭去將臉埋進(jìn)了袖子里。 管謎底的小學(xué)徒看了看他,又瞥向他旁邊的我,表情一時異彩紛呈,不知腦子里哪根弦沒搭上,竟揮了揮手,宣布答案正確。 好巧不巧旁邊另一艘畫舫剛離岸,所以這些人也來不及疑惑答案何來,放眼期盼起不遠(yuǎn)處對岸的最終謎題來。 “別笑了?!蔽业椭^,巴不得自己沒上過這艘畫舫。 景初的聲音含著明顯克制的笑意:“沒事,淵王殿下或許不會知道?!?/br> 這不能怪我,要怪就怪這鄔城鐘靈毓秀人才輩出,隨手一抓都是棟梁之材。 雙腳重新踩在地上,才感覺沒先前那么冷了,我抄著手與景初站在一旁,圍觀他們翹首等待最后一個謎語。 旁邊那艘畫舫先到了,所以我們要等人家先答完才知道謎面。 那邊似乎達(dá)成了一致,通通簇?fù)碇行囊蝗耍人宇}。那人被領(lǐng)子上雪白的狐毛遮住大半張臉,全身攏在深色大氅里,料子是rou眼可見的華貴。 出人意料的是,錦囊拆開,他們的題目是: “一兩銀子可以買多少斗米?!?/br> 空氣霎時安靜了下來,只有風(fēng)聲呼嘯。這題不是謎語,若換平常百姓家來,怕是想都不想就能作答,但今日來此的大多是家里比較富足的公子少爺,一時竟沒人答得上來。 卻不曾想,被他們團(tuán)團(tuán)圍住的那人思慮片刻,竟沉吟著出了聲:“平日里可買百廿斗,年關(guān)接近價格略漲,也有百斗出頭?!?/br> 聲音清越,泠泠如水,清晰的傳入在場每一個人耳中。 人群沉寂片刻,驟然爆發(fā)出一陣歡歡喜喜的祝賀稱贊。 我聽不清他們說了什么,只緊緊凝視著中心那個人,他似乎有所感應(yīng),緩緩轉(zhuǎn)過頭來,對上我的目光。 驚訝之色一閃而過,原本攜著笑意微微揚(yáng)起的嘴角緩緩放平,不動聲色點了個頭同我問好。 他有細(xì)長而鋒利的眉,狹長的眼,唇型薄而翹,瞳孔淺得近乎泛光,朝我望過來時,似乎天地都安靜了。 可他神色淡漠,留給我的只有生人勿近的疏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