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我沒爸沒媽，自己獨自一個長大的，我和好多人不一樣。好多時候他們說起什么話，我都聽不懂，干點什么事，我都看不明白。他們也不明白我。

    我記得有一次，韓嘯云罵我腦子有問題。他說我放著榮華富貴不要，非得擺出那種臉色給魏棄之，叫他知道他不能重用我；可我做出這種姿態(tài)，那些清流名士向我示好，我卻也不理，顯得我劉良到死都是魏子稷的死忠黨羽。他問我，我這樣所作所為，不覺得矛盾嗎？不覺得可笑嗎？

    雖然只有韓嘯云當(dāng)著我的面這么罵過我，但我知道我周圍所有人心里都這么覺得。他們心里嘲笑我，暗暗排擠我，恨我就算這副做派，還是從來沒被大將軍棄用過，他出征總要帶上我，一有機會就派我出馬。我雖然沒加官沒晉爵，卻有實實在在的戰(zhàn)功。

    所以，我一直都覺得，大概，魏棄之是能明白我的吧。說起來，他也和我一樣，算是沒爸沒媽，自己獨自一個長大的。他們其實也不懂他。他們只是依附他，大部分時候都揣摩不明白他的心思。

    雖然我也揣摩不明白魏棄之，但我沒討厭過他。當(dāng)魏棄之什么大事都沒搞出來，沒有權(quán)勢叫人想依附他時，他們說魏長官這人怪，又孤僻，又陰沉，還記仇，相處起來特別叫人不舒服，少接觸為妙。

    劉良和他走得近，嘿，劉良嘛，劉良又傻又愣，一看就是腦子有問題的種。傻子配怪人，天造地設(shè)。

    我是真的覺得，就算很多事情不盡如我們的心意，我和魏棄之還是有很深的情誼的，這個情誼真論起來，其實不是我們?yōu)閷Ψ阶鲞^什么給過什么而結(jié)下的，而是說……一種感覺……一種愿望……想要留住這個朋友，或者說最起碼，不要成為敵人。

    ＊

    我的臉貼著床板，顴骨火辣辣地疼，膝蓋重重跪在冰冷的石板地上，上半身本來就沒穿，魏棄之一撕，我下身也光了。

    他抓著我的手腕，頂開我的膝蓋。他挺進的時候我痛得叫了出來。

    “你還是恨我吧?！彼淅涞卣f，不顧我的痛呼，快速抽插起來。

    ＊

    我一邊吃棗子，一邊跟擦地的劉十九說：“你盡管去和你們魏大將軍如實報告，爺罵他是小胡婊子，cao他娘的祖宗八輩子?！?/br>
    劉十九繼續(xù)介紹這盤棗：“……是貢果，圣上賜給大將軍，大將軍特意送來給您嘗嘗。”

    “爺可不伺候他。他下次再來，要么爺死在他手里，要么他死在爺手里?！?/br>
    “夏天快到了，將軍想吃冰酪酥嗎？”

    “魏棄之！遇見你老子算是倒了八輩子的大霉！”

    “大將軍聽不見，大哥你就省省力氣?！?/br>
    “你知道魏棄之他媽是個胡人婊子嗎？又賣舞又賣唱又賣rou——”

    “過幾天您那里傷好了，大將軍說給您送烤羊羔吃?！?/br>
    “婊子養(yǎng)的！他就是個婊子養(yǎng)的！”

    “也能給您搞來點貢酒喝喝?！?/br>
    “老子和他不共戴天！”

    她把抹布扔進水桶，抬起頭看著我。

    “大哥，你打不過他。你要是能打得過，早不用在這兒罵人了?！?/br>
    ?。馍肺乙?！

    劉十九又說：“其實……您稍微服一下軟，可能大將軍一高興，就把您放出去了。”

    “指望他一高興，還不如指望天降一道雷把我劈死！”

    “這話別亂說啊，將軍，　”劉十九，我知道她又該說那句話了，“大將軍會不高興的?！?/br>
    我真的覺得，她和魏棄之一樣不可理解。怎么就會不高興了？？？

    “總之，您好好休息一段時間，大將軍最近有事務(wù)繁多，過些時日才能來看您?！?/br>
    我覺得魏棄之肯定不是讓她這么轉(zhuǎn)告我的。

    他肯定是皮笑rou不笑地說，叫我這段時間好好考慮考慮，把事拎清楚，是好好給他當(dāng)男寵，吃好喝好，還是接著給他不痛快——

    那他就會給我點顏色瞧瞧。

    ＊

    好幾天，魏棄之確實沒出現(xiàn)。劉十九，據(jù)她說，按大將軍的吩咐，給我送好吃的好喝的好穿的。還有外敷內(nèi)服的藥，要不是這是地牢，手上還有鐐銬，真算是頂好的照料了，比當(dāng)初戾太子給我的還好——畢竟段仲瑜當(dāng)初是在造反，物資匱乏嘛。

    我的屁股不疼了，后背的血痂都掉了，淤青也化了。

    cao。好無聊。

    這次劉十九來收餐盒，我問她：“玄衣營的訓(xùn)練苦嗎？”

    我這幾日除了追著她罵魏棄之沒說過別的。她很驚奇地瞅了我一眼。

    “承蒙將軍關(guān)心。苦，但都挺過了?！?/br>
    苦就好。

    “這么苦，訓(xùn)練出來就讓你干這婢女的活，盯著一個沒有任何情報可探聽的我，你不憋屈嗎？”

    她——小子——無語地瞅著我。

    “大哥，你不適合干這種事?！?/br>
    “我怎么就不適合——我干什么了我不就實話實說嗎？！”

    “玄衣營的每個人都知道，我們是站在影子里的人，永遠站在影子里，沒有見光的那一天，因此才叫‘玄衣’。讓我們干什么——去盯著誰，暗殺誰，探聽誰，都是一樣的。我們是魏大人的刀箭眼耳，完成他的命令就是我們苦訓(xùn)的意義，不論這命令是什么?！?/br>
    “這樣活著，不覺得很沒意思嗎？”

    “韓大人，柳大人，何大人，徐大人，都覺得像您那樣首鼠兩端地活著，特別沒意思。您覺得自己活得有意思嗎？”

    魏棄之真是帶歪了我的玄衣營，武功不怎么樣，牙齒倒挺利。

    我放棄了我一開始挑撥離間的打算——她說的對，她受過專門的訓(xùn)練去學(xué)挑撥離間推波助瀾的，我只是粗粗看過魏棄之他們怎么和別人虛與委蛇。我哪挑得動她？

    “那這樣吧，”我說，“我太無聊了，想找點事做——你把東西放下，和我比劃兩下，我教教你怎么打架，如何？”

    她微微睜大了眼睛，然而，沒回答我。

    “別告訴我這破事你也得請示一下魏大人才能決定？！”

    “能與您切磋，受您指教，說實話，是我們玄衣營每個人的心愿。對不起，將軍，恕在下難承您的好意?！彼崞鹗澈?，運起輕工，一溜煙就沒影了。

    我覺得魏棄之真是把這群孩子養(yǎng)廢了。

    ＊

    第二天，劉十九提著個箱子過來了。

    “大將軍聽說您無聊，吩咐我給您送點解悶的玩意?！?/br>
    我打開箱子——狗娘養(yǎng)的魏棄之，給我送了一箱子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