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溫若旸被調查
由于冷凌最近有一半時候都不住在莊園,和其他仆役一樣,方郁倫的生活輕松了許多。 自從藍蜜通jian被懲處致死,莊園里每只蟲都戰(zhàn)戰(zhàn)兢兢的。雖然殺死藍蜜并非冷凌的本義,但雌蟲到底是痛苦地死去了。即使平時和藍蜜關系不太好的蟲,也不免有兔死狐悲的心理——今日是那個雌奴,以后不知輪到誰,偷情是死,也許明天偷盜、打架甚至頂撞也會變成死罪。 白天,仆役們在低氣壓的氛圍里做事,懶得多說一句話;到了晚上宵禁,便早早各回各屋。 藍蜜的死似乎也觸動了冷凌。說到底,那只漂亮的雌蟲陪伴了他三年,他的本義是小懲大誡,沒想到藍蜜傷勢過重,沒挺住。 有時候,他也會懷疑自己是否過于殘忍,但反思很快被更容易的方式取代——逃避。在完成對莊園所有蟲的調查后,冷凌平日有一半時間都住在萬年市內的居所,反正那里還有他另外兩只雌蟲。 即使身在莊園,也是把自己在書房里關到很晚。 如此一來,方郁倫晚飯后的時間幾乎完全空閑下來。他會花很多時間休息,感到疲憊的身體逐漸恢復,精神更加敏銳。 接下來的一個幫工日,方郁倫一走出34層電梯,立刻捕捉到了不對勁。 太安靜了。 就像剛剛實行宵禁和禁足的莊園。 他走到燕克己的辦公室,房門是鎖著的——燕克己并不經常遲到。方郁倫又來到旁邊溫若旸的房間,同樣關燈上著鎖。正當他疑惑地站在走廊內,旁邊經過了兩只竊竊私語的蟲。 “請問,溫秘書是還沒到嗎?”他問道。 那兩只蟲面色猶豫,看著溫若旸辦公室的門牌,相互對視了一眼后,急急忙忙地走掉了。 發(fā)生了什么?方郁倫有種不好的預感,他拿出燕克己給他的微型通訊器,這個機器他平時在莊園不會開啟,燕克己和郁思也不會沒事sao擾他。但這一次,通訊器開啟后顯示了一條信息,發(fā)信時間是三分鐘前: “上午9點,到這里來”。后面是一串地址,發(fā)信人是燕克己。 地址是距離議事廳兩條街區(qū)外的一處街道。眼看時間已經9點過了兩分鐘,方郁倫加快腳步,向那里趕去。 在路旁的陰影里,他看到了燕克己的車。他打開車門,氣喘吁吁地坐在了雄蟲旁邊。燕克己把剛吃完的漢堡包裝紙扔進紙袋,眼下有隱約的黑眼圈。 “到議事廳去過了?”他問道。 “去了。”氛圍很不對,“溫秘書呢?” “你也看出來了?”燕克己疲憊地笑道,拿過車架上的咖啡,“溫若旸被調查了,就是這周的事?!?/br> 那些小動作可以追溯到一兩個月前。 “還不清楚控告他的證據(jù)和名目有哪些,但溫若旸做事和曲航脫不了關系,調查他可能就是調查曲航?!?/br> 至于曲航動了誰的餅,就不清楚了。 方郁倫安靜地聽著,他能意識到自己其實不應該知道這么多,“那……長官,我們現(xiàn)在要做什么?” 燕克己盯著咖啡,皺起的眉毛顯示了內心的猶豫,“你今天想放假嗎,方?休息日是真正的休息日。或者,你想和我一起去見曲航嗎?” “曲航?”空軍上將,印象里他大概有六十多歲了,在空軍待得很穩(wěn)。 “對。調查結束前,曲航要對自己秘書的事避嫌。最近他有一半的時間在家,我不確定能不能見到他,但總要試一試?!毖嗫思航忉尩?。 也就是說,這次出行完全是私人原因,而非工作任務。 “好,”方郁倫點點頭。溫秘書之前幫了他好幾次,他不想看著對方莫名接受調查。如果曲航是為數(shù)不多幾個知道調查原因的蟲,那去見他值得一試??紤]到這件事嚴格來說并不合規(guī),他立刻表示,“我會保密的,長官?!?/br> “好吧,系上安全帶?!毖嗫思悍畔驴Х?,“我們要去城市的另一邊?!?/br> 車子緩緩繞上一條環(huán)城小路,平穩(wěn)向市東郊進發(fā)。 “話說回來,如果真給你一天假,你會做什么?”燕克己扶著方向盤,問道,“你已經很久沒真正休假了吧?” 這是一個好問題。“我可能會在公園里坐兩個小時,買冰激凌和熱狗,看看跑來跑去的小孩、還有水里的鴨子。”方郁倫展開想象,“到了下午,就去看電影,從一點鐘到三點,出來的時候還有陽光,這時候去市里采購點東西……” 時間就差不多了,沒有暴力,沒有爭執(zhí),沒有緊急突發(fā)。“是不是很無聊?”雌蟲問道。 “聽起來你很需要休假,什么事都不干,把時間留給自己?!毖嗫思禾裘迹鹕难劬υ诔栂掳l(fā)亮,“這樣,考慮到我們這一次有無功而返的可能,不如下午我們去東邊的濕地公園轉一圈,反正也要經過那里?!?/br> 東郊濕地的面積接近市區(qū)的一半,棲息著不少珍稀鳥類,特定的時節(jié)還能見到鹿群。但由于地處遠郊,所以游客量并不大,方郁倫也從沒去過。 “可以嗎?”方郁倫問,他這一年多幾乎過著莊園與市中心兩點一線的生活。 “嗯,待一個小時,你回去也來得及。” “謝謝你,長官?!彼_心得像得知去春游的小孩子,但除了這句感謝的話,好像也說不了別的。 “你不用謝我,”燕克己一邊說,一邊把車子拐上高速,“這都是很容易做到的事?!?/br> 方郁倫明白對方的意思。 像燕克己這樣高級軍蟲在外勤之余干點私事很容易,去濕地公園也是順路(何況這次連外勤都算不上)。但方郁倫心里很感謝對方“安全距離內”的體貼。 而且,自從上周燕克己連接入他的意識海后,方郁倫這周都沒有做過噩夢,醒來時也有輕松的感覺。 反倒是自己,從舞會那晚推開了燕克己,再到舔著臉回到燕克己身邊工作,他都很想罵自己下賤。方郁倫知道他的身體屬于冷凌,那么他能給燕克己什么呢?況且,燕克己也不會真需要一個助理吧?就算是,議事廳有的是文職蟲能勝任這份工作……金發(fā)雌蟲鉆牛角尖地想。 隨著車子進入萬年市郊區(qū)地界,方郁倫把精力拉回現(xiàn)實。這里沒有高樓,一眼望去是茂密的樹林,掩蓋著零星的小型別墅區(qū),許多臨退休高級軍蟲居住在這里。 幾分鐘后,燕克己下了高速,又走了十五分鐘,來開一處人煙稀少、古樹夾道的土路盡頭。 “就是這里了?!彼麄冊谝惶巹e墅鐵門前停下。燕克己下了車,向大門前的蟲走去。 雖然那只蟲穿著普通的仆役制服,但方郁倫看得出來,對方受過軍事訓練,褲子上還帶著電擊槍。兩只蟲交談了幾句,燕克己又走回了車上。 “我們要等一會兒?!彼f,把車開到了旁邊空地處,“也不知道要等多久?!?/br> 方郁倫發(fā)現(xiàn)對方很喜歡用“我們”這個稱呼。雖然以他的身份,待會兒很難進入軍蟲高級長官的私宅。 “長官,”他問道,“你有多少把握,曲上將會透露知道的消息?” “嗯,”燕克己搖搖頭,“曲航是個老油條,要我說可能性大概百分之一,但總要試一試。他們是典型的溫和老板加暴躁秘書的搭配,得罪人的事全是溫若旸干的,我估計他是不小心查出來什么不可告人的事,被盯上了。不管是什么,曲航肯定知道?!?/br> 這樣聽來,溫若旸真出事的可能性不大,但海面下的冰山可就大了?!八赃@次是在警告,想讓曲航上將不要多事?”他問道。 燕克己露出一個微笑,表示默認。 只不過敵在暗,我在明。想到這里,方郁倫不自覺地觀察著周圍靜謐的樹叢,這里像埋伏的絕佳環(huán)境。 幾分鐘后,看門的蟲走過來敲了敲車窗玻璃,“主人有請。”他說。 燕克己讓車內的雌蟲保持通訊器暢通,隨后下了車。 穿越庭院,走進別墅正門,仆役直接把燕克己引入客廳,那里已經坐著一位滿頭白發(fā)的小個子雌蟲。 “長官?!毖嗫思盒卸Y后,坐在客廳的另一邊的沙發(fā)上,仆役很適時地送上一杯熱茶便下去了。那位小個子雌蟲雙手抵著拐杖上端,笑瞇瞇地看著他。 “怎么今天有空來喝茶?你趕得巧,剛到的新茶?!?/br> 兩只蟲聊完了茶葉和天氣,燕克己奔向主題,“長官,既然您肯見我,有些話您可以直說。” 曲航笑瞇瞇的眼睛逐漸嚴肅,他站起了身,“燕,我記得你,你是小溫的侄子吧,在陸軍待了多少年?” “16年,長官。”燕克己說道。 “你有沒有感覺到,這些年,一些預算執(zhí)行得有問題?” 燕克己所在的陸戰(zhàn)隊屬于軍部傳統(tǒng)部門,每年預算都差不太多,但其他部門尤其是近十年審批的項目就不同了。他知道溫若旸從去年開始做陸空兩軍預算統(tǒng)籌的事,難道是…… “從幾個月前,小溫收到了三封匿名信,報告前幾年虛假預算和貪污公款的事情,他試著查下去,但找不到寫信人。很快,他就發(fā)現(xiàn)涉事的蟲和數(shù)額遠比想象的多。他告訴了我,我讓他先不要做聲,確定哪些是有可靠證據(jù)的。” “那些蟲的關系盤根錯節(jié),不單單是一兩個部門的事,背后有多少只手牽著,也都在暗中。不久前,我們終于確定了一個寫信者身份,但他失蹤了。也就是這個時候,開始了對小溫的調查,從二十多年前他還在軍校的時候查起,可真不嫌麻煩?!鼻叫χ?。 “車里那個是你的朋友嗎?”曲航忽道。 “是?!毖嗫思赫f。 “他可靠嗎?” “我相信他。”雄蟲道,“除了他,沒人知道我在這兒?!?/br> “哦?!鼻街糁赵诳蛷d里慢慢轉了一圈,隨后從口袋掏出了一個存儲卡,遞給雄蟲,“這是一個備份,需要特定的密鑰才能打開——我或小溫會在適當?shù)臅r候發(fā)給你。你先拿著,只是以防萬一。” 以防萬一,他并不能查閱。 燕克己將存儲卡收進衣服內袋,曲航把他送到了別墅門口。當他看到車內的雌蟲時,對方恰好也看到了自己,燕克己突然感到了一股強烈的安心。 “走吧?!毖嗫思荷狭塑嚕芸靻右??!叭|郊濕地?!?/br> “似乎聊得不錯?”算算時間,對方在里面待了約二十分鐘。 “嗯,”燕克己看著旁邊的金發(fā)雌蟲,“和我們想得一樣,溫若旸暫時應該沒事?!彼雀蓛艏埍镒詈笠豢诳Х?,待會在濕地公園,可以買冰激凌和熱狗。 他們需要先拐回到高速上走幾公里,然后去公園的方向。接近飯點,兩只蟲都饑腸轆轆,思索著午飯選項。車子在樹林小路間行駛著,一個商鋪也沒有。隨著出口漸近,茂密的樹影間透出接近刺眼的日光—— “——砰” 在車子開出樹林的一剎那,一顆子彈打中了燕克己所在的側窗玻璃,留下一片蜘蛛網狀碎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