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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先看了許久,最后留戀地輕撫兩回祝雪,收劍入鞘,不再逃避,主動起身,平靜地與夢中之人一一話別。待做完這一切,他慢慢自夢中睜開眼,觸目,便是漫天星河斗轉(zhuǎn),璀璨奪目,仿佛伸手便能摘得。

    …………

    “醉后不知天在水,滿船清夢壓星河……”*躺在冰冷的甲板上,晚風(fēng)夾著些許冰花呼呼的吹,他一半意識仍在方才的夢中,另一半?yún)s已意識到何為現(xiàn)實(shí)。凝視著那些星辰,怔愣間,他仿佛想通了什么,低聲喃喃道:“如今,夢也該醒了?!?/br>
    “夢?什么夢?”本復(fù)又睡著的沒尾巴被他起來的動作再次驚醒,大大地打了個哈欠,揉著惺忪睡眼,道:“你在說什么?。俊?/br>
    “沒什么?!?/br>
    下意識地回口拒絕了一下,但看向?qū)Ψ?,狄三先又忽然意識到,距離器鑒,竟已過去了兩年之久。而這個人,無論是他絕望時,還是孤獨(dú)時,總是陪在身邊,總能給予以力量。

    狄三先凝視著沒尾巴,似是下定了決心,忽然開口道:“我曾講過,待我解開心結(jié),便將曾經(jīng)之事告訴你,如今,你可還想聽?”

    作者有話要說:

    *‘醉后不知天在水,滿船清夢壓星河’——唐溫如

    第83章叮鈴洞泉

    雪花紛紛揚(yáng)揚(yáng)自空中飄落,落在滿是星子的江面,落在小舟空置的船槳,也落在一臉莫名的沒尾巴頭上。被鉆入衣襟的雪花凍得打了個哆嗦,他將身上皮襖裹緊,雖然不知對方為何會忽然想起這茬,但只要這人能開心,那便是好的!

    想著,他呲出小虎牙,跟著憨憨地笑道:“嗯!我想聽!”

    淺紫色的眸中滿盈星光,狄三先看向陪伴自己許久人,與自己共渡難關(guān)之人,終于將自己隱藏在心中的痛,連帶著折磨自己許久的真相,用最為平和的語氣,娓娓道來:“我曾名滿江湖,有親人,有朋友,有師門,有知己,有堅(jiān)定所尋的道……但有一日,他們告訴我,那些都不屬于我,都是旁人的,甚至于,我連人都不是?!?/br>
    他輕笑一聲,道:“不過短短半日,我便失去了所有,淪落為人人喊打的異端?!?/br>
    “?。俊焙喍痰臄⑹?,將多少艱難困苦統(tǒng)統(tǒng)省去,想到自己第一次見到對方那凄慘的場景,沒尾巴鼻頭一酸,紅著眼眶道:“為什么啊,你人這么好……我恨不得把能給的都給你,為什么那些人還要害你?”

    “人心何其復(fù)雜……名聲地位,權(quán)謀利益,為了這些惹眼之物,又有什么做不出來呢?”搖頭輕笑一聲,他眼前也浮現(xiàn)了那件事后的種種。

    這一年里,他曾困居一隅,曾反復(fù)追問自己存在的意義,曾心若枯木,身似蕩舟,只顧著嘲笑自己隨波逐流,無法掌握命運(yùn)。

    “但如今,我明白了。”

    他幾近干涸,總是沒有生機(jī)的眼睛漸漸亮了起來,仿佛枯木重春,新芽煥發(fā),其中勃勃生機(jī),比之曾經(jīng)身為北海祝雪之時更甚。”天下人棄我,我又何必再在意這江湖紛擾?”

    不識廬山真面目,只緣身在此山中,此刻脫出迷障,終于看清了自己,尋回了應(yīng)走之路。狄三先神色清明,沒有半分醉酒初醒的恍惚,眸光堅(jiān)定,不再迷茫。*

    他凝視著面前的人,認(rèn)真道:“前塵莽莽,莊生夢蝶,如今大夢已醒,我,便只是我?!?/br>
    扁舟駛于星河之上,波浪起伏,若天際云卷云舒。新月彎彎,映在水中,恍惚間竟比空中那輪還要明亮幾分。他眸若星子燦爛,心如孤鴻展翅,沒了紅塵羈絆,沒了身世束縛,沒了那些條條框框的約束,整個人都仿佛被自網(wǎng)中解放的鳥兒那般無拘無束。

    “從今以后,我只看得天江地闊,再不與凡眾同流,再不為塵網(wǎng)所縛,再不讓紅塵亂心!”

    曾經(jīng)身為狄三先,身為四方天門的繼承人,他處處限制自己,不得表露本心,不得有任何越矩。在這漫天星海之下,他生平第一次,雙眸彎彎,笑得這般明朗,笑得這般舒暢,笑得這般肆意。

    雪影含花,掛在他的睫毛,落在肩膀,染得他整個人都仿佛融入了這自然山水,與這天地一同廣闊。

    沒尾巴從未看過他這種表情,或者說,自己此生可能都無法再從第二個人身上看到這種……不知該如何形容的神色,不由自主地也笑彎了眼睛,道:“木頭人,你真好看!”

    狄三先聽著這質(zhì)樸之言,又笑了。

    天河倒轉(zhuǎn)入水,滿船繁光盈綴,蒹葭落雪,扁舟一葉,逐風(fēng)而行,撞破半江星月。

    大千世界,除卻簌簌雪落,仿佛只剩他們二人。

    “莫叫我木頭人了?!钡胰葔阂直M散,枷鎖俱解,周身氣勢圓融,眉眼間也多了分灑脫之相:“我曾是狄三先,現(xiàn)在名為,張曦?!?/br>
    不再執(zhí)著于那如真正發(fā)生的記憶,不再執(zhí)著于是人還是偃甲,他看著沒尾巴,笑道:“從今以后,就叫我張曦好了?!?/br>
    “張曦……”喃喃念著這個如晨曦輝光的名字,沒尾巴撓了撓頭,忽然產(chǎn)生了一種自慚形穢的感覺。他雙手握在一起,不自覺地把玩著手指,半垂著頭,有點(diǎn)失落道:“這個名字真好聽,比沒尾巴好聽多了?!?/br>
    張曦聞言一怔,問道:“那你又為何要叫沒尾巴?”

    說到自卑之處,沒尾巴的頭更低了,道:“林中野獸都

    有漂亮的尾巴,只有我沒有,他們就叫